烛阴龙被盏桃的问题弄得哑口无言,索性化成了人形。
化成人形的烛阴龙好看多了,至少嘴里没有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我本叫烛晏,几十年以前我只不过是一条普通的烛阴龙罢了,我们烛阴龙一族不像别的神兽妖兽后代繁衍不息,我们是随着世界的形成而诞生的。孕育生命的方法只有不断的修炼,只要我们修炼出内丹,就会化金身,内丹可孕育新一代生命。一代传承极其不易,甚至有可能没有后代,到我这儿,也不过才我是我们族最小的,也许也是最后一条烛阴龙吧。”烛晏的眼神逐渐深邃,透过他的眼睛好像在望向很遥远的过去,“只是离开家太久了,我也不太清楚了。小时候总想出来闯一闯,瞒着所有人离开了原本适合我们生存的地方。因为我们随着世界生成而诞生,所以要经历的天劫往往比别的神兽更加剧烈。”
烛晏抬手搭上身侧的盘龙柱,继续说:“我第一次渡劫时没有族中长辈的庇佑,只能躲在丛山里,如果没有抗住,面对的就是孤寂的死亡。一道道雷狠狠劈在我的身上,我的鳞片被焦灼,变得焦黑,最终我抗下了雷劫,但是还是因为受伤严重直接昏了过去。本以为就会因为伤势过重而死,可我遇到了仙儿。”
几人安静的听着烛晏低沉讲述,棠时很配合发问:“仙儿是?”
“是酒仙客栈的老板娘,她原名叫林仙儿,是这汇源城的一个酒家姑娘。当时她为了采草药做药酒,在山上遇到了晕死的我,并且救了我,以至于我没有狼狈的死在丛山中。”
“只是我第一次渡劫并没有修出内丹,但是此时我的修为足够让我幻化成人形。这时的汇源城濒临旱灾,人们的耕地奄奄一息,树木植被都快枯死,这才导致仙儿会去别的山上才草药遇到了我。为了报答她,我把她送回家。汇源城的人们面临着饥饿与窘迫,他们跪着求天神,哭着求雨。烛阴龙的能力本来就是调节风雨,修为越高深,能力越强大,我忍不住想要帮帮这些可怜的人们。”
“我化作真身为他们带了甘霖,他们确实很感激我,建了一座以我原身模样为标准的石雕摆在城中心,他们把我当做了无所不能的神。渐渐的,他们会跪在我的石雕前,说着一个又一个的愿望,可我只是一个没有修炼出内丹的普通的龙罢了。想要实现我能力以外的事情的方式就是付出代价,我发现我的修为越来越低,我渐渐明白,为了实现他们的愿望我付出的是我的修为,我离修炼出内丹越来越远。可是......”
烛晏的话顿了顿,他悲伤的面容缓缓低下,声音像是沉浸着万年寒冰,冷冻着,僵硬着,奋力的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盏桃听着他叙说着,面无表情地看着烛晏的神情越来越低沉,她替他说了他说不出口的话:“可是,人类的贪念是永无止境的,当他们发现,他们只要满怀期待的跪一跪这座石雕,他们的愿望就可以被'神'听到,然后实现了他们的愿望。他们不再愿意努力,反而把所有的任务都交给了你,你每天帮他们实现着各种各样的愿望。终于,你的修为不能再帮助他们了,你发现,之前伴随着你修为增长而变强的烛火产生了属于自己的意识,它是跟着你们的出生一起出现的,其实它是分离了你们内心深处的邪念的,它感受到了你内心深处的记恨,它吸收了你的负面情绪,吸收了人类的贪婪和害怕,它成长了。它试图吞噬你控制你,于是你开始和它抗争,你让林仙儿打造金莲宝灯是为了困住了烛火让它不能随意的出现,同时困住了它产生的自我意识,但是这烛火毕竟也是你的一部分,所以它偶尔还是可以控制你的心神。当它趁虚而入时,外面狂风大作,你失控的时候风雨失控,带来了灾难,植物干枯了,烛火操控的力量肆虐横行,那些信仰你力量的人也感到了害怕,他们不敢再外出,不敢再跪拜那座石雕。而能够不再被操控的方式就是重新恢复修为,因为你能力有限,分身的力量只能支撑它最远到酒仙客栈,所以你让他们给你供奉。”
烛晏听着盏桃的话,紧紧闭住眼,手中的金莲宝灯的烛光晦暗不明。他吐出一口浊气,略微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缓慢的说:“是啊......我的力量不仅仅来自于世间的灵力,人类女子的极阴血液也可以让我吸收到阴寒之力。现在我已经基本可以控制烛火,它没办法操控我的意识了。”
原本以为是什么邪物在城里作祟,可是几人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除了盏桃,她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自始至终都没有神色变化,甚至还能替烛晏讲完整个故事。
她感受到来自身边人的视线,但是没有理会,只是对面前神色复杂的烛晏说:“送我们出去吧。”
烛晏原以为他们会把他捉起来或者怎么样,没想到他们只是听了个故事而已,这稍稍让他感到了惊讶。
他的手在宝灯上轻轻挥了一下,随即青光包围住几人,青光闪过,他们离开了这处潭穴,又出现在了石雕面前。
出来以后,他们慢慢往客栈走,这时盏桃才开口道:“客栈前台的地方也有一盏和他手里一模一样的金莲烛灯,如果细细的看,路边有些碗底有残留的血渍,那石雕最初我们看到的是一盏烛火,这烛火就是代表了他的最直接的标志。至于风雨失调我也是猜的,是他自己说自己可以调节风雨的。”
几人听完盏桃的话,细细想了一下这些细节,的确是这样。
回到客栈以后,老板娘仍然坐在店里。
说起来林仙儿也不容易,几十年如一日的守在这里,甘心割腕取血给烛晏。
老板娘看见他们回来了,略微有些紧张的看着几人。
这次盏桃没有说话,是池鉴,他说:“你放心,我们没有伤害他,他也没有伤害我们。”
老板娘这才舒缓了因紧张而紧锁的眉头,不知道她究竟是担心烛晏的安危还是他们的安危。
她冲着几人笑了笑,不再是下午那样有些警告的笑,现在可能更多的是释然和感激吧。
盏桃几人又住了一晚以后就准备离开了,当御剑飞起时他们好像看见城里某一处缓缓升起的青烟,就好像是在跟他们道别。
“我觉得林仙儿应该是喜欢烛晏的。”棠时余光看着离汇源城越来越远,随后跟盏桃,池鉴还有沐阳说道。
沐阳的生活里更多的是修炼,情情爱爱的他不太懂,听见棠时的话,下意识的开口问为什么。
“你们想,看林仙儿这样,怎么说也有四五十岁了吧,但是还是能看出来她年轻时长得有多好看,既然这么好看的一个女人,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成亲,独自一人开了这家客栈,收留了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当伙计,也许是为了陪伴没办法回家的烛晏吧。”
说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表情浮夸的感慨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啊!”
于此同时,池鉴不知为何,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盏桃,又匆匆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