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利子,就像一颗灰色的石头,其貌不扬。薛盘拿在手中打量,他见过这颗舍利子在佛殿中大发神威,可惜此时看来,也就是一颗灰色的石头而已。
薛盘试过将真气输入舍利子,却并没有什么用,就仿佛一块普通的石头。不过在试着念诵了几句他脑海中仅存的佛经后,舍利子似乎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可惜最终又陷入了沉寂,薛盘有点失望,这是他放过那三个人的报酬,否则的话,涉及古佛一脉的传承,不是他一个九阶的人族能够染指的。
一片树叶儿打着旋儿飘进木屋,薛盘恍惚间才发现,已经是深秋了!
“老大,出事了!”一阵细碎的步子急急地从远处传来,接着便是元千源深深皱着的眉头。
薛盘收起手中灰色的舍利子,这才看向元千源。经过半年的战队生涯,元千源更加的沉稳了,原本那个锋芒毕露的少年逐渐的磨去了棱角,变得更加的温润。
“情报组传来消息,莲若霏在祸斗城失踪了!”元千源脑门有点发胀,他知道情报组的老大失踪代表着什么,甚至于作为薛盘身边的警卫,他更加知道薛盘和莲若霏之间异乎寻常的关系。
“失踪了?”薛盘有点发懵,这边战队在准备进军都江岩的时候,情报组就已经转投了大部分的人力向着祸斗城潜伏,甚至于就连一直坐镇猿城的莲若霏也踏入祸斗城,亲自指挥战斗。
“情报组的是人干什么吃的?”薛盘勃然大怒,一脚踹翻地上的圆桌,“失踪了是什么意思?”
元千源站在地上话都不敢说,看着须发皆张的薛盘,他也是第一次见薛盘发这么大的火!
“你先别发火了!”一道敦厚的声音传来,接着便是战高大的身影从门中走进。
元千源站在地上有点发懵,鼎鼎大名的狂战,从来只是守在战旗下边,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狂战出手,甚至于下山这半年,谁也没有见过狂战说话。
元千源只觉得自己的脑门子生疼,这还是消息刚传过来,就惊动了这两位大佬,鬼知道消息传到山上,浑源知道了这件事,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动。
“战叔!”薛盘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看着躲在角落里的元千源,气就不打一处来:“还站着干什么?让情报组的人给我滚过来,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大我这就去!”元千源几乎是跳了起来,一个蹦子就跳出了木屋。
“若霏那丫头也是闯过猿城的,”狂战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说起来她可比你能打。”
“战叔说实话我实在是担心,你说情报组那么多人,怎么就把自己的老大给弄丢了。”薛盘也是叹息,实在是想不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战不知道怎么去劝薛盘,实际上,在这个世界,几乎每天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莫说是区区一重天境的莲若霏,就连神魔中那些个高阶的神魔,要说哪天死了也就死了,也没什么稀奇的。
但是这话他怎么也不能对此时的薛盘说,他是看着薛盘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年,在短短一年时间,超越了所有人,一步一步的踏进九阶的。也正是因为看不惯这个世界上的腌臜,他才在山间木屋中大胆的前进,最终于无中生有,开辟了前无古人的炼气法。
薛盘也在沉默,他知道狂战想要说什么,也知道那真的就是这个世界上都算不上残酷的事实。每一年,每一天,就在不周山脚下,就会有多少人族被捕猎队抓捕,甚至于就连现在的猿城外荒原中,每天也有找不到尸首的小队成员,谁都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可是谁又能做什么?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除了元千源外,还有一个陌生的脚步。薛盘有点疑惑,与三角岭联络的,这一段时间一直是盘者,这个陌生的脚步又是谁?盘者又去了哪里?
“情报组祸斗城分部专属猿城联络人一号见过都督,”来人身着灰色的战袍,一张普通的大众脸。
“说吧,怎么回事?”薛盘没有怀疑来人的真假,每一个进入三角岭的人必然都是经过了重重的验证,特别是情报组,他们的人自然有一套独特的身份识别的方法,薛盘并不需要去怀疑。
“组长三天前带人进了都江岩,便失去了联络。走之前,组长特别吩咐过,若是此行有什么不测,可紧急联络都督,情报组皆听从都督指挥!”
“开玩笑,”薛盘忍着脸上不断抖动的肌肉,“你们组长说回不来你们就看着吗?那要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活都让你们组长干了要你们干什么?”
薛盘发了一通火,才逐渐的冷静下来,脑海中思路逐渐的清晰。
狂战挥挥手,吓得一句话都没敢说的元千源急忙拉着情报组一号退出了木屋。
失落在都江岩总比失落在祸斗城的要好,更何况,也只是失去了联络,不一定就是出事了。薛盘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都江岩掌握在祸斗城手中,他们在之前就已经打探了清楚,不同于猿城对三角岭的初探索,祸斗城在都江岩根深蒂固,稳打稳扎,路已经修通了大半个乔木林,那一部分山里的猎户被逼着不断的靠近灌木林。
三角岭虽然在他们的掌控下在不断的向着都江岩靠近,可也就仅仅打通了一半的道路,还因为发现了古佛遗迹而不得不改道而行,更加拖慢了探索的进度。
薛盘知道情报组的意思,他们是想着通过情报组通过猿城,从猿城战场向着祸斗城靠近。但在薛盘来看,情报组虽然是莲若霏一手组建的力量,和他们也不分彼此,但终归没有自己的力量用起来顺手。
再说现在情况不明,就连若霏都陷入了都江岩,自己若是顺着他走过的路秘密的踏入祸斗城,难保不会遇到和她同样的危险。
权衡利弊,薛盘才停下了不断在房间里绕着的步子,坐在小凳子上,想要敲击桌子,却发现被自己踹飞,此时正躺在门边上。
“元千源你是个木头吗?把桌子给我抬过来!”薛盘大喝,想象别人的那些个女秘书,不但风姿动人,还一个个善解人意,自己的这个小跟班,一天天稀里糊涂的。
元千源哪里会想到薛盘将他和前世的女秘书来对比,屁颠屁颠的抬起躺在地上的桌子,两把便放在了薛盘的手下。
薛盘这才重重的敲击在桌面上,道:“你们五个跟班小队这次和我走一趟吧,我们先去都江岩打个头阵,传令给三位屯长,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由青龙湮全权负责三角岭这边的战事!”
“得嘞,”元千源一蹦三尺高,作为最初组建的战斗小队,甚至于和他们一同下山的大庭景云此时都带着一个独立的超编的大队,就剩下他们队还在苦哈哈的干着跟班的活。这次薛盘能够带上他们,岂不是意味着他们也要有了扩编的希望。
薛盘无语的摇头,一个个小屁孩子什么想法他还能不知道,要不是看他们五个小小的年纪,他早就换了女秘书了。
三角岭往东,此时已经开辟出了一条一丈宽的道路,一直延伸到地下遗址,便转向山中而去。
这条道路并没有开拓到都江岩地界,在遗址之后,便已经到了尽头。元千莽带着一个尚没有满编的屯在砍树,清理道路,紫云沙和莲于吕带着队伍散布在林子里,一边搜索,一边也在驱赶林子里的蛮兽。
薛盘和狂战,带着元千源五人,跨过一道道横贯出来的粗枝,一步踏进了密林中。
“这里到都江岩有一日的路程,”元千源分享者信息,他们现在在不断的收编林子里的猎户,那些个在林子里生活了一辈的猎户就是天生的活地图。
“一路要经过双嘴岭和斜阳道两个地方,”元千源整理整理思路,继续道:“双嘴岭因所在的山岭像是两张大鸟的嘴而得名,现在成了不周山北坡东路最大的猎户的聚集地,兼具了连接山里山外,勾连不周山东部与西部的作用。因为我们切断了西部猎户与中部的联系,又将中部的猎户迁徙到了山上,所以这边的猎户对我们并不是很友好!”
薛盘并没有打断元千源,对于猎户们的心思他是知道的,可惜目前的他还想不出来什么好的法子来缓和这种抵触。经过几十年上百年的摩擦,不周山下的人族聚集地与五座神魔城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其实并不奇怪。
再一个,与他在不周山上了解的不同,此时的薛盘回头再看,当日里不管是浑源的说法还是莲若霏的说话,都已经跟不上这个时代的发展了。
当日莲若霏所说神帝已降,三千神魔城镇压苍穹,此时看来,已经是好几百年前的历史了。神魔三千之数,早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动。甚至于就连神帝都已经久不在世间行走,统治世间的巨大的神庭,也早已经岌岌可危,整个世界形成了以巨灵神一脉、古神通一脉、魔佛一脉和西方信仰一脉为主导的格局。
神魔以人为祭品,人族以神魔为食,这是一场天敌之间的战斗,没有对错,也不分善恶。
所以此时再听闻东部区域人族大型的聚集地对他们迁徙人族表示出了不友好的态度,薛盘也并没有显得义愤填膺。
“斜阳道是什么地方?”薛盘问道。
“斜阳道,其实就是一道长长的山涧,”元千源接着话头,“那里是连接都江流域和源流河流域的唯一通道。”
“都江岩没有驻军?”薛盘疑惑,这么重要的地方,在目前猿城和祸斗城这种紧张的局势下,祸斗城怎么会忽略这种地方。
“有驻军,之前不过是祸斗城一个大队在驻扎,最近好像来了一个大人物,斜阳道的驻军也增加了。”元千源道:“据说是祸斗族总部来的一个少年,在古神通一脉也是鼎鼎大名的。”
“是吗?”
薛盘闻言,脑海中不自主的浮过祸九曲的面容,心头便是一沉。当日所见的三个年轻人,虽说各有千秋,不过皆是英豪,欲空和尚至真至邪至纯,猿孟德大气磅礴,有皇者之资,再就是祸九曲,九曲百折,能屈能伸,能浮能沉,都是能与不周山浑源和莲若霏一争长短的人物。
天下英雄何其多!薛盘长叹,仅仅围绕着不周山,便有这样三位雄姿英发的少年,在那古老的神魔三千城中,到底还隐藏着多少天地间的英豪?
此时的薛盘却不知,天地间纵使有万千英豪,也将最终臣服于此时不周山下的几个小小少年手中,大变之世,天地轮转,不过如此罢了!
言谈之间,时间转瞬即逝,元千源将情报组提供的都江岩的情报挨个儿的讲述了一遍,让薛盘对都江岩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黄昏时分,众人到了双嘴岭。双嘴岭,如同两只鹰嘴朝天而鸣,四道山峰戳破天际,蔓延入深山之中。从远处看去,就像是两只巨大的苍鹰俯卧在大地上,对着天空猛地啄去。
走的近了,便能看到在两座山峰之间一方平坦的谷地,就如同一个古代的镇子一般。
镇子里多是客栈,其中最大的一处,正处于镇子的最黄金的地段,一处三层的小洋楼。一行几人交了钱,坐在一楼的大厅中要了一点口食,薛盘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低度酒。
“战叔原来在乔木林闯荡的时候来过这里没有?”薛盘疑惑,狂战是在乔木林中鼎鼎大名的天才,在源流河流域,那是杀出来的赫赫威名,后来跟着他做了掌旗人,才逐渐的在人们的视线中消失。
“那时候不过就是在源流河活动罢了,”狂战叹息,望着这如同神话一般的地方,“源流河若是有此种地界,山里的族人便不会过的那般的苦了,相比起这里,猿城毕竟是刚开发源流河,并没有形成规模性的管理。”
“越是了解这个世界,就越是佩服你们三个小家伙的眼光。浑源和莲若霏丫头生活在不周山那种封闭的地方,还能想着睁开眼去看这个世界,真的是相当的难能可贵的,否则的话,将来那一天山下的人杀进山去,这一支传承,不过眨眼间就是飞灰。”
狂战目光中的沧桑是掩饰不住的,望着薛盘,就像是望着自己的孩子,“你是我见过的最神奇的孩子,你的见识与胸襟气度,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战叔虽然我很高兴,但是你这样子夸我真的好吗?”薛盘极度尴尬,只觉得自己从脖子到脸蛋儿都红透了。
狂战不说话,只是看着薛盘哈哈大笑,笑声中有开怀,有欣慰,还有薛盘看不懂听不明的东西。
“猿城与祸斗城在战场上摩擦不断,眼看着来年就是一场大战,这都江岩看来也不再是个安稳的地方了。”
薛盘他们隔壁一桌,两个身着绿色衣衫的老者在叹息,其修为不过低阶,能够活到这样的年纪,在源流河那边简直是不敢想象的。
“我本来想着搬到祸斗城里躲一阵子的,”对面的老者同样皱着眉头,“可我们家的小子说祸斗城里也不安全,最近更是来了一个大人物,暗流涌动的,人族在城里的日子现在不好过。”
薛盘侧着耳朵仔细听,这两个老者的儿子似乎是在祸斗城讨生活,类似于他原来那个世界进城务工的人们,所以这两个老者才能在都江岩这个地方颐养天年。
不过最近似乎发生了变化,猿城和祸斗城的形势逐渐的恶化,两者间大大小小的战斗不断,已经影响了祸斗城打工的这一批人的生活。
“你老这消息已经过时了,祸斗族总部来了一位少年英杰,在祸斗城的时候听说好像是受了伤,伤好以后就到都江岩来了,最近一直在都江岩呢,就连斜阳道也增兵了,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咱们这小小的镇子,说不定哪天就被大战波及,烟消云散了!”
大厅中有人听到两位老者的话语,高声的反驳,却引来了大厅中众人的注意。
“听说是猿城那边的林子里出了变故,可千万不要连累到咱们就好,这双嘴岭正好在都江岩和那边林子的中间。”有人听说过猿城的消息,此时也在担心。
“哎,打来打去的,才过了几年的好日子,”有老者在叹息。
“碰!”
老者话音刚落,大厅中央一位少年一拳砸在桌子上,站起来指着老者:“你们所说的好日子不过就是你们的后人出卖了自己的身体换来的,你们在这里颐养天年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们将来到了你们这个年纪,是要被推上祭坛的。”
这句话像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大厅中一时间人声鼎沸,有人说都是个死,能够活到老死在神魔的祭坛上总好比年纪轻轻的就战死在林子里,也有人说纵使战死在林子里也不愿意这样苟且的活着,众说纷纭,不一而足。
薛盘眼前却是一亮,望着大厅中义愤填膺的少年,披散的头发,狂野的气势,不是披风头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