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洲金国,西北偏北。
冷风凄凄,秋夜尚黑。
铁家村里一片萧索。
村中有几座大宅院,但更多的是深陷的地坑。
宅院里的贵族睡在热炕上,地坑里的奴隶蜷缩在草堆里。
朔风洒下满山雪。
村东的巫师府后,小小的奴洞口,传出孕妇痛苦的呻吟,在这静谧的冬夜里,显得有些吵闹,让人难以入眠。
大熊感觉自己被困在一个温暖大水袋里,热得让人喘不过气,但似乎又不用呼吸。他什么也看不见,也伸不开手脚。一股力量把自己往外推,似乎还有一双粗糙的手拉着自己往外拽。
哗的一声,终于,从水袋里钻了出来。阴冷的空气瞬间充斥口鼻之中。又可以呼吸了。
老神婆激动的说着什么,他一只手托着婴儿,另一只手用暖暖的汗巾擦拭着。
正准备睁眼,大熊感到另一对有力的大手抱住了自己,紧接着他看到一个脸上纹着锁链面纹,头上长犄角的大胡子“巨人”激动的盯着自己。他就是大熊此生的父亲蛮牛。
“巨人”的大嘴凑近孩子想要亲吻,大熊出于本能伸手阻挡,却发现自己的大手变成了肉乎乎的稚嫩小手。
‘我真的穿越到了蛮华州?变成了刚出生的熊孩子?’
面容粗鄙的蛮牛亲吻了婴儿之后,把他交回给那双粗糙苍老的手。
老神婆面容慈祥、带着白羽冠,披着羊皮袄。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白色毛皮把婴儿包了起来,然后递给满脸汗珠的女人,笑着说道:“是个儿子”。
女人的头发散乱,从嘴角直到耳朵都纹着锁链面纹,脖子上套着皮项圈,但头上没有长犄角。这是大熊第一次见到此生的母亲“小兔”。
小兔轻轻的接过襁褓里的孩子,先是激动的抽泣了几下,然后又微笑起来,眼中泪光闪闪。
初见此生的母亲,大熊在心中忿忿地嘀咕着:‘这丑女人是谁,我妈又在多少光年之外?’如果大熊知道自今日以后,再也见不到此生的母亲小兔了,也许就不会对这张脸充满厌弃了。
蛮牛上前拥抱着母子,口中反复说:“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
‘这糙老爷们说什么呢!他不是我爸吧?’大熊却完全听不懂大汉的语言。
大熊看向四周,这是一个狭小的地洞,大汉在洞里显得格外高大。洞壁是深红色的硬土,疲惫的女人坐在茅草堆上,身上盖着毛皮。看不清有什么其他陈设,一盏小油灯无力地对抗着洞中的暗影。
大熊突然意识到:‘这是我的新家?我爸、我妈、瘦猴、眼镜儿,还有夏梦,再也见不到了。’
婴儿放声大哭!上辈子从十八岁积攒到二十六的眼泪夺眶而出。
‘那个世界,我不想走。这个世界,我不想来!我才刚登上人生巅峰啊,一切又要重新开始。’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大,泪水倾泻不止。
“娃娃的哭声越响,身子骨越健康!”老神婆摸着婴儿稀少的头发笑道。蛮牛也张着大嘴,笑着着点点头,脸上的锁链剧烈颤抖着。
婴儿试图拨开老人的手,却被困在襁褓里动弹不得,只能不管不顾的哭着。
过了一阵子,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响,眼泪汹涌沸腾。
高亢刺耳的哭声从地坑洞口不断传出,旁边宅院里的灯亮了,门开了,走出了一个气呼呼的恶汉。他的两只眼睛又小又圆,还长着一张蛤蟆似的大嘴,身材矮胖,披着黑色毛皮大衣,踏着积雪朝地坑走来。
他提着一根黄铜色的权杖,权杖前端刻着灵鹫头。
此人最近才当上铁家村的“村守”,平时负责带着几十个村兵维护村中秩序。
哭声在地坑中回荡,第一次做母亲的女人变得有些紧张,她把婴儿搂在怀中,轻吻他的小脸。然而大熊只想推开她,依旧哭闹不止。
刚做父亲的大汉也有些担心,问道:“婆婆,孩子没事儿吧?”
老妪觉得孩子的哭声有蹊跷,她从女人怀中抱过孩子,解开襁褓,就着昏黄的灯光细看,突然发现孩子左手中有华光闪动,似乎握着什么。老妪有些恍惚,她慢慢掰开婴儿的小手,竟然发现一个细小而又晶莹的凝血锥。
凝血锥闪着血色微光,让老妪一下子愣住了。
蛮牛、小兔看到婆婆的反应,正要问,突然感到地洞口的荆条盖被猛然踢开,一对凶恶的小圆眼出现。
“他妈的没完啦?女人叫了一天,孩子还想再闹一晚!”长的像癞蛤蟆一样的村守吼道。
吼声传进洞中,婴儿的哭声停了一下。
‘我不再是个成年男人了,我只是个刚出生的熊孩子,我想哭就哭!’婴儿的哭声更加尖利刺耳。
“再哭摔死你!”恶汉再次吼道,但依然没压过哭声。洞中温馨的气氛散尽,蛮牛拳头紧握,低着头咬着牙沉默着。
疲惫的小兔慌忙从稻草堆中爬起,朝着洞口央求道:“村守大人不要动怒,都是我的错,贱奴不会哄孩子。”
发愣的老神婆回过神,把孩子交给母亲,挡在小兔面前,对着洞口的恶汉责备道:“小瓜子,当了村守就想欺负人?你也是我接生的,也哭的厉害。这蛮华州,谁人不是哭着来的?!”
恶汉一看是村里的老神婆,收敛凶相,挤出微笑,解释道:“神婆大人,巫师明早要冬祭,蛮牛一家闹了一天一夜了。巫师大人已经动怒,这才让我过来查看一下。”
女人一听是巫师让村守大人来的,吓得脸色煞白,抱着孩子不断摇着,但婴儿的哭声依然刺耳。
刚做了父亲的蛮牛,身体颤动了一下,但依然保持沉默。
村守又变了脸,对孩子的父亲吼道:“蛮牛,你是死人吗?你的洞口就在主家后墙边,你娃哭得死去活来的,就不能把他抱远点儿!”
村守的口气异常凶横,但蛮牛并不理会,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孩子。沉默的反抗显然激怒了蛤蟆恶汉,他纵身跳进地洞中。抄起权杖,用灵鹫头顶住蛮牛的胸口怒道:“你个土奴贱种,耳朵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