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淮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粉红色的香闺中,但空气中却似乎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药味。
周围的衣柜、桌椅都已被搬走,空荡荡的闺房中,只剩下一张床,被挪到了墙角。
宇文淮躺在地上,旁边正有一个身穿黑衣的少年,正半蹲在地上,左手托着一个装着黑色粘稠液体的瓷碗,右手握着一只笔,正在宇文淮周围的地上画一个奇异纹路的阵。
这黑衣人见到宇文淮醒来,只瞥了一眼,便依旧无动于衷地画着阵纹,只是眼中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嫉恨之色。宇文淮的心中,却如翻起滔天巨浪。
这人竟是姬阳!
自己又为什么被迷倒在瑶姬的闺房内?姬阳又为什么在这里?
宇文淮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体却酸软无比生不出一丝力气,连动动手指都已经做不到。
“哟,我们的小天才醒了呢!”一道甜美的声音传来,宇文淮看见坐上床上的一名青衫丽人站起身走了过来,精致的小脸,任何男人见了都会觉得惊艳,秋水般的美眸中不知正闪烁着什么念头,无邪的笑容中,隐约潜藏着一丝狠毒之色。
这女子,正是姬阳的妹妹——姬灵儿,她柔声道:“醒了也好,倒省了我们待会儿还要把你弄醒,这‘夺魂秘法’对一头死猪可起不了作用。”
宇文淮冷眼望着她,不言不语,四处望了望,见屋内还有一个人——一个枯瘦的灰袍老人站在门边,满脸皱纹,正用阴鸷地眼神俯视着地上的宇文淮。
“瑶姑娘在哪?”宇文淮开口问道。
姬灵儿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嘲笑道:“你不是因为瑶姬的信才来的吗……还不明白?”
——难道是瑶姬出卖了自己?
宇文淮有些不愿相信,但回想之前那封信,又的确是瑶姬的笔迹!
此刻,宇文淮心乱如麻,想起方才姬灵儿的话,冷冷问道:“那你方才说的夺魂秘法又是什么?”
姬灵儿宛然笑道:“当然是从你体内剥离那‘天生魂兵’的方法咯,这等天赋可不是你配拥有的,也只有我哥哥才能真正发挥这柄长枪的威力!你放心,只要你乖乖配合,待会儿等我哥哥得到了魂兵,我一定让你死得痛快一点。”
原来他们竟是想夺走自己的魂兵!
明白了对方的阴谋,宇文淮耸然动容,他咬紧牙齿,一字一字道:“你们可曾想过这么做的后果,我父亲绝不会与你们善罢甘休的!”
“呵呵。”姬灵儿轻轻笑了几声,脸上忽然露出狡猾的笑容,说道:“宇文太师有什么理由来生事呢,明明是你宇文淮的不对……瑶姑娘好心请你来烟雨楼做客,你却起了色心,意欲不轨,将瑶姑娘推倒在床上,撕了她的衣服想一泄**,幸好,被一同邀请的我的哥哥、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在发现你的不轨企图后及时的劝阻了你,而你却在惊怒之下向我哥哥出手,结果反而被我哥哥失手打死……你说,宇文太师有什么脸面要我们给他交代?”
说到这里,姬灵儿的脸上忽然闪过一抹阴冷的神色,说道:“怕就怕他不来,要是他压根儿不在意你的死活,我们一时倒还找不到机会对付你宇文家呢!”
宇文淮又惊又怒,心想对方筹划得如此周密,显然自己已危在旦夕,欲挣扎反抗,可是全身软绵绵的提不上一丝一毫的力气,不由得又怒又急。
“画好了。”姬阳突然提笔说道,他站起身,将手中笔碗放到一边,向那灰袍老人拱手道:“前辈,这便开始吧。”
“好。”灰袍老人点了点头,口中发出嘶哑苍老的声音:“……别忘了你答应过的事情。”
姬阳负手而立,微微笑道:“前辈放心,等事成之后,令郎在朝中必将平步青云,我会亲自栽培他。”
“如此甚好。”说着,灰袍老人走到大阵中,双手举起,捏了一个手印,遥遥印在宇文淮的眉心处,大阵的中心,一柄八尺长的漆黑长枪忽然出现,静静悬浮于空中。
一股静静的威压蔓延开来,令在场的所有人气息为之一滞,饶是姬阳心志沉稳,此刻看着这柄长枪,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抹渴望。
“开始吧,用我方才教你的秘法,去将这魂兵炼化。不出意外的话,只要半个时辰,魂兵就能完全归属于你。”
姬阳毫不迟疑,盘坐在长枪面前,对着长枪捏了个手印,不久后,双手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紫气,紫气弥漫着分化出一条有如实质般的细线,连接到了长枪的末端。
“咔咔咔咔……”细碎的声音响起,漆黑长枪上,枪杆的末端,竟一点一点地分离出了粉末般细小的碎块,沿着紫线缓缓地蔓延到姬阳双手中的那团紫气中,然后被进一步地分解,变成了黑色的雾状,浓郁的黑雾在淡淡的紫气中不断翻腾,十分显眼。
而宇文淮的脸上,开始露出了剧烈痛苦的神色,口中发出了受伤野兽一般的嘶吼声。他清晰地感应到,魂兵正在被人从自己的灵魂中剥离!
灰袍老人点点头,微笑着说道:“不愧是我师门秘传的夺魂秘法,竟如此神奇……不过此等秘法便如屠龙之术,只有遇上真龙,才有发挥的价值,若人间没有天生魂兵出世,这种秘法也不过是废纸罢了。”
一直闭目的姬阳突然开口:“前辈小心说话。”
灰袍老人立刻醒悟自己失言,微微惶恐道:“老朽说错了!这世间,只有大王和太子配称‘真龙’。太子请勿动怒,专心炼化魂兵要紧!”
姬阳不再说话,收敛心神运转秘法。
又过了一会儿,姬灵儿撅起了小嘴,嘟囔道:“这秘法怎么这么慢,好一会儿才炼化了这么一小块,长老你说的半个时辰肯定不够用的!”
灰袍老人点头道:“是我判断错误了,天生魂兵毕竟谁也没真正看到过,也只有一些古籍中会记载,只是没想到,威力竟如此不凡!别说只是半个时辰,即便是要耗费半年来炼化,也是值得的。”
听到灰袍老人的话,姬灵儿的眼神越来越亮,无比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哥哥,目光移向宇文淮时,又变得十分不屑。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漆黑长枪渐渐地被炼化得越来越短。姬阳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许多汗,炼化的速度也隐约有些慢了下来。将近一个时辰过去后,枪杆也被炼化了七尺,只剩寒光闪闪的枪头以及短短一尺长的枪杆。
尽管感到疲惫,但姬阳心中却愈发激动——只要将剩下的枪头部分炼化,这柄魂兵就将完全属于他!
此时此刻,魂兵被炼化了一大半的宇文淮已对痛苦的感觉变得麻木,他现在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晕,无力感、疲惫感交织在他充满怒火的心中,让他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一尺长的枪杆又被炼化了将近一半,只剩六寸。周围众人脸上的喜色越来越浓,宇文淮却感觉自己已快要彻底地昏厥过去。
蓦然间,宇文淮的怀中,亮起一团柔和的莹白色光芒,隔着衣服,依然十分显眼,宇文淮感觉到一股柔和温暖的热力,从怀中的护心玉流入到他的身体中,他晕厥的脑袋渐渐出现清凉的感觉,疲惫无力的身躯也渐渐生出了几分力量。
“呲!”随着莹白的光芒亮起,连接姬阳双手与魂兵的黑线忽然一下子断了,姬阳双手间的黑雾在紫芒中突然急剧乱转,胡乱地从姬阳的手心匆匆钻进了他体内。而面前的长枪枪头与六寸长的枪杆,则缓缓地消失了。
姬阳又惊又怒,看向灰袍老人,焦声问道:“怎么会这样!”
“这小子身上有护身宝玉,强行中断了秘法!”
灰袍老人亦是十分惊怒地喊着,要制作配合夺魂秘法使用的大阵需要极为珍贵的材料,他几乎掏空了库存才集齐了一份,而大阵发动后材料便无法再回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竟然功亏一篑,这怎么能让他不愤怒!
“快,召唤出魂兵来看看!”
姬阳唤出魂兵,面前出现了一根七尺多长的光秃秃的枪杆,他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寒声道:“只炼化了枪杆,枪头还在他身上!”
“怎么办啊前辈,还能继续炼化吗?”姬灵儿焦急地问道。
突然,地上的宇文淮痛苦地大呼了一声,随即浑身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姬灵儿一惊,连忙俯身过去察看,她生怕宇文淮中途暴毙,就此断绝哥哥拥有完整魂兵的希望。
“别过去!”灰袍老人厉声喝道。
话刚出口,瘫在地上的宇文淮忽然揪住姬灵儿,翻身跃起,右手中已出现一柄锋利的枪头,指向了姬灵儿雪白的脖颈,左手拽着她退到了墙后,咬牙道:“不许过来!”
原来,宇文淮并未昏厥,他故意装作支撑不住的样子,就是为了降低对方戒心,并将姬灵儿骗过来挟持,果真一举奏功!
如此异变一生,姬灵儿猝不及防被挟持住,顿时花容失色,惊恐地大叫:“哥哥!快救我!”
姬阳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寒声道:“混蛋,放开我妹妹!”
宇文淮冷冷地看着他,平日里清秀俊逸的脸上这时已变得有些失控,他以往与世无争,今日第一次遭此无妄之灾,心中恨意难以抑制,原本以他的理智,现在应该是想办法寻找生路,但他此刻不知为何,心中升起难以抑制的怒意,只想狠狠地发泄出这无限的怨恨。
他左手紧紧捏着姬灵儿的下巴,狰狞的脸上渐渐露出了疯狂之色,他狞声道:“小贱人,不是挺有想法的吗,说我宇文淮来烟雨楼里起了色心,意欲不轨,倒真是个不错的由头!”
说着,宇文淮双眼中忽然隐约泛起了妖异的红芒,他狞笑着偏过头在姬灵儿精致的俏脸上从下至上慢慢地舔了一口,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水痕,吓得姬灵儿大哭大叫。
姬阳愤怒地浑身颤抖,他指着宇文淮一字字咬牙道:“宇文淮……此刻你若束手就擒,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你若再敢辱我妹妹,我必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宇文淮双眼中的妖异红芒越来越盛,纵声大笑:“蠢材,你宇文爷爷今天好好教教你……做事之前先想想失败的后果!”
“这是……”灰袍老人看着宇文淮眼中的妖异红芒,有些吃惊,又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喃喃道:“难不成……那个传闻竟是真的……”
忽然间,门外冲进来一名女子,却是瑶姬。
瑶姬看到屋内的状况,有些吃惊,急忙道:“怎么会这样……宇文公子,你冷静一些,快把兵器放下!”
直至此刻亲眼见到瑶姬,宇文淮方才确信,自己果真是被瑶姬出卖而沦落此绝境……他握住断枪的手不住颤抖,最后再也无法遏制心中怒意,咆哮一声“闭嘴!”右手愤然一挥,锐利的枪尖从下往上、猛地在姬灵儿的脸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血流如注!
“住手!”灰袍老人大吃一惊,右手一挥,一记炽烈的厉芒斩向宇文淮,将枪头打飞,姬阳迅速上前抱住了妹妹,灰袍老人向前急冲,一掌斩向宇文淮……
眼看宇文淮就要死在这一掌下,房间内,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衣蒙面人,静静地立在灰袍老人的身前,仿佛是一个鬼魅,出现地没有一丝征兆。
这名蒙面人刚一出现,便迅雷一般擒住灰袍老人的手掌,轻轻一捏,便将其手骨“咯咯”地捏碎。
一招制敌!
灰袍老人痛呼一声,骇然道:“你、你是什么人!”
黑衣蒙面人一声不吭,单手提住宇文淮的衣服,一步轻轻跨出便幽灵一般到了房门外,又是几步连走,瞬间带着宇文淮飞步走出了烟雨楼。只听到身后传来姬阳愤怒的咆哮。
宇文淮脑袋一沉,不自觉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