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云山景区外,远近道路挤满了救援车,救护车和消防车,各种刺耳鸣笛响彻半空。
暴雨中,薛苧呆呆站在土坡上,右手被一只软软小手抓住,小手抓的那么紧,好似一松手便再无相见。
周遭无数人在哭,在叫,在嘶吼。
暴雨滂沱倾泻,薛苧似乎失去所有知觉,忘了自己的存在,直到一位救援人员将遇难者名单递给薛苧,她在名单上看到男友顾航的名字。
眼前世界骤然黑暗,薛苧晕了过去。
三天后。
薛苧带着小石榴在候车室等回蘅城的火车,小石榴是刚满四岁的女孩儿,此刻正蜷缩在长椅上睡成一团,她的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痕,睡梦中也在抽泣。
薛苧在这一刻仍无法接受现实,顾航,那么好的一个人,不久前还曾将薛苧紧紧拥抱怀里承诺一生守护她,可如今已经天人永隔。
“旅客请注意,旅客请注意,由南永开往到蘅城方向的3962次列车现在开始检票,请乘坐本次列车的旅客请到8候车室检票口检票进站……”
报站声惊醒的思绪,薛苧无力拢一下发丝,抱起小石榴走进站台。
两天后,回到蘅城。
下了飞机,在机场大厅里等着取皮箱,那箱子是顾航给她买的,当时里面装满了薛苧喜欢的仿真古建筑模型。
思绪再一次陷入回忆,猛然,身后一个女人声音叫着:“这谁家孩子呀?有没有教养?”
薛苧立刻回头,见一个年轻女人抓住小石榴稚嫩肩膀用力推搡着,小石榴才四岁,但她忍着没哭,也不吭声。
薛苧急忙上前抢过孩子:“不好意思,孩子闯祸了吗?”
“你怎么当妈的?你看她把我衣裙子弄成什么样子了?。”
石榴躲在薛苧身后,薛苧才看清那女人妆容精致衣饰华贵,雪白裙摆上被小石榴蹭上一痕污渍。
薛苧回头看了小石榴一眼,石榴双眼里隐了一丝惧怕。
“对不起,是孩子不懂事,我赔你衣服行吗?”
“当然要赔,你以为道个歉就行了吗?我这可是国外名牌,要……”
女子话还未说完,一个男子忽然出现在她身后,抓住女子手臂问道:“苏瑶,怎么了?”
女子愤然将小石榴闯祸过程说一遍,男子看看一身冲锋衣的薛苧和孩子,对女子道:“算了,小孩子淘气而已,飞机要起飞了。”
男子衣着也很讲究,一看就是手工定制那种极名贵的做工,身姿挺拔颀长,眉目如同水墨画成的一般疏朗,眼角眉梢隐了清浅俊逸。
“那怎么行?我这裙子可是巴黎名师定制的,穿成这样我怎么见人?”
女子仍不依不饶,男人安静看着她,但眼神里却有一道寒锋闪过。
薛苧再说一次:“衣服多少钱我赔你就是。”
男人脸色冷下来不发一言转身就走了,女子显出一分尴尬,鄙夷瞪了薛苧一眼,快步去追男人。
薛苧才蹲下身看着小石榴,孩子咬着嘴唇,但眼圈里已经出现泪光。
“石榴,以后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以后做事要听阿姨的话,好吗?”
石榴小牙齿狠狠咬唇,眼睛里有倔强和委屈,转身跑到皮箱前抱起她的毛绒老虎,紧紧搂在怀里。
薛苧忽然看到石榴一只小手里攥着纸巾,原来,这孩子看薛苧哭了去给她找纸巾!
心被狠刺一下,薛苧再度崩溃,怎么办?没有了顾航我该怎么办?
带着无尽哀伤迷茫,薛苧回到了蘅城。
蘅城是薛氏本家之地,自从念书离开蘅城之后,薛苧已有五年没回来了。
薛苧和石榴打车回到旧居,父亲生前留下一幢郊外的半山别墅,来到别墅外却被人告知房产三年前已经被薛家转手卖了。
和别墅情况相同,另外两栋繁华路段的复式公寓也被卖了,都是薛家人做的。
薛苧握紧双拳,指甲狠狠刺入手掌,三年前她父亲薛昀寒因病意外去世,本是父亲一手建立的庞大薛氏被大伯一家侵吞,而今,他们居然连父亲给薛苧留下的房产也偷偷卖掉。
小石榴懵懂站在薛苧身边,还不知她的这位阿姨已经无路可走,就要露宿街头。
除了手机里还有几千块之外,薛苧就剩一个皮箱,她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埋葬在叠云山里。
她不会去求大伯一家人,如果可能,她希望永远不要见到他们,每一次见到那家子人薛苧都会彻骨痛恨。
可是要住哪里呢?
薛苧抱起已经疲惫不堪的小石榴,拖拽皮箱在大街上寻找落脚点。
骤然,一辆豪华敞篷轿车停在身边。
“啊呦!你们快来看,这不是薛苧吗?”
薛苧停下脚步看去,车里坐满男男女女,开车的娇艳美人居然是薛家大伯女儿--薛文凌。
真是冤家路窄,薛苧如此落魄之时偏偏遇见她。
薛文凌看到薛苧一身凌乱衣衫,身后拖着皮箱,怀中居然还抱着一个沉睡女孩儿,满脸都是惊讶和幸灾乐祸。
“天呐!你生孩子啦?原来你瞒着个顾航有私生女呀?”
薛苧脸色骤然惨白,那个名字落入耳中如万箭穿心。
车里一个妖艳女孩儿大笑:“当年天之骄女薛苧、未婚生子,父亲早亡,如今又被男朋友抛弃流浪街头,这可是大新闻!”
车里爆出哄笑声,薛苧若不是抱着石榴,一定会冲上去狠揍薛文凌一顿。
但眼角里闪现出一个熟悉面孔,不,不是熟悉,只是见过而已。
是那个在机场遇到的男子,他居然也坐在车里后排,身边挤了两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却都不是机场那个女人。
他也正看着薛苧,目光里装满冷漠。
薛苧历经数重惨变已经学会容忍和克制,她不认为自己和薛文凌那些人有话可说。
于是薛苧转身就走,但薛文凌可不想错过凌辱她的好机会。
她开车跟在薛苧身后讥笑:“无家可归啊?是不是没地方睡觉啊?我们薛家有地方,不如你来借宿我少收你房费啦?”
“哈哈,哈哈哈”
车里人一连串爆笑,薛苧几乎要捏碎手指,薛氏是她父亲一手建立的,大伯一家侵吞薛氏,偷卖她的房产,还能如此大言不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