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一次见何桢之日算起的第三天中午,X正在秘密联络点——一家露天咖啡馆的悠闲地剥着盐水花生。老板一脸无奈地走过来:“小姐,这是你第几次在我这么洋气高雅、充满艺术气息的小店里吃如此格格不入的食品了?下次喝咖啡好歹点个马卡龙什么的行不行?”
“老徐啊,你这花生咸了点,卖盐的是不是被你打死了?”
“你净消遣我!明明按你要求只放了酱油……”老板皱了皱眉,忽然压低了点声音:“离截止日期只有一天了,你可注意着点!还有空在这儿吃花生呢!”
X将刚刚剥好的一颗花生对着老徐晃了晃,抬头狡黠一笑:“不急,吃完这颗再说咯!”然后麻溜儿地扔进嘴里,夸张地咀嚼。
“叮铃铃……”店里那部怀旧的古典欧式座机忽然响起了刻意调低了音量地铃声,老徐与X对视一眼,疑惑地进屋去接电话,一边听一边皱着眉头、疑惑地在趁手的纸条上写了几个字——那部是线路经过处理的内部联络专机,一般布置任务的时间点都选在大家熟睡的凌晨以便掩人耳目。这个时间来电,比较可能是突发状况。
挂完电话,老徐将纸条不动声色地递给X,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这次,还幸亏你懒……”
今日份的阳光是热烈的,加持着路边香樟树的芬芳。温柔的风吹动桌上斑驳的树影,X懒洋洋地接过纸条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然后随手将之搓成小团精准地弹进桌上为咖啡加温的香烛底座中的火苗上烧掉了。
“走了,挂账!”
“多少回了?!多少回了!这年头哪有挂账一说!白嫖就直说啊!”老徐一边随口嚷嚷着,目送X离开,一边暗地里默默为她祈祷。
虽然纸条具体内容只有知晓密码的X能看懂,但凭多年经验,他也可以推断出,一定是之前的任务发生了变化——唔,这倒是挺罕见的情况。
不过,他倒并不太担心X,毕竟认识X少说也有四五个年头了,她工作起来冷静而果决、胆大又心细。他做中线任务半辈子了,她的资质在特工这一行里实属万里挑一——毕竟,天赋条件好又能将这些特质发挥到极致的人凤毛麟角,她的确是块好料子,老K眼光真的毒,只是当年这手段……老徐晃了晃脑袋,嗨,过都过去了,还想这茬干嘛,赶紧招呼客人去咯。
刚才老徐递过来的纸条上,赫然写着一串经过凯撒加密的拉丁文字母。工作需要,她对这些密文的熟练程度已近乎于母语,不需要转换就能直接读取内容:计划有变,目标替换为同组陈奕鹏——看来,不枉她昨天那一番精心部署,一切按计划进行,大家都相当配合工作啊……X压低白色鸭舌帽檐,再次走进K大校园,一身藏青色运动套装,干练而活泼的马尾在肩膀上来回扫荡,看起来俨然隔壁班的学妹。
一般情况下,X为暗杀对象设计死法时,惯常参考的背景框架有两套:其一为佛家十八层地狱之说,其二为但丁《神曲》中七宗罪对应之罚。没有人是完美的,她把自己当作人间罪恶的审判者,而这两套惩罚都是包含了详细评判依据和措施的完整体系。不过相对来说,因为佛教浓厚的劝世倾向,其十八层地狱所描述的各种因在人间过失所应受之罚,往往特别残忍和不人道,导致无论是前期物料筹备还是具体执行过程都相对复杂,现场往往也会比较难善后,所以一般得做简化调整。而《神曲》里的方案相对来说则更仁慈而易操作一些。当然,具体任务采取何种方式全凭X当时的心情,如果是不太重要的人或者身兼其他任务,也就懒得如此费神了。比如这次,她更想赶紧结束任务,顺道去看看何桢那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