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杨在听到小胡子留下来后,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他一定会杀了她。所以,开始拼命想要挣开捆着她手脚的麻绳,即使磨破了手脚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拼尽全力挣扎,加上用牙撕咬,终于在小胡子与门口老高的两个小弟子争执时先挣开了手上的麻绳,然后她用生平最快的速度解开了脚上的。
在小胡子杀了门口两个小弟子的时候,柳杨刚好推开拆房的窗户跳出去。
文君榕在路夜白离开后,一改刚才在路夜白面前的懒散模样,对着夜色说了句:“来人。”
那个刀疤脸立即出现在了他面前。
文君榕道:“昨天叫你去打探老高的消息,到了现在应该有所收获了,去吧。”
刀疤脸起身就走。
柳杨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她只知道拼命的往前跑,因为如果一旦她被小胡子抓到,这次一定再没有拖延的机会,他一定会立即杀了她。
之前她打算想办法拖延时间,好给路夜白找她的时间,可当遇到一心只想要她命的人的时候,好像什么办法都是没用的,现在她想要保命,只有一个办法——拼命逃走。
可这里她半点不熟悉,而且现在夜色茫茫,她跟本不知道她在往哪个方向跑。但现在也管不了这些了,只能希望老天爷眷顾,让她运气好点。
身后有紧密的脚步声,柳杨跑的气喘吁吁、喉口腥甜,但那紧密的脚步声还是越来越近。这是她这两世加起来最难熬的一段时间,感觉身后追着她的就像是拿着镰刀的死神对她的性命势在必得,对她这拼命的逃跑有种嘲笑她弱小无能的感觉。
柳杨边跑边看着两边有一人深的灌木丛,到一个山坡那里,她一下滑倒在灌木丛里,顺着山坡往下滚。山坡的地面高低不平,夏日的衣衫单薄,她的身上被石头土块咯的疼的厉害,但硬是咬牙半点声音不敢发出。
身后那个紧追着她的脚步也跳进了灌木丛里,柳杨在顺着山坡往下滚的时候,趁机解下自己的外衣——这件外衣是路夜白下午时亲手为她穿的,那时任她做梦也想不到几个时辰后她会面临着这样的情况。
柳杨解下外衫后,借着月光瞅准一个浅坑滑进去,同时右手抓住浅坑边的灌木丛,而左手则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里的外衫甩出去。然后就听到外衫滑过灌木丛的声音,比人的身体划过的声音要轻很多。柳杨伏在灌木丛里,提心吊胆的祈祷着小胡子能上当。
小胡子此时已经杀红了眼,根本没注意到前面灌木丛的声音小了许多,越过柳杨的藏身地向前追了过去。
柳杨在小胡子离开后,赶紧蹑手蹑脚的往相反的方向跑。她在选择哪个方向的时候,飞速想过与山坡的垂直方向,但这里太多灌木丛,一旦她一跑动,小胡子很容易就能发现她,所以只能往路上跑。
柳杨觉得两腿发软,谨慎的高度紧绷加上长时间不运动的身体突然这么拼命的跑,很想停下来休息,可她知道,如果停下来,她可能再没有奔跑的力气了。现在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什么都不想,一直往前跑。
隔了没多久,身后那令她毛骨悚然的脚步声又出现了,还有小胡子的声音:“敬王妃,你跑不掉的,现在你停下来我还能给你个痛快。”
柳杨不理。
小胡子现在已经不简单的是想杀了柳杨了,当他在山坡下发现自己被个女人戏耍后,气急败坏,恶毒的想,抓到那个女人后,一定要好好折磨她,叫她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可这个耍弄了他的女人竟然好像不怕,还在拼命的往前跑。小胡子瞅准前面一棵小树,猛然用力蹬地,身体腾空的瞬间,他在空中拧腰,落脚点在那颗像小孩子手臂粗的小树上,然后借力一下子跃到了柳杨的前面。
柳杨被从天而降的小胡子吓得后退两三步,然后立即回身往上跑。小胡子已经预料到她的动作,同一时间伸手去抓,但没想到柳杨这个竟然是假动作,在他伸手去抓她的时候,柳杨灵巧地从他的手臂下穿过,头也不回的往前跑。
小胡子火冒三丈,眼神阴狠的拿出一把匕首向柳杨甩去。
柳杨没想到小胡子竟然还用暗器,她没听到他追过来的脚步,忍不住往后看一眼,可这一眼她看到了已经近在眼前的锋利的、几乎可以把她刺穿的匕首。在那一刻,柳杨想的是,她这次真的要死了,她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
可预期的刺痛感没有,她耳中听到“叮”的一声,在她睁眼之前,听到小胡子气急败坏的骂了声“该死”,柳杨睁眼,她身前挡着一个拿着大刀的人,他背对着她,身形高大,追小胡子去了。
柳杨瘫坐在地,低着头,不停地喘气。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到乌云后面去了,天空中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柳杨瘫坐在地上,像是傻了一样,动也不动。
忽然,一个急匆匆的身影落在不远处,看到她,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而来——路夜白几乎没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可他自己并没有觉得自己失态,他只想快点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抱在怀里。
可到了她的身旁,他又胆怯了。是的,不管是的江湖上,还是现在的大月朝朝堂,似乎无所不能的路夜白胆怯了,他很怕柳杨推开他,不愿意再相信他,他来晚了,都是他的错。
柳杨察觉的身边有人,猛然抬头,在看到是路夜白的时候,先是一愣,然后眼泪像天空中越下越大的雨一样,她扑进他怀里,放开的声音大哭——她实在太害怕了。
路夜白抱着她,在大雨里一动不动,任柳杨哭,任柳杨打。
柳杨当然要打她,她坚信路夜白一定会来救她,可为什么来这么晚?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快死了。
握着拳头打路夜白的胸口时,她还在控诉:“你怎么来这么慢,你不知道我都快被吓死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不知道我多怕我死了你怎么办!”
路夜白从来没想像此时这样胸口这么难受,就连柳杨当初在柳绿的身体里死去,他回来触碰到她冰冷的身体时也没有此刻这般心疼酸涩。
揽紧了她,任她打骂,雨夜里分不清他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千言万语只剩下一句话:“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夜色因着突然的大雨黑夜更加浓郁。
易田卿和焦急的在正堂走来走去,他现在跟柳杨傍晚时的心情如出一辙,焦灼得不得了。
半个时辰前,路夜白将柳杨抱回来,但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抱着她去了房间,之后就没有出来。
易田卿在这半个时辰里第八次问清丰:“你看到柳杨还活着吗?”
清丰像前七次一样,沉默的蹙眉摇头。
在村口,易田卿说了那声“坏了”后,就叫他想办法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庄主,绑走夫人的人不只是想跟他们做交换,更可能是想杀了夫人,叫庄主想办法赶快找到夫人。
清丰将这个消息传递给路夜白的时候,清河已经发现了老高从一个山坡上下来。
之前老高传来口讯,说想当面跟庄主谈一谈,并且说庄主肯定会对他开出的筹码感兴趣。而庄主在听了清河的禀报后,令他去会老高,而他则顺着清河说的方向疾驰而去。
至于在山坡上发生了什么,清丰自然不知道。从庄主回来,清丰就找跟庄主一起离开的清河问过,在山坡上发生了什么。但清河说他也不知情,庄主的速度是他追不上的,在他到山坡上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庄主抱着夫人下来。所以,他们知道的是一样的,也问不出什么。
易田卿越走越焦躁,很想跟人打一架。清丰则是面上镇定,但心里其实担心的不得了——以庄主对夫人的重视程度,如果夫人有个好歹......他真不敢想象。
房间内,柳杨被路夜白裹在一张薄被里,她很累,很想睡觉,但全身湿淋淋的很不舒服。
在见到路夜白的时候,她有一腔怨气要撒,所以对着他是又打又责备的,冷静下来想想,不应该怪路夜白,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路夜白应该也担心的不行,但到头来还要受她的责怪。
柳杨心疼加头疼,淋了雨鼻子也不舒服。她头昏沉沉的不知道与路夜白这样相拥多久了,但身上实在难受的很,便张口道:“我想洗澡。”
嗓音嘶哑,又疼又干涩。
路夜白松开她,没敢看她的眼睛,低着头道:“好,稍等一会儿,我去给你打热水来。”
他们住的这一家不仅房子大而且多,另外应该是富人,因为家里一应东西都很齐全,自然少不了浴桶。
路夜白开门吩咐清丰烧热水,然后自己去找木桶,找到后又自己搬到水井旁打水亲自洗刷。
清丰默默地去烧水去了,易田卿则十分不放心路夜白,一路跟他到水井边,看他沉默的刷浴桶,胆战心惊的问道:“路夫人没事吧?”
路夜白已久沉默,沉默的刷浴桶。
易田卿心中不好的预感更重,想要再问,忽然,路夜白一掌击向墙上,厚厚的围墙应声被削去半个墙头。
易田卿上前一步挡在路夜白面前,无比认真道:“路夜白,我问你话呢,你快告诉我路夫人她没事。”
这时他才看见路夜白的眼睛竟然是红的,易田卿不自觉的后腿两步,愣愣的脑子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