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君榕嗤笑,十分不屑的模样:“早听说过江湖上栖霞山庄路庄主的大明,却没想到见面不如闻名,竟然是这么天真无趣的人。”
路夜白还没说什么,柳杨就很不喜欢他这话:“你的意思是血流成河才有趣了?照你说的,这里的人都受过朝廷的迫害才不得不落草为寇,那你现在的做法跟迫害他们的朝廷有什么区别?你不也在置这些人于死地吗?朝廷还没有害死他们,反倒先被你害死了。”
这是上不能说没有人不怕死,但一定是不多的一群人,所以,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怕死,听了柳杨的话,面面相觑,本来安静的人群出现了细微的声音。
文君榕眼睛阴冷的扫视一周发出声音的那些人,人群顿时又安静下来:“敬王殿下,难道做了朝廷的人后反倒要女人为你出头了?”
柳杨生气了,她最烦这种说不过就人身攻击的:“好笑,我相公不爱搭理你我又气不过你这人说话太不讨人喜欢,所以仗义执言,没想到你作为一寨之主竟然是这么小心眼的看法,如果我是你们寨子的人,宁愿选一头猪当寨主也不要你这小气吧啦的寨主!”
她这段话像放炮仗似的,一开始都不再喘口气的,噼噼啪啪说完,整个山顶都安静了。
“啪啪”,寂静里忽然响起两声掌声。
柳杨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着放下手的文君榕,觉得他是不是被她骂傻了啊……
文君榕道:“好,既然你说我小气,我倒要看看你们朝廷的人大方到什么地步。”
说完,文君榕扭头往回走。
柳杨傻眼了,这是……什么意思?
易田卿上前来给柳杨悄悄竖了个大拇指,然后低声道:“就是要跟我们谈的意思。”
柳杨:“啊?”
路夜白走到她身边直接牵住她的手往里走。
这里应该是文君榕平时会客的地方,室内陈设风格主要还是中原的样子。柳杨挨着路夜白坐了,察觉到文君榕盯着她,也不害怕,瞪大眼睛盯回去。
路夜白却不太高兴柳杨与文君榕这一来一回的“互动”,将手边的茶杯往柳杨手边推了推。果然,柳杨立即转过来端起茶杯喝茶。
文君榕像是没注意到路夜白的小动作,率先开口道:“敬王殿下想要如何招安呢?”
路夜白道:“好言相劝。”
文君榕道:“敬王殿下来前怕是没听过你前面几位大人的经验,论起口才,他们恐怕哪一个也不比敬王殿下差。”
路夜白慢悠悠道:“我有夫人。”
此话一出,房中几人神色各异。正边喝茶边旁观两人一来一往唇枪舌剑的易田卿差点被呛到。柳杨脸上一喜——她刚还有点担心是不是在外面说太多惹叫路夜白损颜面了。清丰……仍旧是面对外人时的面无表情。
文君榕看了看柳杨道:“敬王殿下的夫人确实边几个老顽固强得多,既然点下如此说,那在下倒想请教夫人——想要如何招安啊?”
柳杨觉得怎么说着说着,她倒成唱主角的了?国家大事,怎么能在没有任何商量和准备的情况下让她说呢?她有些不安的看向路夜白,路夜白含笑点头,安抚她的不安。
柳杨这才放下心来,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抱拳道:“既然文寨主叫说,那我就说说自己的看法,如果有什么地方说的不恰当,你们就当没听过。”
文君榕无可无不可的模样。
柳杨先问文君榕:“文先生,我想请问你这山上的人是不是天生就是匪寇?”
文君榕道:“没有人是天生匪寇。”
柳杨点头:“我想再请教文先生,以你对你手下人的了解,他们绝大多数是不是宁愿当匪寇也不愿做良民?”
“是。”
“为什么?”
“奸臣当道,良民做不成,只能做匪寇。”
“那如果没有了奸臣,而是一个太平盛世,百姓可以安居乐业呢?”
文君榕盯着柳杨,眼神有些发狠,像是跟她有仇似的。柳杨被他这样的眼神有些吓住,下意识去找路夜白。
路夜白起身,将她挡在身后,直视文君榕:“你考虑一下,考虑好了来山下找我们,但我不希望再有人想要烧掉我们的房子。”
路夜白说完,握住柳杨的手臂就走,易田卿和清丰随后也跟上。
几人到门口时,听到身后文君榕的声音:“这是敬王妃的意思还是敬王殿下的意思?”
路夜白看向柳杨,柳杨下意识的也看他,只听他掷地有声道:“我夫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只要是她说出的话,我都会帮她达成。”
下山路上,易田卿觉得柳杨与路夜白会有话说,便拉着清丰先走。
柳杨趴在路夜白背上,思潮起伏,此刻她耳边似乎还清晰的环绕着路夜白的声音——只要是她说出的话,我都会帮她达成。
紧了紧抱着他脖子的双臂,柳杨凑近路夜白耳边道:“你说的是真的?只要是我说的,就都帮我达成愿望?”
路夜白“嗯”了声。
柳杨此时心情非常好,弹了弹小腿,不满道:“你‘嗯’是什么意思啊?到底‘是’还是‘不是’啊?”
路夜白侧脸笑道:“是。”
柳杨十分满意,探头凑过去亲了下他的脸。
路夜白笑道:“这么高兴啊?”
柳杨昂头:“嗯,非常高兴!”
路夜白笑道:“我还没帮你做成什么就这么高兴?”
柳杨道:“你不知道,女孩子有时候很好哄的,不用你做什么,在意的是你的心意。你不知道,文君榕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有点怕你说不是,怕丢人,更怕你们立即闹僵,真的动起手来,我觉得林余山的那些人不像是十恶不赦的人,文君榕也不像罪大恶极的匪首。”
路夜白侧脸问她:“怎么看得出来的?”
柳杨道:“你看我们到山上是去挑衅的,可没有文君榕的命令,除了那个叫老高的,并没有人出来找我们的麻烦,黑白双煞不是也被文君榕赶走了吗?我觉得可能他也不是真的想跟我们打起来。”
路夜白道:“可能他不知道我们底细,担心没有胜算呢?”
柳杨想了下,道:“你说的也对,我也不知道了,反正你才是督办大臣,我可不是,头疼的事你自己想吧!”
路夜白装作可怜的样子:“夫人这是不管我了?”
柳杨“哈哈”笑道:“嗯,你自求多福吧。”想到不久前路夜白的话,又凑近他道,“你说‘不管我说什么,都帮我达成’,我却不管你了,你说气人不?”
路夜白点头道:“气人,所以是不是该对夫人有所惩戒?”
柳杨一听就想逃跑,可现在却由不得她,十分方便路夜白的屁股上挨了两巴掌。
挨了打的柳杨像个神经病一样,竟然还高兴的大笑。
到了被烧的惨不忍睹的树林前,天已经亮了。
柳杨发现林中竟然有不少人进进出出的将烧断或路夜白砍断的树木抬出,奇怪的看向路夜白,眼神疑问这些人是谁。
路夜白没回答,率先一步进入树林。昨夜火烧的焦灼气味还在,加上现在是在夏天,气温高,味道不好散开,所以越往里走气味越大,柳杨忍不住打个喷嚏。
路夜白回头看柳杨在揉鼻子,拉着她又直接出来了。到树林外还不停,又离树林远些才站住,抬手吹了个嘹亮的口哨。
柳杨盯着他的手看,从小她就不会吹哨子,不少羡慕那些会的。高中时,学到一片关于口技的文言文,更是觉得里面的人厉害。但她妈妈说女孩子吹哨子不好看,跟男同学学了两次就不学了。
现在看路夜白吹虽然很羡慕,但也没想着要学了。
很快,清丰与易田卿从林子里出来,看到他们两个,易田卿疑惑道:“怎么不进去?叫我们出来干什么?”
路夜白道:“里面有些呛人。”
易田卿知道,路夜白以前从来没在意过这些,他也曾听陆云波说过,他跟路夜白第一次见面,路夜白便在火场里救了他。听说火还不小,那样的浓烟大火都闯了,这点算什么?
不过不用问也知道是为了谁,柳杨眼角的眼泪还没擦干呢。
路夜白看着树林中还有些在冒烟的地方道:“怎么样?”
路夜白道:“烧掉不少,幸亏你砍树及时,不然我的房子都要被烧完了。”
清丰在一旁道:“哪有那么严重,只烧了一半屋顶。”
易田卿激动道:“我的房子当初可是每一样都是我精挑细选来的,这房顶的瓦片是我叫人专门从裴城烧窑运过来的,怎么不严重!”
清丰不理他,抱胸上一边去了。
柳杨觉得这事主要是她跟路夜白的责任,如果不是他们住这里,恐怕还不会烧起来。但照易田卿的脾气,如果直接道歉,恐怕他反倒真的生气。便玩笑道:“可能林余山的人想替你试试你买的瓦片是不是真的,怎么,那些瓦片都烧坏了?”
易田卿有些可惜道:“烧坏倒不至于,可被烟熏的都变成黑灰了。”
柳杨想了下,道:“如果不漏雨的话,就算是灰色也没关系吧,又没有人专门去房顶上看看。”
易田卿很无语,这话一听就是生活没什么情趣的人说出的话。他就想说说柳杨作为一个姑娘家,得懂一些生活情趣才好。但可以想到,如果他真说了,照路夜白对他这位夫人的宠溺程度,一定会将他整座房子的瓦片全都不嫌麻烦的熏成和现在一样的黑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