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柳杨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路夜白上朝还没有回来。墨菊立即叫人给她端上来早饭。
早饭很丰盛,三个炒菜一个青瓜汤一盘点心。柳杨睡一夜不怎么饿,只喝了两小碗青瓜汤就不吃了,但叮嘱墨菊不要将没吃的那些饭菜丢掉,如果宫里有冰或地窖的话先放一放,中午她就着白饭就能吃。
墨菊仔细跟她解释:“主子,各宫里的吃食都不许吃剩下的,尤其是夏季这么热的天气,太医说会吃坏肚子的。”
柳杨心想我们现代人夏天还专门将饮料啊西瓜啊放在冰箱里冻一冻才好吃,怎么就不能吃了?
摆了摆手,给墨菊解说她的生活习惯:“不冷藏变质才会吃坏肚子,冷藏半天照样能吃。墨菊,你就听我的去放着,中午端出来我吃给你看!”
墨菊劝解无效,只能照吩咐去办。
路夜白回来的时候,柳杨不在寝殿,问宫里其他人,一个叫秋月的宫女说“夫人去了书房”。
路夜白立即去书房。
书房很安静,路夜白往里走了走才在靠窗的位置发现柳杨坐在地上,靠着墙睡着了,阳光透过半开的窗照在地上她脚边的位置。
路夜白蹲下盯着睡着的柳杨看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别处找书。没想到里面还有人,那个柳杨说热心肠心疼她的宫女墨菊。
墨菊一看到路夜白立即就要行礼,路夜白怕吵醒柳杨,摆手给她免了。然后自顾找自己的书。
墨菊手里拿着一条干巾帕,见路夜白在这一片找书,便去了别处擦书架上的灰尘。
路夜白拿了本《战国策》去柳杨斜对面席地而坐,静静地看起书来。
大约半个多时辰后,柳杨皱着眉睁开眼睛,她这个架势维持这么长时间,感觉脖子快要断了。抬手揉脖子,听到路夜白的声音:“醒了?”
柳杨嗓音沙哑道:“你回来了?”
路夜白起身到柳杨背后,将她的手挪开,自己帮他按摩脖子那里:“你不嫌太阳晒了?”
前段时间柳杨就已经很少出门了,每天宅在家里,路夜白怕她嫌闷,就想叫她一起出去走走,但太早她起不来,日上三竿时又嫌热,所以基本都是在房里。但柳杨很注意保持活动量——没事就绕着房间走走。
柳杨反应过来路夜白说的是她脚边那一片日光,笑道:“可能因为这里放的书多,因为怕光线进来对书造成损害,所以我听说长年都是拉着厚厚的布帘,所以不太热。”
路夜白道:“喜欢这里的话,我叫人将这一排书架给你换成软塌。”
柳杨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她这个人一向懒散,就像那句话“能做的话绝不站着,能躺的话绝不坐着”,现在有机会实现美好目标,自然举双手赞成。
午饭的时候,柳杨叫墨菊将之前的饭菜给她端上来,墨菊想再劝,但敬王在此,她不敢多半句话,领着秋月去将那三个菜取出来。
柳杨摸摸盘子,发现还是凉的,像井水一样凉,便问墨菊:“你把它们放哪了?”
墨菊道:“每座宫里的小厨房都有一个小地窖,能存放冬日里挖的冰夏日拿出来放在寝殿凉快。奴婢就是按照夫人的吩咐,放到地窖的碎冰上了。”
三个菜没有凉拌的,所以此时已经几乎都被盘底的汤水黏在了一起,柳杨凑上去闻了闻,没有变质的味道,便对墨菊道:“你去叫做饭的师傅将这饭菜热一下再给我们送上来。”
路夜白这会儿已经从两个人的对话和动作里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墨菊领着人端着三个菜一盆没喝完的汤下去后,他问柳杨:“怎么吃这些剩下的?”
柳杨道:“这几个菜我上午一点都没吃,如果让墨菊端回去,厨房的人很可能就倒掉了,那岂不是可惜了?我就叫墨菊冷藏起来,中午端出来再热一下也是一样,就算重做新的,也吃不多,都浪费了。”
路夜白道:“恐怕这整座宫城只有我们吃剩菜了。”
柳杨道:“那是他们没试过一连七八天一日三餐都吃冷馒头喝凉水的日子。”
还是上官瑶时,她想办法拜托空山响和姬青峰一人上路,可身上有没什么钱,要想填饱肚子,只能是冷馒头就凉水。
路夜白道:“现在不是可以吃些好的?”
柳杨道:“那些菜都很好,热一热没什么,我最讨厌浪费粮食了。”
路夜白笑。柳杨不知道,王城各宫因为身份不一样,所以各宫用度规格不同。王上一餐饭至少要九个菜两个汤两盘点心,王后的长安宫在这三样的基础上各递减一个,皇贵妃也是如此。最少的是份位最低的美人是两菜一汤,柳杨不知道,她这基本已经是最低的待遇了。
趁着墨菊去热菜的时间,柳杨拉着路也白去隔壁书房讨论怎么布置。没那么多东西撤换,所以很快就商量好——软塌前放一张书桌,方便两人一起看书。
路夜白便安排宫里的宦官挪那一排书架。所谓人多力量大,两人吃完饭已经弄的差不多了,墨菊带着两个宫女在铺软塌。
柳杨吃完就瞌睡,可上午已经睡了不少了,所以就算想睡觉,也坚持着先围着房间走几圈。路夜白自然一起。
可刚走到第二圈,秋月便进来禀报说外面魏总管来了。柳杨叫路夜白去,她继续绕圈圈。
路夜白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说是魏总管送来很多奏折,都是王上给他吩咐的事。
柳杨道:“放哪里了?你准备在哪批阅?”
路夜白道:“书房。”
柳杨忍不住笑道:“那一会儿我去睡午觉,你去改奏折啊。”
路夜白道:“不急,先陪你休息一会儿。”
于是两人继续手牵手绕圈圈,走了十几分钟,柳杨觉得差不多可以了,就与路夜白回寝殿休息。
柳杨醒来的时候路夜白已经不在了,她也起来去书房,没想到洛商铭也在。
洛商铭本来正与他三哥说话,听到门响,还以为是那个胆大包天的奴婢竟然敢不同并就进来,却没想到是三哥说的再午睡的三嫂。
洛商铭立即抛下正事,对柳杨作了个揖。
柳杨刚睡醒脑子还迷糊着,忘了躲开,而是目光呆愣的问:“你这是干什么?”
洛商铭高兴道:“谢谢三嫂啊,我都听雪儿说了,昨日多亏三嫂为雪儿解围。”
柳杨摆手:“都是小事,而且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洛商铭却很认真:“三嫂不知道,母妃一直不喜欢雪儿,总是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她,安乐宫里没人敢替雪儿说话,三嫂是第一人,还将我母妃气的够呛,真是厉害!”
柳杨觉得这话由被他气的够呛的皇贵妃的亲儿子说出来怎么听怎么意味不明呢?因此她问洛商铭:“你这不是嘲笑我的吧?”
洛商铭疑惑道:“三嫂何出此言?”
柳杨觉得还是算了,洛商铭性格跳脱,可能是受他母妃压抑的时间长了,所以才会渴望别人能跟他母妃较一下劲:“没什么,雪儿呢?”
洛商铭道:“在家里,雪儿说改日也要当面谢谢三嫂。”
柳杨道:“不必这么客气,你已经谢过了,而且实在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不必这么郑重的道谢。”
柳杨说完,便去找书看。
洛商铭好像忘了自己来这里干嘛的,跟着柳杨往里走,边走边“虚心求教”:“三嫂,你是怎么做到不怕我母后的?”
柳杨疑惑道:“你母后很可怕吗?我看长得很好看啊。”
洛商铭道:“这都多少年了,都没有人当面无畏的拒绝过我母妃了。之前我不听母妃的话,宫里几乎所有人都站在母妃那一边说我的不是,才会惹母妃生气,现在终于也有人跟我一样了!”
柳杨没以此为荣。没有人以跟人吵架闹别扭为乐,她也是如此,但当忍了几次不想再忍得时候就无须再忍。
路夜白见两人聊得热闹,等柳杨不想多说了才把洛商铭叫过来:“福王殿下,你是来我这里聊天的吗?”
洛商铭回头,再次抱怨道:“三哥,我不是说好几次不要再叫我‘福王’了吗?我都没称你‘敬王’。”
路夜白道:“也可以。”
洛商铭几步冲到路夜白跟前的书桌前道:“你是我三哥,你不觉得叫三哥更亲切吗?”
两人就这个问题在洛商铭刚来的时候已经进行过短暂的讨论,现在又回到了起点,路夜白不想再因为这个问题浪费时间,拉回正题道:“你说林余村的村民占了林余山为王?”
洛商铭很容易被转移了话题:“是啊,朝廷派兵几次去围剿都被打回来了。”
也就是说,朝廷的正规军队没有办法取胜占山为王的普通百姓。
洛商铭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原来林余山的山匪只有林余村的百姓,后来又招去了各种各样的人,有什么商客,有外地人,有被他们俘获的兵。”
柳杨听了觉得不可思议,占山为王的绿林中人不仅人越来越多,而且竟然还有前去围剿他们的朝廷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