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馆,香薰美容室。
两个面部敷满海藻泥的妇人泪眼执手相看。
贵妇A凤妈妈握着老友的手,满心的舍不得:“阿花啊,怎么就一定要去美国呢,还这么仓促,以后谁陪我来做spa啊?”
贵妇唐妈妈拍拍闺蜜的肩:“小风在华尔街那边发展不错,想把我们都接去。”唐展风是唐妈妈的大儿子,华尔街概念股新贵。
“那你们海边的旅馆呢?”
“留给小月了。”唐新月是唐家小女,高三在读生。
“咦?小月不和你们一起去?”凤妈妈的海藻泥脸大吃一惊。
“我今天特别邀你出来就是为这个哦,你听我跟你说。”唐妈妈贴过去说悄悄话。
“哈?!”凤妈妈大吃第二惊。
“所以,我只能拜托你了,帮我这个忙吧,小乔。”
凤妈妈沉吟片刻,义薄云天地点点头:“好,没问题!”
落在路人甲的精油师眼里,这两个妇人只是做了个小小的约定,比如明天去谁家吃饭,是吃意面还是中餐。
却无人知道,这个约定,将要影响的,却是两个年轻人的命运哇。
个人的婚礼,一个人的独角戏
圣洁华美的教堂。
柔洁雪白的百合花,殷殷期盼的目光簇拥着婚礼台前的一对璧人:
娇羞如花的新娘唐新月和……冷冰冰的新郎,凤清尧。
牧师被新郎的冷锐眼神煞到,很没种的一改程序,转头先问新娘:
“唐新月小姐,你是否愿意嫁凤清尧为妻,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爱你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还是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新娘两眼泪闪闪:“我愿意。”
牧师这才转向新郎:“凤清尧先生,你是否愿意……”
“我不愿意!”清脆,利落,很大声!
观礼席一片哗然。
凤妈妈急忙给牧师打手势,牧师打住询问,径自进行下面的环节:“现在,请交换戒指。”
新郎薄唇紧抿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唐新月眨眨眼,自己伸手给自己戴上新娘的戒指,然后再取出新郎的,就伸手去拉凤清尧的手。
他一闪,手已经不动声色地背到了身后。
大家傻眼。新娘却没有如大家预料的大乱阵脚,她撩起婚纱冗长的裙摆,半跪半蹲下,从下往上,终于如愿把戒指套到凤清尧的左手无名指。
她如释重负,仰头看他。他也正低着头,视线胶着在她的眉眼。
牧师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趁热打铁赶忙说:“新郎,你可以吻新娘了。”
凤清尧眼一眯,人已经欺到唐新月的面前,他俯着身,轻柔地拂开唐新月耳边的碎发,倾身凑得更近,一时竟是在她颊边絮絮耳语起来。
那个情状,外人看来亲昵得很,可是只有当事两人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我妈答应我,只要我站到这里,她就准许我的要求,所以今天我才会来这里。可是,她并没有说,我一定要把这婚结成。所以唐新月,我再要求你一次,帮帮我,和我一起,叛逃吧。”只要她反对,想来他妈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等她的反应,却感觉她把手缓缓抚到他的颊边,然后,她侧过脸来,吻了他。
虽然只是亲到他的嘴角,她的脸却瞬间变得嫣红如花,她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轻声然而坚毅地宣告:“不要。”
她不要,她怎么可能答应,他永远不知道,为了这一天,她等了多久,准备了多久。
是不是吃了皇后的毒苹果
婚礼当晚,新人卧室。
凤清尧在窗前的书桌旁看书,门口传来缕缕不绝的声响,他终于忍无可忍,走过去一把拉开房门。
紧贴房门的几个人没有防备,差点撞进来。
凤清尧抄手靠在门边:“妈,爸,伯父,伯母,这么晚,找我们喝茶,还是打麻将啊?”
“呵呵呵呵呵……”几个人一阵尴尬掩饰的大笑。
“这孩子,真爱说笑,还叫伯父伯母呢。哈哈,我们散步路过而已,路过。你们早点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凤妈妈说着,还想往门里瞧一瞧。
“嗯,晚安,拜拜。”说着,凤清尧已经老实不客气地关上房门。
世界终于清静了。一回头,看见刚从浴室出来的唐新月。显然,他对她白天在教堂的拒绝还耿耿于怀,因为他没有看她一眼,拿着衣服径直进了浴室。
唐新月只是看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面。她走到桌前,看着他写的字,他看的书,嘴角一直噙着甜美的小小的笑花。
最后她站起来,转身,猛地扑倒在床上,把头闷在枕头里,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
其实被单枕套全是崭新的,可是她却好像闻到了他的气息,那种叫做幸福的味道。
浴室门突然打开,那么快,她都没来得及收起脸上贪恋的表情。他却只是看她一眼,就自顾自从衣柜里取出一套床具,开始打起地铺来。
很快,地铺打好,凤清尧睡下,熄灯,无话。
“嗯,老……”黑暗里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很清楚地感觉被瞪了一眼,“呃,青尧哥哥,要不……”
唐新月感觉垂在床边的手被猛地攥住,凤清尧已经坐起身,声音很清楚地在黑夜里传来:“我说过,和你结婚不是我的本意,这只是我暂时的妥协,权宜之计你懂吗?所以不要有任何的幻想和奢望。”
他的手捏得她很痛,她却没有试图甩脱:“不是,我是想说,我不习惯睡太软的床,让我睡地上吧。”
他似乎有片刻的怔愣,然后丢开她的手,迅速跳上床的另一边:“如你所愿,下去吧。”
各自睡下后不久,他听见她的声音在黑暗里轻轻响起:“你真的,还是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他快要睡着,声音闷闷的:“我对卫生纸包的排骨没兴趣。”
她竟然笑了。在旁人眼里啊,她那是叫肤如凝脂,苗条可人。
他真是不改本色的刻薄啊,以前她就想,这家伙是不是吃了皇后的苹果,所以嘴巴才这么毒。
可是,就算他表现得这么毒舌冷漠,她还是没有办法抑制自己的心脏为他跳动。
那么结实,那么汹涌。
她翻个身,看着月光在墙上拓出的他沉睡的剪影,满足欣悦地闭上眼睛。
听,小怪兽打奥特曼的声音
婚礼前,两人同时参加了大学指考,结果在七月底出来。凤清尧本来已经上了一年的金融系,这次退学重修,如愿考上政大新闻系。
唐新月却无缘第一志愿,只被嘉义大学录取。
也就是说,暑假过完,他们两人的同居生活就会告一段落。而凤清尧的理想是做一个战地记者,就算将来两人都毕业了,能在一起的时间也一定屈指可数。
凤清尧和唐新月没有多少感觉,倒是两家长辈特别着急起来。
别的不说,至少得让两个孩子先快点培养出一些恋人的感情来吧。
所以在唐爸爸唐妈妈去美国以前,四个长辈使尽浑身解数威逼利诱着把两人送去了海边的唐家旅馆。
暑假的海边旅馆生意很旺,常常客人爆满,店里的员工们个个趁着每年这个好时机,赚得荷包满满,眉开眼笑。
只是不管生意怎么好,人如何多,小旅馆三楼最里面的两间房却概不待客。因为那是小老板娘和老板公的房间。
新婚小夫妻分房睡已经让人很奇怪了,更让大家道奇的是他们两个人的互动模式,一个热情似火,一个冷如玄冰。
有参加过当天婚礼的知情人,和大家一说,才解了疑,原来这位俊秀帅气的老板公是被赶鸭子上架的。
话是这么说,大伙的心却还是向着自家善良可爱的小老板娘的。特别是看到她那么努力对他好,却换不来一个笑脸时,大家的反应简直可以用一个词形容:群情激愤。
而其中某人,又是这激愤中的翘楚,也可以用一个词形容:愤中之愤。
这天凤清尧从海边拍照回来,一进门就看见唐新月坐在他的书桌前看书。他放下相机,冷冷问她:“你在这里干什么?”
唐新月正看得入迷,冷不丁被他的声音吓得手一抖,手中的书就跌落下来,正正砸中她的脚背。
那是一本有名的战地摄影手记,硬装,沉实,落在脚上生疼。
凤清尧皱了皱眉,站了片刻,走过去,竟只顾捡起那本书。
那股疼劲儿还没缓过来,唐新月眼中的泪意还未来得及咽下去,就站起来一个劲给他道歉。却被门口敲门的声音打断。
洞开的门口站着的,是在旅馆里打暑期工的少年,夏晴海,他端着一个托盘,语气硬邦邦:“新月,你熬的汤。”
哦,对。唐新月这才想起,自己是过来看凤清尧有没有回来,回来的话就一起下去餐厅吃饭兼喝汤,等了他半天却不见人,自己倒是看书看得入了迷。
夏晴海怕汤冷掉,给她端上来,没想到却看见她在凤清尧房间,而且,刚刚凤清尧的表现,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中,遑论心里。
唐新月踮着余痛未消的脚,走到门口端过汤,放到已坐在书桌前的凤清尧面前。
他撩她一眼:“这是什么?”
“红豆猪心汤,伯母……妈说对你……”
“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麻烦?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多管闲事?我们只要相安无事度过这个暑假就好了,你为什么还老是来招惹我?”
他突如其来的大声让她愣住。她刚想说什么,就被一只手拉到身后,是夏晴海。他另一只手伸过去,端过汤咕嘟嘟一饮而尽。
“夏晴海,你的那份在厨房,干嘛抢他的?”
“你看不到吗?人家根本不稀罕!”夏晴海大声吼,“混蛋!”然后拉起唐新月就往外走。
“去哪里啦?”唐新月拼命挣扎。
“跟我回台北,去我家。”他连拖带拽,把她一直拉到走廊。
“放开我,夏晴海,我不要跟你走,我又不是你什么人。”她拨不开他的手,打也打不掉,干脆脱了鞋子拍他的手背。
轻飘飘的人字拖根本造成不了什么威胁,只是却让夏晴海明白了她的决心。
他愤愤回头:“那人又是谁?你丈夫吗?哪一点像?”
“可是我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