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身陨天地会不会很痛。”他仰望着星空,望着越来越圆的皎月,他知道,等到月圆之夜,皎月就不再是皎月,而是通红如血,虽然他不曾见过,可是听说过,那一天的血月就像是被鲜血染红了一般,极为的美丽。可是身怀九劫印的人,总是没有心情去欣赏血月带来的美丽,因为血月会带走他们的命,从古至今无一例外。好在自己似乎不是那么重要,从来都不被家里看中,解家,是大家族,也是名门望族,解家之中出现了多少天才人物,也有许多修行者的强者。尤其是解家如今的家主,深得神州大地天徽帝国的皇帝南徽帝的宠信,手握军权,朝中地位一时无二,此等地位,令解家在天徽帝国之中,赫赫有名。而当今解家的家主解羽便是解逐的亲生父亲,也就是说他是解家的公子,本不该过得如此凄惨,可是解逐却是过得很凄惨。只是因为自己的母亲不是解羽的原配夫人,甚至连夫人都算不上,因为他的母亲跟从来不曾嫁入解家,他自然就成了解家不知名的野种。也不算是野种,解逐的母亲乃是汜水的名门望族之女,有一次解羽公务巡回汜水,与解逐母亲偶遇,解逐母亲算是一个美人,解羽一见倾心,便与她珠联璧合。可是解羽本已有家室,家中已有一子一女,解逐的母亲虽是汜水名门望族闺中小姐,但是于解家而言,于乡野村夫无异。对于解羽而言,解逐的母亲不过是露水情缘罢了,可是偏偏解逐的母亲怀孕了,还将解逐生了下来,解逐的母族在汜水也算是名门望族,岂能容此等事情发生。最终将解逐母子赶了出去,无奈解逐的母亲带着自己,长途跋涉从汜水来到了都城,找到了解家解羽,想要解逐认祖归宗。解逐至今都不曾忘记,他的母亲拖着孱弱无比的身子,跪在了解府大门,祈求他们的场景,那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了人心的冷漠,解府的府邸森严冷漠,毫无人心的府邸,他也不想成为解府之人,可是他的母亲却一定要让他成为解府之人。自然是因为身上的九劫印,传闻破除九劫印,需要修行到超凡入圣的境界,就可以破除诅咒,可是那种境界,对于常人而言,可望而不可即及。但是只要是一丝希望,她都会为自己孩子做些什么,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希望,解家的修行资源肯定不是她的母族所能够相比的,甚至还有可能拜入一个厉害的宗门之中,修行无上法诀,这样他的修行道路,便会快捷几分。可惜,她死了,死在了解府的门口,解府的人从始至终都不曾看一眼,对于皇都而言,她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一个人,如同街上的乞丐一般,没有人会去关心一个乞丐的命运,她在解府跪了整整七天七夜,没有一个人询问她因何而跪,没有一个人走出来关心一下她。直至她死了,直到尸体发臭了,解府才派人将她的尸体拉去焚烧了,最终她彻底消失在了那里。解逐看着这一切,无比繁荣的皇都,在他眼眸之中化作了一头狰狞的野兽,似是张开了血盆大口,欲要将他吞噬,那个时候他年仅四岁而已。
四岁,那是一个纯真无知的年纪,可是那个时候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死了,而且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回不来了。那个时候,他就站在了母亲的身边,那个时候母亲就是他的天,因为他需要天的庇佑,才能成长,他不懂那些大人世界之中的不堪,不懂那些恩怨,不懂那些纠葛,他只记得,母亲是何等的温暖,自己不曾饿着,不曾冻着,不曾累着。因为一切的苦难都是自己的母亲在承受着,直到有一天,他的母亲死在了自己面前,他头上的那一片清澈天空塌了,他似乎在那一天成长了许多。他清澈的眸子之中充斥着无尽的沧桑,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天地之中,不会再有母亲的存在了,他需要靠自己了。好在汜水母族的不甘,将此事写成了奏折,通过了一些手段,递到了南徽帝的面前。虽然解家如日中天,可是也不是没有敌人,如此罔顾人命,也许在那些人的眼中没有什么,可是他们知道这是一个话柄,一个能够抓到的解家话柄,南徽帝下令,为解逐的母亲修砌了一座坟墓。而且解逐也成为了解家的二公子,只是他是一个见不光的二公子,因为他的名字,至今都不曾写在解家族谱之上。尤其是解家人知道,他手上竟然有着九劫印之时,就知道他已经命不久矣,更加无人看中他,在解家,一个下人都生活的比解逐好。
“月快要圆了。”汜水的湖畔之上,一座庄园略显豪华,这里便是金家的家宅,汜水的所有人都知道,金家便是汜水第一豪族。整个汜水都在两个人的掌控之下,一个人叫做金元生,一个人叫做金元保,他们乃是兄弟。而且他们就是解逐的大舅跟二舅,金家双杰闻名汜水,可是金家的女儿却被除名了,这是汜水的一桩旧事,许多人到现在都会拿出来当作坊间谈资。金家听到了,也没有做什么,毕竟事已经出了,别人说什么他们管不住,也不想管,不过金家二人对解逐还是有些情分的,如果还有人担忧解逐的死活,无疑就是他们了。
“爹爹,月圆了又能怎样?”一个玲珑粉琢如玉的小女孩,瞪溜着黑白明亮的眼珠子,一脸好奇的问着自己的父亲。她便是金元保的女儿金雪,金元保乃是中年得子,所以无比的溺爱这个女儿。
“没事,月圆了,家人就团圆了。”金元保一脸微笑着对着女儿说道。
“爹爹,家人团圆的日子,哥哥会回来吗?”金雪知道,她有一个表哥,因为她的父母每一天都会时常提起他的名字,她记得他的名字,叫做解逐,他住在了皇都,那一座令天下人向往的帝都,她时不时都会跟母亲跟父亲撒娇,希望能够到帝都找自己的表哥玩,可是他们始终不肯,他们说帝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会,你表哥有自己的事情。”金元保语气凝滞了一下,眼眸之中浮现出了一抹伤感,不过他不想渲染此时的气氛,很快隐藏了这份伤感。金雪只能够从他脸上看到慈爱的眼神,不曾看到了眼眸之下的那一抹伤感。
“那娘呢,会回来吗?”金雪道,表哥不会回来,娘总归能够回来了吧,金雪一脸期待的说道。
“自然,你娘明后天就回来了。”金元保非常肯定的说道,唯一能够令他欣慰的莫过于,明后天他就能看到自己的妻子,家中的老丈人病了,他的妻子李玉梅已经回去照顾了几个月,金雪已经不曾见到自己的娘几个月了。月圆之夜,本就是团圆之日,她就会回来了。只是此刻金元保担忧的不该是自己的妻子,而是自己的那一个外甥,他知道月圆之夜便是血月降临之日,身怀九劫印的他注定要消亡在血月之下的,那是他唯一的外甥,他知道这一辈子他过得很苦。这样的清苦的孩子,怎能承受这等不公的待遇呢,他有时候想问一下悬挂在了遥远天空之上的明月,为何要中下这等诅咒,可是皎月高高在上,岂会回答他的问题。同时担忧月圆之夜的不仅仅是金元保,还有他的大哥,就是金元生。
“月将圆了。”他也站在了阁楼之上,仰望着天空之中那一轮几乎要圆的月亮,汜水之中金氏双杰,金二爷性情激进,每逢大事都是性子为先,想到什么就会做什么,从不考虑后果。当年为了自己妹妹,要将解羽告上御前便是他的手段。帝都解家,汜水金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是他从不考虑后果,他只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就会去做什么。相反,金家大爷金元生,便是沉稳了许多,性子出了名的沉稳,遇见任何事后都是处变不惊的性子,他们兄弟二人的性子,也是迥然不同,但是金家每逢大事。当家做主的不是金元生,而是他的弟弟金元保。很多人疑惑,为什么平时看着沉稳无比的金元生,会事事听从金元保的话,可是金元生知道,自己若是做事,肯定是求稳,事事顾虑,这种人本就不能做大事,他了解自己的脾气,相反自己的弟弟金元保,那种不顾一切的拼搏性子,才是做大事的人。所以每逢大事,他都会以金元保为先,自己则是在其中努力的保持安稳的从事,从而弥补了二人的缺点,成为了汜水之中第一大家族。
“是啊,月将圆了。”一道轻柔的声音传出,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美人,赫然便是他的妻子莫雪,虽然他的妻子莫雪也是名望大族,比起金家丝毫不差,但是依旧只是地方名门望族,与帝都的那些家族相比。依旧是天上与地下区别,根本不可能撼动解家一分,当年凭借着解羽的对手将解逐送进了解家,可是他们知道,如果继续下去,他们也不可能撼动解家一分,甚至有可能成为解家与那些势力的牺牲品。他们只要让解逐过得好一点,便够了,也算了了自己妹妹的愿望,可是月要圆了,这个月圆之夜,不似往年那般团圆欢乐,而是充满了无尽的伤感,他们知道这个月圆之夜,将会是一个离别之夜。
“这个孩子过得很清苦。”金元生喃喃说道,他说的自然是解逐,他的外甥,金家虽然不似解家那般名望,但也是地方豪族,金家氏族过得还算安乐,唯一令他们操心的不过是远在皇都的解逐。
“若不是当年老爷子的固执,将他的母亲从金家族谱之中划去,金家可以供他安乐的成长,不会去解家受那些委屈。”莫雪眼眸之中也是出现了一抹伤感之色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