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郡主先前打听过,你在京都里也算是有名的接生婆子,远的不说,就说近的,那何家大少夫人何谢氏生幼子时便是由你接生的,可是也不是?”李式微含了一口冰块,方才缓解了自身因为再见到王婆子所产生的那股子无法言说的愤怒。
王婆子早前因做了坏事,本就心虚,后来又差点被谢夫人灭了口,侥幸被谢慎给救了,然这一阵也一直是被囚禁在黑暗处的,心态早已崩无可崩,方才见到李式微看她的神态越发是心惴惴然。
如今自忙不迭失的回道:“正是。”
“你因为接生过何家幼孙,因此同何谢氏有些交情,尔后谢家三少夫人怀子的时候,何谢氏便顺理将你推荐给了谢夫人,又是也不是?”李式微又问道。
王婆子当即心中纳罕,她与谢夫人相识的这些细节若是不细究的话,怎会有人知晓,而今问这话的是堂堂郡主,堂堂郡主却关心她一介小民与谢家的渊源,究其目的是什么?不待她想清楚,李式微已是戾气满满道:“本郡主问你话呢,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何必如此多疑,难不成是想着诓骗我?”
“奴才不敢。”王婆子忙道,“是,奴才是由何少夫人介绍给谢夫人的。”
以上不过是李式微的猜测,然后又在王婆子这里得到了证实,她觉得这很好,何谢氏害死式微的母亲澹台氏,自也不能这般算了,这桩事情当然是能拉扯多少人,就拉扯多少人的好。
她唇角扬起一抹冷酷的笑意,转头又问王婆子说:“寻常人家约莫是会在自家人快要生产的前三个月里寻着稳婆,谢家是侯府,供养一个你还是可以的,故此你是在何式微怀着身子七月的时候就到了谢府,就怕她有个什么万一,初始的时候,谢夫人对何式微的身子还是很上心的罢。”
“只是到了第八个月的时候,谢夫人便转了态度,且对何式微及其腹中子嗣不闻不问,她那时候都与你说过什么话。”
式微记得清清楚楚,刚得知她怀身子的时候,谢夫人对她腹中子嗣是很关心的,尤其到了第六个月的时候,被郎中把脉说是男孩,谢夫人更是喜不自胜。
可这一切从第七个月的时候就变了,那时候谢思贤常常出门,一个月里她只见到他五次,谢夫人也常常看着她的小腹自言自语些什么,目光更不复从前的期待。
更兼之小兰氏时常在她耳跟前说些有的没的,不过她当时没大当成一回事,因为晓得这个二嫂素来就是个爱挑事的。
时日一晃就到了八月多,她身边亲近的人被尽数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调走,最后只留了个不大懂事的兰翘,被谢夫人领人将腹中孩子活活给勒死,再将她抛尸荒野。
王婆子心知自己如今性命都系于明珠郡主之手,因此不敢耽搁,就实话实话道:“那时候谢夫人时常召见奴才,问奴才如何才能使得何氏腹中胎儿悄无声息的没了,那时候何氏的肚子就已经很大了,自然无法,奴才便实话与谢夫人说了,谢夫人便面露失望。”
“当时奴才心中好奇,心想着这可是谢家好不容易得来的男孙,谢夫人怎么会不想要这孩子,然后到了八个多月的时候,谢夫人就将奴才唤过去,说她会刻意造成何氏小产,让奴才到时候只管下狠手,弄死何氏连带她腹中的孩子是最好的,还说事后会有重金赏赐,奴才......”
这些过程与李式微近来所设想也差不了多少,当下她闻言就冷笑一声道:“所以你就答应了?”
“这些年来奴才手上接生了不少孩子,存活下来的不少,但也不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最后没能活下来,奴才自认还是有颗悲天悯人之心的,似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奴才当然不想答应,却碍不过谢夫人以奴才一家老小的性命相威胁。”王婆子泪流满面说,“故当奴才真的害死了何氏并她腹中胎儿,被谢夫人追杀的时候,奴才心想,也许这就是命罢,万不曾想到那时候会被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给救下......”
她此刻的忏悔是真,可在李式微的眼里,却不过聊胜于无罢了。
再怎么说,她腹中那个孩子也已经没了,而王婆子是帮凶,这一切并不能因为她流几滴泪便能抹杀得了的。
“那你想赎罪吗?”李式微问道,“谢夫人作恶多端,她到最后甚至想杀你而灭口,这样的人,怎么还能继续安生的活在这个世上呢?那样岂不是太不公了。”
王婆子一时就愣住了,“那可是谢侯家的夫人,怎么会是我等区区蝼蚁的只言片语便能动得了的?”
况她还有家人在谢夫人的手上。
李式微当即便明白了王婆子的担忧,并道:“本郡主会帮你保下你的家人,可你之后的一切都要听本郡主的。”
王婆子自一连答应。
毕竟谢侯夫人与出身国公府的郡主相比,还是后者更胜一筹。
说罢了这事,李式微示意让人将王婆子给带下去。
凤阳长公主的人进来同李式微说了她与谢思贤的婚期一事,问她有什么看法,李式微几乎未曾想便说:“本郡主觉得甚好。”
到底是儿大不由娘,那侍人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看李式微坚决的样子,只感叹道:“郡主曾是殿下在老国公去后活着的唯一的希望,如今郡主就要出嫁,虽是喜事,可殿下往后又要难免落寞了。”
“我往后会多回来看看母亲的。”李式微光想着让谢夫人付出代价,光想着谢白宛和谢白珍,一时间就难免将凤阳长公主给遗忘了,当下也是满心的愧疚,这是她如今的母亲,同普天之下的任何一个母亲都是相同的,既盼着女儿出嫁,将来儿孙满堂,又舍不得女儿出嫁。
那侍人满心欢喜道:“殿下听了郡主这话,想来就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