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一脸委屈,万青也别再说什么恶毒的话,毕竟还是有感情,看他这样,万青心里也不落忍。
叹了口气,万青坐到床边,“说吧,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好像我就必须惯着你、宠着你,可我也需要关爱、需要温暖。”林海叹了口气,接着说“当初我喜欢你,就是看你善解人意,会疼人,关键是不爱乱花钱,咱俩第一次见面,我请你吃饭你都不去。现在可倒好,工资月月光,我觉得你很让我失望。”
万青心里很不舒服,苦笑了几下,耐着性子,试图沟通,“林老师,我从来不是很抠的人,从小我们家条件不算好,但从没挡着我花钱,现在你的工资还房贷,剩下的自己花,孩子的开支、家庭的开支,不都是我在负担吗?逢年过节两家老人的孝敬钱不也是我出吗?”
林海不说话了,重重叹了口气,“哎,也怪我,身为一家之主,没什么赚钱的能力。从小没吃过苦、没受过累、没缺过钱,现在手里一紧,就心里发虚。”
万青能明白林海的失落。一个上了高中还让妈妈洗头的男孩,心理的成熟度本就比同龄人缓慢,在失去母亲这棵大树之后,发生什么样的事儿都不奇怪。
所以万青能明白,即便林海比自己大三岁,但心理甚至比自己还幼稚。
“说真的,不行就去看医生吧。”
林海叹了口气,“我是心情抑郁,不是有病,去看医生,怎么解我的心病?”
万青觉得心脏疼,像有人撕扯一样,她实在没有力气再争执,只想快速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交流。
“林海,我怀着孕呢,即便你们都不希望这个孩子到来,也请麻烦顾及一下我的感受,你这样,我都要抑郁了!
我妈带孩子,下班回来我带,不麻烦你,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就这样,你还成天郁闷,你到底哪来那么多毛病?
你是不是对我们的婚姻不满意吗?是烦了我吗?那我们离婚啊!”
“我从来没有想过跟你离婚,你思考问题总是这样幼稚吗?”
万青感觉在对牛弹琴,对自己的婚姻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忧虑。
她感觉林海幼稚,林海觉得她幼稚,两个人的思考模式完全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更是大相径庭。怎么办?
万青一个劲儿哭,林海抱着万青,也哭。
那天的崩溃,让万青明白了一件事,婚姻这么痛苦,两个人的磨合这么难,但还没触发离婚的底线,除了孩子这个纽带,就是残存的爱了。
因为爱过,所以两个人会心疼彼此,会舍不得放手,会想要重塑那样的默契。
万青想通了,婚姻并不一定就是爱情的坟墓,与其这样彼此消耗,不如做点什么改变现状。
她买了一堆书,心理学、社会学、家庭婚姻,在没有父母可以求助、老师可以教授的情况,她希望通过读书,找到问题的所在,让自己迅速成长。
万青坚定的认为,抑郁症求助专业医生是最靠谱的。在她的坚持下,林海终于踏进了当地有名的“精神病医院”。
对于没有生病的人来说,精神病医院只是几个汉字,但对于生病的人来说,这是一场宣判。
林海没让万青陪同,一是想要保存最后一丝倔强,也是担心在交流过程中涉及到敏感问题,让万青介意。
踏进精神病区,林海吃了一惊,没想到人这么多,甚至多过了正常的门诊患者。
林海安慰自己,“可能这是因为本地最专业的精神病医院吧。”
挂上号,找了个老专家,这是他的习惯,自从母亲生病后,大病小病但凡看医生,他总是找老专家,对经验这一点,林海有着迷之自信。
林海坐在候诊室,看着候诊的“同仁”,觉得心情好了些。
看起来,大家都很正常,除了脸色阴沉,目光浑浊,每个人都与常人无异。
终于快到他了,林海轻轻推门进去。
前面还有一位患者在就诊。
大姐坐着,沉默,旁边站着她的丈夫,一直在跟医生交流。
林海侧耳听了听,这位大姐的症状改善了一些,不再频繁的絮叨、不再因为一件小事惴惴不安,可还是害怕一个人出门,没办法正常社交。
林海一边听着,一边感叹,自己肯定不是精神病患者。
很快到了他,医生很和善,没说几句,就让他填了一份“试卷”。
林海有些焦躁,他当数学老师,很不擅长看文字的东西,这份“试卷”拿过来一看,正反好几页,密密麻麻的让人眼晕。
开始几道题,林海还压着性子读,认真的做,但越往后做越焦躁,就彻底放弃,大概读读意思,就随便选个或者写个答案。
这是一场漫长的角逐,感性与理性、直觉与深思,林海做完这套题,对这次问诊产生深深地疑惑。
“小伙子,碰到什么事儿了?”老先生很温和。
林海不知从哪儿说起,就把最近胸闷、睡不醒、浑身乏力的生理状态说了一下。
老先生翻了翻林海做的“试卷”,又问了他的成长经历、经受的挫折、现在的生活状态。
林海郑重其事的聊了半天。
林海有个本事,能把一句话说完的事儿,扯成一个钟头说完,这也是林海和万青经常发生争执的矛盾点。
末了,老先生给他下了个“轻度神经官能症”的结论。开了三种药,让林海回来按时吃,半个月后去复查。
临走的时候,老先生特意站起来,握了握林海的手,道:“小伙子,什么事儿都能过去,放宽心!”
林海颇为震惊,仿佛受到了了不起的人物的赏识,心情一下子拨云见日。
回到家,林海饶有兴致的跟万青说今天看病的经过,万青时不时点点头,叮嘱他按时吃药。
临睡前,满怀希望的林海服下了第一次药。
结果晚上他失眠了,黑暗中,他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咚”的跳动,那样急促,仿佛要跳出来。
次日,林海萎靡不振,万青鼓励他不行再试一天。
林海又吃了一次药。说来也奇怪,昨晚一夜没睡的林海,一整天都兴致很高、劲头很足,一刻也不能闲下。
备课、讲课、批阅作业、找学生谈话、准备团高官竞选,仿佛一旦停下,他就能听到心脏的抗议,全身的细胞都在催促着他干活、干活、干活,别停、别停、别停。
终于,晚上回到家的林海崩溃了,他抱着万青大哭,“我好不了了,我好不了了,我觉得这样不行,我不想再吃药了。”
万青又心疼又难过,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林海,只能抚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好好好,只有你最了解自己的身体,不想吃就不吃了。明天你再问问大夫。”
林海呜咽了几声,饭也没吃就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