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鲍文清
启功数十年节衣缩食,所有“俸禄”全用来买书和周济别人,家中至今除了堆得满满的书籍,别无他物。
届功这么大年纪仍然保持着一颗童心。他爱跟孩子们相处,见到孩子双眼就充溢着爱恋,自己也变成了顽童。不是摸摸孩子的头,就是抱起孩子亲,再就弹小脑壳儿,孩子叫他一声“爷爷”,他就高兴得合不拢嘴,甚至把孩子逗哭了,他也咧着嘴笑个没完,高兴得不得了。他说:“听小孩哭或笑,就是听一首诗,一首歌,这是最美的音乐。”
启功还特别喜欢动物,他的客厅、卧室中,触目可见者,除书画外,就是各式玩具小动物。无论熊、狗、兔,还是猫、虎、鹿,一个个全都瞪圆了天真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他,令人顿生温柔怜惜之情。启功戏言道:“动物比人可爱。”
启功小时,不仅养过小猫小狗,还养过小兔、蛇、金鱼等各种小动物。他看人家养鸟很好玩,也想养鸟。那时读书人家的孩子不准提笼架鸟,他就养了一只小雏鸡,把它装在笼子里,拿到树林里和养鸟人比。养鸟人见到他来,便纷纷提起鸟笼远远躲开。他莫名其妙,后来才知道,人家是怕画眉、百灵一类名贵的鸟“学”了鸡叫,鸟就不值钱了。启功甚至还养过小田鼠,把小田鼠喂熟以后装在袖筒里玩。有一天,一位长辈到家中做客,他掏出了田鼠,把长辈吓了一大跳,他却哈哈大笑,得意地跑了!
你看过这样吃冰激凌的吗?我在启功家里见过。有一年七月的一个大毒太阳的夏天,我来到启功家。和往常一样,敲门后,先听到启功的咳嗽声,接着便问:“哪位?”开了门只见他左手拿着一个装冰激凌的小白塑料盒,右手握着小木勺,一口一口地往嘴里送冰激凌。老先生这么爱吃冰激凌,一点都不怕凉,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到屋里坐下后,冰激凌也吃完了,还用小木勺一遍一遍地刮,这可能是怕浪费,再就是还没吃够。接着,他又弯下腰从地上拿起了一个小暖瓶,把水往冰激凌纸盒里倒了一点,拿手摇了摇,仰头喝到了肚子里。
目睹这个情景,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老先生怎么这么会过日子!
无独有偶,青年作家陆昕曾经回忆:“……有一次,我去先生家闲谈,先生拿出芦柑招待,我们边吃边谈,我吃完了一个,先生刚吃了半个,忽有人来了,且来访者级别甚高,有众多随员。我见桌上食物凌乱不堪,便匆匆收拾了一下,顺手将芦柑皮和先生吃剩的半个一齐丢进沙发旁的纸篓里。客人走后,先生坐下来,眼睛到处瞧。我问:‘您找什么呢?’先生说:‘我记得我那个芦柑没吃完。怎么就没了?’我大窘,忙说:‘让我给扔了。’先生一愣:‘别扔,那个还可以吃。’随即起身到厨房去,我也赶忙追过去,先生正在厨房的簸箕里寻找。先生见我来了,问:‘怎么这儿没有?’我说:‘我扔在客厅的纸篓里了。’先生又转身回到客厅,一边弯腰从纸篓里找出那半个芦柑,一边说:‘用水冲冲还可以吃。’我连忙去夺,说:‘我来吃,我扔的我吃。’先生却拿得紧紧的,说:‘不,不,你们年轻人哪能这样,我来我来。’随即走到厕所用凉水冲了冲,吃了。我平生脸上发烧的事并不算多,这可算得上是一回。”
启功在生活上很好伺候,吃东西特别将就。有一次,我去他家,他正准备吃饭。一个小木头长盘子里放了一个小碗,碗里盛了大口吃也就只能吃三四口的面条,另外两个小盘,一盘装了一点面酱,另一盘放了五六块小黄瓜条。老人端坐在桌前,吃得津津有味。我忍不住开始发表意见:“您这顿饭可没多大营养啊,再说量也不足,这么凑合哪行……”
启功数十年节衣缩食,所有“俸禄”全用来买书和周济别人,家中至今除了堆得满满的书籍,别无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