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吕麦
她托着一只精致透明的玻璃缸,里面养着五颜六色的寄居蟹。
女人洗了脸卸了妆,蹙着眉端坐镜前审视自己的容颜。不知不觉中,岁月的年轮已在她娇美的脸上凿出了淡淡的痕迹。
女人伸出笋样的手指,对着镜子里的脸抻了抻,怔怔地发起了呆。
女人很漂亮。有着明星的脸蛋,模特的身材。大学一毕业,嫁了个有钱的郎君,过着闲适安逸的日子。不料,丈夫因酒后驾驶出了车祸,变卖了公司,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寒酸平庸的日子,让女人觉得痛苦乏味,常常哀叹自己是福楼拜笔下那个不幸的爱玛。
命运之神好像也懂得“怜香惜玉”。一次偶然的机会,女人邂逅了她命中的“罗道夫”。
那天,女人独自出席朋友的生日聚会。朋友笑吟吟把一位中年绅士介绍给她,说,’这位风度翩翩的“摔锅”,是我们市里的电器大亨华总。说起来,你还欠他一个人情呐。女人转动黑亮聪慧的眸子,竭力在记忆的硬盘里搜寻起来。未几,欣喜地惊呼道,噢,对,当初我结婚时,华总批的条儿,以六折的优惠价卖给我一套数码家庭影院。女人笑容可掬,宛如春风里一朵盛开的牡丹,主动伸出纤纤玉手,热情地说,一直未曾有缘谋面道声谢谢,真是不好意思呀。华总捏着女人的小手“哆嗦了又哆嗦”,一番交谈,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不几日,便难舍难分缠缠绵绵共度良宵。几番激情过后,女人决然地离了婚,做起了华总的“专职情人”。
女人搬进宫殿般的别墅。从寒酸的“包法利夫人”晋升为骄傲矜持的“公爵夫人”。每天悠闲地和朋友逛逛街、喝喝咖啡、品品茶;有时,慵懒地躺在天台的藤编休闲椅上逗逗鸟、读一些外国小说,过着滋润舒坦的日子。
八月十六,月儿最圆。华总和女人相约去荷花湖画舫上吃湖鲜赏月亮。下午,女人美美地睡了一觉,做了个美容护理,把自个拾掇得漂漂亮亮,听着舒缓的萨克斯音乐,遐想着月色下的浪漫。“你是我的玫瑰,你是我的花”,精巧的手机响起欢快的彩铃。女人像只轻盈的燕子飞奔下楼。司机礼貌地打开车门,女人坐定,司机却不忙着开车。华总举着一只精巧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几只色彩艳丽的“螺丝壳”,笑着问,知道是啥吗?女人莞尔一笑说,寄居蟹呀。华总夹出一只,两只手指用力一捏,蟹赖以藏身的壳碎了,小东西失去庇护所,惊慌失措地四下乱爬。女人茫然地望着华总,华总高深莫测地对女人挤挤眼,吩咐司机开车。
华总包下的画舫里,聚集着几位仙女般的佳人,一个个面若桃花,青春逼人。佳人们心照不宣地对女人笑笑,算是彼此间的招呼。她们纷纷把剥好的虾肉、开心果仁喂进华总嘴巴里。女人突然间明白了华总在车上“消遣”寄居蟹的“内涵”,一丝委屈和失落涌上心头。她闷闷地坐在一边,想起那只瞬间失去依附的可怜虫,想起包法利夫人丧魂失魄、凄楚的悲惨结局,脚底冒出一股寒意。
某夜,跟华总一番温存后,女人娇柔地蜷伏在华总怀里说,我想帮你做点事。华总想也没想便说,行,你在办公室接接电话吧。女人嗲嗲地说,我要干点实在活。华总不屑地说,哎哟,我的小娘子,你见过哪个尤物能正经干活的?女人像早有预谋似的,坐直了身子认真地说,我要去你公司营销部。华总瞪大眼睛欠起身靠在床头点燃一支烟,女人乖巧地拿着水晶烟缸。华总漫不经心地说,你以为营销部是吃喝玩乐的地方吗?厂商、客户比狐狸狡猾,比鬼怪精明。你能应付?女人撒娇地摇着华总的膀子说,哎呀,你就不怕营销部的人,背后放你的“水”?我好歹是你的人,就算我啥也不干,帮你盯着他们也是好的呀。华总不吱声,自顾自地抽烟,女人眼巴巴地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过了一会,华总终于点了两下脑袋。女人嘴角漾起一丝自信的微笑。
几年后,女人攒了些钱,手里有了一批固定的商家客户,请朋友做她的担保人,去银行贷了一部分款子,说要买一幢属于自己的房子。结果,房子“买”了,却是闹市区一间百平米的门面。女人开了一家电器专卖店。凭着几年积累的营销经验,生意做的很是红火。女人需要帮手,奇怪的是,她只招聘年轻漂亮的女职员。
新职员上班的第一天,她总要给美女下属们上一堂特殊的“培训”课——她托着一只精致透明的玻璃缸,里面养着五颜六色的寄居蟹。女人捉住一只,用木榔头轻轻一敲,寄居蟹“富丽堂皇”的“家”顷刻四分五裂,小东西瞬间成了悲惨的“流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