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小家伙,你不用这么看着我。”龙啸天大摇大摆地坐回了太师椅上,满不在乎道:“若不是给人族一些面子,一个月前,我在那聚仙会上见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死了。虽说是你的运气,我赶到的时候,你已入了城,但我让你多活了一个月,却是不争的事实。杀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没有任何区别。你应该感谢我。”
“……前辈,可否放了舍妹?”陆平咬了咬牙,担忧地看了一眼柳月儿。他知道,这是一个连龙乾元都招惹不起的存在。眼下,只能想办法接近柳月儿,然后动用土灵珠了。
“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我。你既不是龙魂,她又怎么会是你的妹妹?”龙啸天嗤笑一声,道,“小家伙,想趁机用土灵珠逃跑吗?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是了,他既然留了一缕神识监视龙乾元,那土灵珠的事情,他必然也知晓了。
陆平心里一阵绝望。
龙啸天嗤笑一声,沉吟了片刻,却突然大手一挥。柳月儿眨了眨眼,空洞的大眼睛恢复了神采。她愣愣地看了看陆平,又转过头看向龙啸天,疑惑道:“你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
龙啸天面带微笑,抬手指向陆平,说出的话却让柳月儿大吃了一惊:“跟我回龙墟,乖乖地为我们所用,否则,他死。”
“龙啸天,你这个卑鄙小人!”龙乾元愤怒咆哮,眼中的怒火怎也掩藏不住。但龙啸天却分明看出,他眼底深处透露出来的无力感。
“我卑鄙?我只是要回我龙族至宝,何谓卑鄙?”龙啸天冷冷地瞥了一眼龙乾元,便不再理会他,转头看向了柳月儿。
“你是我龙族至宝,龙魂之器灵。当初,因着一些缘由,我发现龙魂开始孕育器灵,这让我非常无奈。我不能阻止器灵的产生,但我知道,在龙族内存在了亿万年的龙魂,如果拥有了自我意识,恐怕便不会再为我们所用。因此,我将龙魂交给了我在人族的朋友,虚云真人。他有办法阻止龙魂产生器灵,只是没想到,他却在带着龙魂离开后,陨落了。”
龙啸天缓缓的说着,说到虚云真人的陨落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没有再在往事上多做说明,龙啸天看着柳月儿,坚决道:“既然你已经出现,那么,我只能承认这个事实。我在封印龙乾元的洞穴里,得知你并不想回去龙墟。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只要你跟我回去,并且不抗拒我们使用龙魂,那么,我只会在他身上下一道禁制,绝不伤他性命。”
“月儿,别听他的!”陆平的声音有些颤抖。面对一个翻手就能毁灭自己都对手,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但他却不愿自己成为要挟柳月儿的条件。死也不愿。
“呱噪!”
龙啸天神色一冷,刚抬起手来,却被一双稚嫩的小手拉住了。
柳月儿静静地看着他。她猜出了此人的身份,也猜出了现在的局势。
毫无怯色,柳月儿和眼前这个能够掌握在场所有人性命的人对视着:“我跟你回去。你帮我陆平哥哥解除他体内的魔种,然后放了他,还有小黑虫。小黑虫的封印,你也要解除。还有,不可以在陆平哥哥身上下什么禁制。否则,你就算抓我回去,我也不会让你们使用龙魂的。”
龙啸天怔了怔,旋即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亿万年的神器孕育出来的器灵会比较不一样,想不到却是个幼稚的小姑娘!”
被柳月儿拉住的手轻轻一挥,柳月儿娇小的身躯便被弹开,跌坐在地上。陆平怒目圆睁,正想冲上前去,龙啸天抬起的手虚握成爪,陆平的喉咙就像被人紧紧掐住一般,无法呼吸。
“龙啸天,连小孩儿都不放过,你居然有脸说你不是卑鄙小人?”龙乾元看着悬浮在半空中,捂着脖子痛苦挣扎,却连声音都发不出的陆平,怒极反笑地瞪向龙啸天。
“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龙啸天丝毫不理会龙乾元的嘲讽,嘴角带着一丝狞笑,看着柳月儿道:“我只要稍微一用力,这个小家伙的脖子就会被我扭断。我倒数三声,你若不应承,我便杀了他!”
柳月儿嘴角流血,神情凄婉地看着陆平。龙啸天根本还没开始倒数,她便像失了筋骨一般瘫软在地:“放了他……我应承你,你快放了他……”
龙啸天冷笑一声,手掌一松,早已憋得满脸通红的陆平便跌落在地,蜷缩着身体,剧烈地咳嗽着。
“我在他身上下了禁制。如若你回龙墟之后不愿为我们所用,即便相隔万里,我也能让他瞬间毙命!走罢!”龙啸天哈哈大笑,一把抓住柳月儿的衣领,而后回过头去,看了龙乾元一眼,“大长老留你的命,我却不会忘记杀子之恨。我实话告诉你,千年以后,我会再找个理由将你封印的。你就好好等着吧,哈哈!”
一道光芒从他的指间射出,龙乾元根本没有任何闪避的机会,光芒便入侵了他的体内。随后,龙啸天就这么抓着柳月儿的衣领,消失在了原地。
龙乾元看着龙啸天消失的地方,眼中先是充满了仇恨,而后闪过一丝绝望,最后叹了口气,看着蜷缩在街道上,却挣扎着爬向柳月儿消失方向的陆平,神情说不出的凄凉。
“陆平小子……记住,这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有缘再见吧……”
话罢,龙乾元闭上眼睛,元神涣散,化成点点光芒,消失在天地之间。
“啊……啊……”
陆平嘶哑着喊出声来,歪着脖子,脑袋顶在地面上,强自撑着让自己的身体不要倒下。
颤抖着伸出手去,似乎是想抓住那散去的光芒,却如水中月,镜中花,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抓住……
“啊!”
……
……
……
……
……
大留国,南海郡,青柳村。
“大牛哥,你快过来,二狗他们又在欺负人了!”一个脸色红彤彤,长得就像瓷娃娃一般的小姑娘气冲冲地跑到田埂上,冲着一个戴着斗笠,正在田间挥汗如雨的精壮少年大声囔囔。
“哈哈,妹妹,二狗他们又欺负谁了?是黑娃还是铁柱啊?你说,你到底喜欢他们哪个?怎么老是帮他们打抱不平呢?还是你两个都喜欢?哈哈!”
那被唤作大牛的精壮少年直起身子,擦了擦额上细密的汗珠,调笑道。
“大牛哥你也欺负人!我谁都不喜欢,我就是讨厌二狗他们欺负人!大牛哥,你快去帮帮他吧!哦,那个人我不认识,就是从村子旁边路过,就被他们欺负了!”
小姑娘气得直跳脚,大牛怔了怔,道:“外村人?哦,那得去看看,可别给村里惹来什么祸事!”
小伙子扛着锄头,一下跨上田埂,在妹妹的指引下,朝着村外跑去。
“二狗!你们住手!”大牛远远地便看见村口的大柳树下,二狗那伙人正围着一个蜷缩在地上的人踢打不休。
“大牛……大牛来了,快跑!”
二狗那伙人年纪不大,都是些十岁出头的孩子。远远看见大牛提着锄头过来,也不知谁先喊了一声,一众孩童便都纷纷作鸟兽散。
“小兄弟,你没事吧?”大牛跑到那蜷缩在地上的人身旁,定睛一看,只见那人也不过十岁出头的模样,浑身衣衫褴褛,身材瘦弱,脸上脏兮兮的,蓬头垢面,看着倒像是个小乞丐。
那人躺了一会,而后慢慢站起身来,神情痴傻地看了大牛一眼,而后看了他身边的小姑娘,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摇了摇头,那人移开目光,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脚步蹒跚地便要离去。
“啊……这个小乞丐,不会是个哑巴吧?”小姑娘看着那人嘴角在流血,身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忍不住可怜道,“大牛哥,咱们带他回家包扎一下吧。再给他一碗热粥吃!”
大牛眼尖地看见那小乞丐手上戴着一个造型古朴的戒指,心忖道,该是那二狗他们想抢这小乞丐的戒指了。不过,一个乞丐,怎么能戴上戒指?莫不是个小偷?
小姑娘看见大牛满脸犹豫,忍不住气恼道:“大牛哥你是怎么了?爹爹不是教过我们,要帮助弱小吗?哼,我要跟爹爹告状!”
大牛苦笑一声,甩去了对那小乞丐身份的疑惑,三两步上前,搀扶住那人,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你伤得不轻,要不,你跟我回家,我给你包扎一下。你饿不饿?家里还有些剩粥,我让妹妹给你热一热。”
那人神情痴傻,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真的不会说话,只因被大牛拉着,这才停下脚步,却是一动不动,对大牛的话也没有任何反应。
大牛咬了咬牙,招呼了妹妹一声,也不多说,拉着那人便往家走。那人也不抗拒,就如同木偶一般,被扯着跟着走了。
来到一处围着篱笆的农家小院,大牛拍了拍那人身上的尘土,拉着他便要进屋。
“大牛,你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不用种地吗?咦?这个小乞丐是谁?你怎将他往家里头带?”
隔壁,一个大娘探出头来,上下打量着大牛拉着的那人,好奇问道。
“沈大娘!你家狗蛋跟着二狗他们欺负这个人,你看看,把人都打成这样了!”大牛还没开口,小姑娘就气呼呼道。
“你瞎说!我家狗蛋乖巧得很!你再胡言乱语,小心你爹回来,我找他告状!”那沈大娘脸色一沉,哼了一声,却是缩回了头去,显得有些心虚。
“好了,妹妹,你快进屋去拿药箱出来,然后去灶头热一热粥。”大牛苦笑地看着自家妹妹那嘟起的小嘴,心知她还待言语,连忙打断她道。
“沈大娘就会偏袒她家狗蛋!”小姑娘哼了一声,却是蹦蹦跳跳地跑进屋去了。
大牛拉着那人在院子里的石椅上坐下,接过妹妹递过来的草药,扔进口里嚼碎了,而后吐在手上,涂抹着那人的伤口。
许是疼痛的刺激,那人忽然眉头一皱,看了一眼伤口上涂抹的草药,眼中闪过一丝惊奇。
“小兄弟,你能说话吗?你叫什么名字?”
大牛看见对方神情不再痴傻,似是恢复了神智,手上虽然不停,于是试探着问道。
那人沉默了片刻,沙哑着声音道:“多谢……我叫陆平。”
“嘻嘻,原来你不是哑巴!”小姑娘搬出了一张小竹凳,上头放着一碗温热的粥,“包好了吗?你还疼不疼?肚子饿了吧?要不要先吃粥?”
小姑娘一串连珠炮一般的发问,便连身为她哥哥的大牛都听得头昏脑涨,陆平却是悲从中来,低着头,沙哑着声音道:“多谢姑娘。”
“你别哭哦!哼,那二狗,太过分了,我一会就找他娘亲告状去!他娘亲打他可狠了!这次定会让他屁股开花,好给你报仇!”
陆平不知道二狗是谁,他也忘记了方才被殴打的事。或许该说,他根本也没放在心上。自从那日龙啸天出现以后,他的人生再次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只是这一次,却让他变得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浑浑噩噩地走着,没有方向,没有目标,脑子里空空如也,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若非刚才大牛为他敷的草药,蕴含着丝丝灵气,使他清醒了过来,恐怕,他会一直这么浑浑噩噩下去。
“谢谢你们。还没请教二位的姓名?”陆平压下心中悲痛,端正了坐姿。
“……我叫大牛,这是我妹妹,叫做青衣。”大牛见陆平恢复正常后,说话平顺有礼,似是读过书的人,而不像是乞丐,不免有些讶异,“哦,此地名叫青柳村,陆平兄弟你是哪个村的?怎么会穿成这样,来到这里呢?”
陆平不知从何说起,滞了一滞后,只得随口说道:“我是渔谣郡人,前些日子与家人走散了……无意间路过此地。”说着,他看了一眼敷在自己手臂上的草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草药凉丝丝的,不知是何物?可有名字?”
渔谣郡?那可不近,没个十天半个月的,可走不到这里来。这个陆平……
大牛还没说话,青衣便笑嘻嘻道:“我爹爹说,这叫龙骨草,专治外伤。我爹爹可厉害了,远近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来找我爹爹问药回去。咦,你快过来吃吧,粥都要凉了!”
原来他爹是郎中。看来,这草药蕴含灵气,该与修士无关。
陆平点了点头,放下了心中的疑虑。
不论如何,不好驳了人家一片好心。吃过粥以后再离开……把从圣火童子他们那搜刮来的银子给他们些……只是……我该去哪里呢……
回想起柳月儿消失前,看着自己那凄婉的眼神,龙乾元不甘又绝望的嘶吼似乎还回荡在耳边。
这一切,是否是一场梦……
“爹爹,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