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2年12月24日晚,平安夜,美国阿拉斯加州,热闹非凡。
头顶的涡轮直升机伴随着脉冲导弹在城市里不停穿梭,街上的坦克架起狰狞的炮管,震荡榴弹双发齐射,对着前方摇摇欲坠的建筑不停地咆哮,蝗虫群式的单兵机甲交错向前冲锋着,踩过一滩又一滩的血水,就好像盛开的彼岸花。
无休止的进攻一直持续到了零点钟声响起,当当的钟声就像是大地的悲叹,借着休战的短短几分钟,有的人靠在坦克上发着呆,有的人捧起地上的雪,一吹而散,而有的人,点起了一根烟。
“姜年。”
姜年正喝着水,他的嘴唇干裂得发紫,双眼也布满了血丝,左手扶着一把三联装的磁动机枪。而一旁的柳云南给他递了根烟,并努了努嘴。
“只有这种烟了,凑合抽吧。”
“战争结束,你会去哪?”姜年点着了烟,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
“当然跟着老大混啊。有酒有肉,多威风啊。”
“你呢?”
“我就要结婚了。”姜年答非所问,从胸口的夹兜里摸出了一个戒指,就那么看着。他打算战争结束就去找陶妍,向她求婚。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戒指这么俗套的东西,嗯?”魏忠泽驾驶着机甲,懒散地走了过来。
而姜年就像没听见似的,他把烟屁股死死地摁灭在了一旁的雪堆里,发出呲呲的响声,冒出的青烟,就像是对死去的人的祭拜。已经死了太多人了。就为了他妈的资源!领土!打着“活着”的旗帜,有多少人为这两个字死去!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老大。”见姜年没有反应,柳云南站了起来。
魏忠泽操控着机甲,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随即脸色大变扭头对姜年吼道:“现在是在战场,不是你花前月下做梦的时候!士兵!”说完转身就走。岁月的痕迹深深地印在了魏忠泽的脸上和头发,但是这并不影响他霸气凌人的领导气势。
姜年和魏忠泽“老大”素来不和,魏忠泽觉得战争就是一块画板,每一个士兵都应该毫不犹豫地用鲜血完成这件艺术品,为了更伟大的事业,死一些人又怎么样?不朽是用鲜血灌溉的!也只有鲜血能够!
姜年无法理解他的思想,却也只能执行命令,可他是多么渴望花前月下。等战争结束,他一定会飞奔她的身边,亲吻她身体的每一寸,然后掏出戒指,单膝跪下。
美好的幻想和计划让姜年快忘了他正身处战场。
一旁的机甲轰然倒地,倒在了离他十步远的地方,鲜血缓缓地淌到了姜年的脚下。
柳云南扑了上去,用枪托死命地凿着机甲的玻璃。
姜年这才反应过来,麻木地移动着脚步,走到柳云南身边,防护玻璃上的血还在滴答着,驾驶舱内的短路火花正冒着滚滚浓烟,继电凝胶散发着恶臭仿佛都在宣告着一个生命的终结。
“怎么可能……”姜年喃喃道,C罩杯那么厚的聚酸酯玻璃被一发洞穿了。
“怎么不可能!草你妈的要不是你老大也不会死!”柳云南抓起姜年的衣领将他摔向一旁,那种野兽的神情,好像要将面前的人生吞。
姜年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柳云南跟了老大很久,每一次的危机都能被老大轻松化解,“当你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时,给我一把枪,我来解决!”在柳云南的心里,老大就像是英雄。
可英雄却突然陨落了,陨落在自己的信徒面前。
战争是怎么结束的,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姜年记不清了,他奔袭到陶妍所在的单位,准备给她一个惊喜,却被告知陶妍被委派了绝密任务,调走了。姜年站在雨中,站了一天。
有时候来到江边,看着下面江水滔滔不绝地流过,他就想:“自己恨老大吗?战争真的能带来和平吗?老大还活着的话,看到这样的末日景象,会后悔吗?还有,陶妍,又去了哪里?”
*
2096年8月11日。
日本东京,一间废弃的仓库内。
姜年瘫软在一把木椅上,低着头面无表情,头顶上方的房梁因为开裂不断滴落着水珠,拍打着姜年的脖颈。“花膀子”给他注射了一针沙朵啡,现在的他,只有意识上的清醒,却不能动。
门口传来坚实沉稳的脚步声,打破了许久的寂静。随后,一双Zegna皮鞋出现在了姜年的眼前。皮鞋的主人系着红色领带,西装革履,头发的花白却掩盖不了面容的恶毒。
“又是你啊。”
“看来你确实知道着什么。不过我来这里,是为了‘森铃’,”老人褪去西装,抖了抖肩,花膀子顺势接过,“我派人去五号矿洞,眼看就要到手了,却被人杀了。”说到这里,老人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似乎连空气都被凝结了。
“前几天你的好徒儿从迷失之城逃走了,”老人顿了顿,“逃走了也好,令我感兴趣的是,救他的人。我想你应该知道吧?”
“我活了大半辈子,深知教育的重要性,一个国家的教育,决定了一个国家的未来,论述到个人也一样。带上来。”说着,门口两个全副武装的男人,架着一个濒死的女人走了进来,“花膀子”上前一步,扯住姜年的头发,让他能够清晰地看见女人的惨状。
尽管看不清脸,姜年还是能够认出,面前的这个人,他已经十五年没见了。姜年整个人微微颤抖,老人脸上却露出了慈祥和蔼的笑容,“现在我作为你的老大,再给你上一课,课堂内容就是…”老人举起手,花膀子递上了一柄老式的“三孔”刑具,“不要多管闲事。”
老人走向了一旁的女人,将刑具中间的孔套入了她的小拇指,随即回过头来,看着姜年抽搐着的神情,不禁哈哈大笑。
老人慢慢用力,孔中的侧刀已经深入了女人的皮肉,却没有切下去,“不好意思啊,第一次用,不太熟练,我重新来一遍。”
姜年看着眼前这一幕,泪水滂沱而下,他想开口却张不开嘴,他挣扎着,想要挣脱,可是麻药的药效使他用不上一点力气。
老人给“花膀子”使了个眼色,“花膀子”一把将姜年的头砸了下去。同时落下地面的,还有半截小拇指,“快点爬过来,我要剪下一个了。”老人发出的咯咯笑声,就像是,地狱里镰刀挥舞的声音。
姜年浑身都是汗,颤抖地对抗着麻药的药效,他艰难地张开嘴,伸出舌头,一点一点拨动着。
你的爱人正在受尽非人的折磨,你的敌人就在你几步远的地方,你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块然后扔出去喂狗,可是你却身处桎梏,无能为力,你要放弃吗!你应该用牙齿,用舌头,用你身上每一个毛孔!去将你的爱人夺回!
“姜年……”被架着的女人突然低语道,仿佛用光了所有的力气在呐喊。
姜年听见了吗?他听见了,他早就听见了。
“啧啧,好一派感人的画面。这么多年,你一点都没变。”老人摇摇头,一用力,无名指应声而下,滚落在姜年的面前。
“今天就到这里吧,带下去。”
老人掏出手绢擦了擦双手,走到姜年的面前,当着他的眼睛,狠狠地践踏了陶妍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