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颂乐三岁那年,在华语乐坛小有名气的父亲出轨了,傲气的母亲离婚后带着颂乐离开了祖国,来到苏兰国。那时候的颂乐还太小,只记得临行前被一双和自己一样大的小手紧紧的握着,模糊间小女孩泪流满面的跟她说长大后会来找自己,而自己也哭的抽搐,后来是被人强行拽开,拖上车离开的。
在颂乐幼小的心里,从那个时候开始似乎失去了灵魂的另一半,久久难以平复,失去了孩子本该有的笑容。
母亲来到苏兰之后异常的忙碌,母女两住在华人街破旧的地下室,时常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在这个冬天格外长的国度,颂乐完全找不到归属感。
但是,人总是要适应环境的,三岁的颂乐开始学习语言,与周边的同龄孩子一样上学、放学,在母亲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学着自己在柜子里找饼干,孤独和寂寞伴随着幼小的心灵慢慢长大。
四岁开始,颂乐放学后会自己走过三条街找到母亲工作的剧院,看着母亲导演着一场又一场精彩的舞台剧,然后跟着工作人员不断的优化节目和内容。在颂乐的心中,母亲是优秀的,是独立的,是自由的,也是自己长大向往的样子。
仅用一年的时间,母亲就将一部舞台剧搬上了更大的荧幕,现场几万观众来看,首场表演非常成功,火爆极了,这也打开了四岁女孩的眼界,原来歌舞也可以受到这样的追捧和关注,这在颂乐心中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有这样的母亲,女孩是自豪的。
这天是最后一场表演,颂乐和邻居家的大姐姐一起买了鲜花打算送给妈妈,突然在舞台方向发出了一声闷响,紧接着是观众们的惊呼,手忙脚乱的工作人员加速了紧张的气氛,颂乐用力挤进去,被看到的一幕震惊了。
母亲倒在了血泊之中,一位绅士正用衬衫捂着母亲的头部,血流的越来越多,从地板流向颂乐的脚边。时间好像就这样停止了,一地血红的鲜花夹杂着浓郁的血腥味儿充实着女孩的鼻腔,眼泪不自主的流下来,但是颂乐迈不出一步,也听不见人流发出的呼喊声,身体好像被定住,五感似乎正在流失,感觉着生命最后时刻所带来的恐惧与无助。
不知过了多久,瞳孔的能力似乎恢复,她看见母亲被抬上担架,正消失在视线中,女孩用尽全力迈开僵住的双腿,跟在后面呼喊,但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
颂乐跟在母亲的救护车后面跑了很久,究竟有多久,她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这个方向,她也不清楚,因为即使看不见救护车了,但是她依旧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不能离开母亲,那是她的唯一,仅有的依靠啊。
本就是漆黑的夜,在陌生的苏兰首都街头,女孩从奋力的奔跑,到无力的挪步前行,四岁的颂乐终于意识到自己迷路了。
这是她来苏兰的第二个寒冬,颂乐努力回忆着来时的路或者家的方向,再或者是医院的方向,究竟该去哪里,她不知道,路越走越远,哪里才是目的地。
在感知到脚磨破的疼痛时,天不知何时已经亮了,女孩找到一位穿制服的大叔,告知自己找不到家时,突然后脑被敲击一下,她在昏迷前最后一眼看到了不远处一个陌生的少年。
再醒来时,颂乐看见了很多孩子,他们身穿破烂,眼神散发着莫名的恐慌,门吱呀的一声开了,走进来一个少年,这是女孩昏迷前看到的面孔,他带着一些吃的,放在地面上,身边的孩子们疯了一样的抢夺食物,女孩没有动,也没有恐慌,清澈的眼神望着少年,男孩看起来只有十多岁,递给颂乐一个面包,跟她说,吃。
女孩什么都没有说,张口咀嚼着毫无味道的面包,似乎也能猜到自己被关了,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十天,在只有焦虑和恐慌中是很难熬的,颂乐所能感知的是这里有很多房间,住着年龄不一样的人,时常有人被带进来,也有人被带出去,而带出去的人再也没有回来。
少年吹着口哨每天都来送食物,与这个不哭不闹的女孩对视一分钟,这天偷偷跟颂乐说,我说跑的时候,用力跑,躲藏起来,等我。
没过多久,这个房间的所有孩子被带了出来,外面的灯光很刺眼,耳边传来孩子的哭声,颂乐也想哭,但是她没有眼泪,她只想活下去。
因为她年纪小,被安排在距离仓库窗户最近的位置,似乎只要迈出一步她就可以脱离这群家伙了,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少年,盯着他的嘴巴,等待着那个字。
时间就这样流淌,一个孩子突然挣脱束缚向门外跑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而就在这时颂乐看见了少年发出“跑”的嘴型,她悄悄的逆向挪步,就在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那个被抓的孩子身上时,颂乐一跃跳出了窗户,没命的奔跑。
这是件破旧铁皮回收厂,可供躲藏的角落很多,女孩自知体力不够,在耗尽体力前找到一处只供她瘦小身体的夹小空间躲藏了起来。
没过多久,她就听见,很多人找她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女孩不发一声,安静的似乎已经死亡。
第二天清晨,一辆又一辆车驶出了回收厂,四周变的格外的安静,夜间下了一场雨,地面变得泥泞,女孩依旧毫无声音,任由泥巴打湿衣裤,饥饿与寒冷肆意摧残着最后的神经。
凌晨时分,空旷的厂房里发出熟悉的口哨声,女孩睁开了眼睛,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近,女孩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探出头,看见了少年,不知为何竟如此心安。
转眼间,颂乐跟着辰烬炎已半年,女孩曾经问过炎为何要帮助她,他说也许是因为自己流淌着一半亚洲的血吧。
炎有个大五岁的哥哥,叫淼,他带着一群半大的孩子,在这个街区胡作非为,为了能够吃饱肚子也没少做非法的事情,要不是因为颂乐小吃的少又能帮点小忙,淼真的不能接受带着这个拖油瓶。
凌晨的街区是很热闹的,融合街头潮流文化,年轻人都用HIP-HOP的形式演绎着对自由的向往,颂乐也开始迷恋上了街头文化,高调而张狂,无惧而奔放,也许这种洒脱是因为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也许这种激情正是内心颓废的映衬。这是一种被束缚的自由,被自由表面化的释放,正如此时此刻的颂乐。
本来没有炎在,颂乐晚上是不会出去的,但是这晚是她五岁的生日,虽没有人为她庆祝,但是她还是不想就这样浪费掉,所以她跟着几个伙伴去了街头音乐竞技场,也就是这晚,几伙人发生了争执,竞技场燃起了大火,引来了警察和消防员,颂乐就这样被带到了警察局。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是跟着哥哥姐姐们过来的吧,这么小怎么会在那么乱的地方。”
颂乐一直没有说话,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打电话给炎,炎是有案底吧,不能让他出现在这里。
“你会说话吗”
“你知道父母的电话吗”
“长官,你过来一下,这个孩子跟半年前失踪的女孩很像”。
天亮时分,警察厅走进一个十六岁左右英挺贵气的少年,
他一眼就看见了女孩,走到她身边蹲下来,轻声的说“闵颂乐,你好,我是丹”。
女孩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说“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少年一点也没有生气,微笑着说“没关系,我认识你就好,我已经找了你半年,是来接你的。”
“我不会跟你走的”女孩坚决的说,
“你母亲还活着,她让我来接你的。”
颂乐惊到了,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少年。
少年笑着拿出皮夹里的一张照片,这是颂乐与母亲来苏兰唯一的照片,她怎么会不认得,顿时抢过照片泪如雨下。
丹轻轻的拍着女孩的背,柔声说,“半年前那场事故,多亏你的母亲救了我的父亲。
事故当天,我们已经知道珍姨有个四岁的女儿,去接你时才发现你竟然失踪了,找了足足半年,你究竟去哪里啦?两个月前,你母亲已经醒来,正在做康复治疗,她特别着急,也特别想你,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吗?”
颂乐早已泣不成声,能够知道母亲还活着实在太好了,似乎早已被黑暗吞噬的内心迎来了曙光。
女孩擦干了泪水,站起身,主动抓住了少年的衣角,重重的点了点头。
少年笑着将女孩抱起来,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大步走出了警察局。
在警察局门外,颂乐看到了满脸焦黑迎面跑来的炎,
女孩向炎摇了摇头,然后被丹抱进了轿车,
隔着后车玻璃她向炎发出“等我”的口型,
已经看到颂乐的炎,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是一场离别,也是一场相遇。
改变了所有人,也让所有人得到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