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最终决定扮成准备偷渡的情侣。我是爱慕虚荣的拜金女,他是银行职员。为了满足我日益膨胀的物质需求,挪用了大额公款。如今漏洞越来越大,在东窗事发之前,准备潜逃出境。
入夜之后,我们摸索着找到了大门紧锁的五金店。
韩叩了三下门,过了大约五分钟,铁门上开了一个小窗,露出了一双凶狠的眼睛。
“说明你的来意。”一个沙哑浑浊的声音响起。
韩四下张望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要去地下黑市。”
小窗嗖的一下关闭了,韩尴尬地张着嘴,无所适从。
我能听见铁门后面,驼背老人正拖着蹒跚的步子走远。我急忙用力拍打着门,大喊:“等一下!”
驼背老人停下了脚步,折了回来。
“说明你的来意。”冷漠、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言辞恳切地说:“大爷,我们要出境,我们有钱!”
小窗再次关闭,老人一声不响地走远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有通关密语?”韩不解地说。
我侧着耳朵听了听,铁门后面一片寂静。
“我们不知道每一重门的检验是什么,或许这正是检验的一部分,”我索性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真正走投无路的人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别忘了我们这对‘苦命鸳鸯’如果不从黑市潜逃出境,就会面临着牢狱之灾。”我朝他做了个鬼脸。
韩点了点头,挨着我坐下。
虽然荫城四季如春,但是夜里还是有些凉意。
“来吧,让我们更像情侣一点。”我展开身上的披肩,披在我俩身上,跟他依偎在一起。
我能感觉到韩的身体一下子绷紧了,显得有些局促。他身上有种干净的皂香味,柔软的羊毛T恤贴着我的脸庞,很温暖。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贪恋这种温暖,而这种温暖是鸾天明不曾给我的。他身体的冰冷并不让我觉得冰冷,可是他层出不穷的谎言、秘密却将我的胸口掏出一个填不满的空洞,呼呼的灌着寒风。
其实再去鸾家老宅的路上,我心中有一个疑问,却始终没敢问出口。如果没有爆发叛乱,如果媱姬没有牵扯出他的妻儿,他会告诉我她们母子的存在么?还是深埋在心中,成为他难以言说的回忆和痛。
我不敢问,不敢面对答案。我宁可我从来不知道这一切,让时光停留在我们约会的那个下午,让我幸福得像个傻子。
“多雨……”韩发出了轻微的呻吟声。
“怎么了?”
“我的肩膀麻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帮他捶打几下,“你倒是放松点啊,紧张什么。”
他突然扭头看着我,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多雨,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我被他吓了一跳,“什么事?”
“恩……就是……”他又踌躇起来。
“是问鸾天明的事么?”我脱口而出,“那就别问了。”
他顿时泄了气,幽幽地说:“那算了吧……”
他沉默了。我突然意识到他想问的可能并不是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有些莽撞了,可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
我微微叹了一口气,算了吧,以后还有机会。
月已至中天,周围一片寂静。我们之前轻松的气氛一旦被打破,就显得有些尴尬。
“咳,”韩清了清嗓子,“那个,通关密语到底是什么呢?‘说明你的来意’,总不会是——我要买五金件吧。”
“不对,”我说,“这里是为普通人开放的通道,不会是什么复杂的密语,是我们想复杂了。”
我思索着,“只有真正需要的人才能通过,真正需要……我知道了!”
我一跃而起,寂静的夜里响起的敲门声,平添了几分惊悚。
“说明你的来意。”
“我们需要帮助!”我急切地说。
小窗再次狠狠地合上。
吱呀一声,铁门开了一道小缝……
我们侧着身挤进来,一只枯槁的手从我们背后伸出,锁上了门。
屋里面很黑,只有驼背老人手中擎着的微弱烛火,他凶狠的面孔在跳动的火光中忽明忽暗,显得更加狰狞可怖。
我佯装打了一个寒颤,抱怨道:“吓我一跳,为什么不开灯啊,又冷又黑的。”
驼背老人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缓缓地张开了嘴,“说明你们的来意。”
这可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这位守门人只有这一句台词?
过了半晌,我才反应过来。我们已经进了这道门,这一遍应该是真的询问我们的来意。
我用胳膊肘戳了戳韩,韩会意,低声下气地说:“大爷,我们走投无路了,想要出境,听说您有门路,请您帮帮忙……”
“年纪轻轻,大好的前途,怎么会走投无路呢。”驼背老人面无表情地说。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摆出一副怨恨的模样,“还不都是因为他偷了公家的钱,被抓住了就要判刑,我可不想坐牢,”我夸张地瞪着眼睛,“您知道吗,听说牢里面都要剪短头发,不能化妆、不能上网,连洗澡都是冷水澡。”
驼背老人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
我讪讪地闭上了嘴。
驼背老人看着韩,“年轻人,为什么要偷公家的钱?”
“因为……因为……”韩嗫喏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你没用,”我抱怨道,“就你那点破工资,怎么能养活我,怎么能让我住大房子,怎么能让我去欧洲购物!原本以为跟着你能过好日子,没想到现在还要连累我一起坐牢。”说着,我已经垂下了眼帘,仿佛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
韩急忙好声好气地哄我,“亲爱的,都是我的错,让你跟我受苦了。你放心吧,我已经往国外的账户里转入了大笔的资金,只要咱们能出去,一定会让你过好日子的。”
“真哒!”我破涕为笑。
驼背老人冷笑了一声,摩挲着货架上的一把榔头,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浑浊的雾气。
“我年轻的时候坐过牢,因为那个婊子想要汽车、想要洋房、想要大把的钞票。我抢劫了运钞车,坐了牢,她却跟别人跑了。”
他突然攥紧了榔头,转过头恶狠狠地瞪着我,我几乎以为他扑过来要杀了我。
但是他很快恢复了常态,丢下了手里的榔头。
“为了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他看着挡在我面前的韩,难以察觉地摇了下头,“跟我来吧。”
我们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看他在杂乱无章的货架上摸索着按了一下。地下传来嘎啦嘎啦,齿轮转动的声音,货架向一侧拉开,露出了一架电梯。
驼背老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