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尾巴,京城的电影学院和晋华大学,又迎来了又一届新生。两校毗邻,晋华大学是华夏一流学府,汇集了众多成绩优异的学生。
太阳普晒,透过路边繁密的枫树叶,投映在光滑黑色松柏路上参差斑驳的狭长的黑色影子,偶有阵阵微风,树叶飒飒作响。
楚词梳着高高的马尾,上身穿着白色修身短袖,下身穿着牛仔短裤,脚上踩着白色板鞋。
茶色遮阳镜遮盖了几乎大半张脸,她独自一人拉着行李箱,穿梭在人来人往的学生和家长堆中,没有撑伞,高高的马尾摇摇晃晃,一副浓烈的青春朝气模样。
茶色墨镜下不停跳动着浓密浅色羽睫下的一双琉璃鹿眼,不动声色又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城市繁华的一角。
阳光如火般炙烤直照下来,透过茂密的枝叶罅隙投下参差的,斑驳的黑线和一片阴翳。
楚词缓缓地走着,手上脚上铃铛镯子铛铛作响。心情愉悦,嘴角上扬着微微弧度,没有东张西望,背挺得很直,流利的精瘦的下颔线沿着侧颈以一种优雅的弧度沿至圆领内,露出白皙修长的天鹅颈,白皙笔直的长腿,颈子和胳膊在阳光下白的熠熠发光。
尽管看不见脸,但是那种骨子里流露出的,给人的感觉就是舒服,如同三月温柔的春风轻轻地拂过杨柳,哪怕在帅哥美女成堆的电影学院门口,隔得远远的,那种独特的温柔气质,也让人侧目,让人移不开眼。
楚词从小独立,便拒绝了自家楚女士的陪送,独自一人乘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来到这里。
电影学院的孩子家庭非富即贵,校门口挤满了各种楚词没有见过的豪车,拥挤得寸步难移,从车旁经过时,偶尔听见的,透过车窗传来娇气孩子的各种抱怨声。
在一系列豪车中旁停滞不前的低调豪车内,一个打扮精致的身穿限量款C家夏威夷花衬衫,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像一只骚包的花孔雀,烫过的黄色蓬松卷发,手上戴着限量的飞轮镂空腕表。
全身行头超过三百万的娃娃脸男孩,正双手合十眼带恳切的看着一旁假寐身穿简单白衣黑裤的少年,可怜兮兮求道:“镜哥,镜哥,拜托你去悠然寝室请她一下嘛。”
“你自己为什么不去?”
假寐的许镜辞眼未睁开,被车板隔绝的后座没有开灯,一片昏暗的环境里,声音怏怏带着许久未开声的沙哑低沉,似是疲惫非常还抬起手捏了捏眉心。
许镜辞也没有想到自己筋疲力尽地开了一上午的会,散会一出会议室就被守株待兔的韩寒连拖带拽的拉上了车,催着司机闯了好几个红灯就为了来叫一个女人。
一个提起名字,许镜辞都忍不住皱眉的女人。
听到许镜辞的话,娃娃脸男孩表情看上去更加怆然。
用手一直绞着衬衫的一角一边看着许镜辞,略微委屈开口道:“她最近又生我的气了。”
真的是不怪韩寒,作为韩寒朋友的自己和杨赫凡,真的是不爽那个叫倪悠然的女人很久了,碍于韩寒的情面,他们始终也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也从来没有当着韩寒的面说过倪悠然的一句不好。
韩寒喜欢她——这就是她有恃无恐的最佳理由。
倪悠然总是会莫名其妙的生韩寒的气,或许是可能天气太晒,可能她没有抢到某款限量珍藏,可能她脸上长了一颗痘,可能是……尽管生气的理由千奇百怪的,韩寒也总是会不厌其烦地放下自己韩家大少爷的身段去哄一个比他还大了三岁的女人开心。
倪悠然每次看见韩寒脸上都是总是会摆出一副韩寒欠了她八百万的一副极为不开心的样子。
可偏偏韩寒却只是单纯地认为倪悠然是心情不好,心甘情愿的在她的身边鞍前马后。
韩寒的性格是单纯的,从小在培育花朵的暖房中长大,没有经历过风吹雨打,狂风日晒。
他天真的以为自己只有把他拥有的一切都给献给倪悠然,倪悠然就会多看他一眼。
“镜哥你去的话,她今天晚上就一定会来的。”
“镜哥~”“镜哥,你不是想要城郊的那块地吗?我有办法。”
“镜哥~帮帮我。”
假寐的许镜辞缓缓睁开了眼,看着娃娃脸少年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说道:“韩寒,你喜欢她什么?”
娃娃脸男孩睁大鹿眼瞬间陷入了茫然,似乎自己也从来没有纠结过这个问题,他似乎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嗫嚅着缓缓开口:“可能……是……她最漂亮?”
“那你为什么觉得我能请到她?”
“因为……你是镜哥?”
片刻,安静的后座上传来许镜辞的一声嗤笑,“韩憨憨,真希望你能一直这样傻下去。”
许镜辞慵懒道“只此一次,地就免了。”
一旁的殷切等待的韩寒的眼睛瞬时亮了起来,激动惊呼道:“谢谢镜哥。”
一边骨节分明且带着几分苍白的手“咔”的一声打开了车门,热浪猛然袭来冲合了车内的凉爽。许镜辞微皱眉,眯了迷眼,韩寒兴奋地拉住许镜辞的左手,身子微斜,右脚一抬,像是要跟随着他一起下车。
然后突然猛地意识到什么,在凝滞气氛沉重的气氛中,韩寒后知后觉看见许镜辞眉梢半挑,似笑非笑地看着拉着自己的手。
韩寒吞了吞唾液,讪讪地在自己心虚的“嘿嘿”的尴尬声中飞快地松开了抓住许镜辞的手。
“抱歉,镜哥。”讪讪地抓了抓头发,猛然意识到什么,又轻轻地把做好造型的头发抚了回去。
许镜辞膝盖微弯靠在车门,右脚踩在地面上,黑裤露出苍白的脚踝,迎着阳光微微眯眼,头也不回地说道:“不用了,你们把车开在外面等就行。”
头探出车外,右脚完全踩在地面上,利落地抽出左脚,右手懒洋洋地随意向车门一甩,车门便被麻利关上。
双手插袋,迈着两只长腿不断交叠着优哉游哉地向着喧闹的车水马龙的深处走去。
楚词一进校门,一旁的银杏树下,挤满了各式各样的服务帐篷,楚词在热情的学长学姐的帮助下填交了个人资料和缴费后,向着学姐们咨询了寝室方向后,发现并不是很远,楚词便微笑着委婉拒绝了学长的相送。
楚词被插进了大三学姐们的寝室,学姐们还没有开学,公寓楼下没有什么人,看着又高又长的公寓前石梯,提了提手上七八十斤的行李箱,楚词有点后悔了,因为逞强而拒绝了学长的友好帮助。
托韩寒的福,许镜辞对电影学院比对自己就读的大学晋予还要熟,他迈着长腿飞快地穿过每一个熟悉篮球场。
记忆犹新的是每个倪悠然在寝室的下午,他都会提前被韩寒拖着来打篮球。
在这里最后一次打球是一个黄昏的下午,韩寒在球场上为了讨好她,在球场上扬着汗水飞奔着,而那个叫倪悠然的女人却扬着明媚的笑递给了许镜辞她带来的唯一一瓶水。
那天过后,许镜辞再也没有应过韩寒打球的邀约。
右转后面,面前的景色豁然开朗,一条宽阔的道路,路的左侧是一大片枫树林,从中传来的此起彼伏的知了声,吵吵闹闹地连成一片,叫声越加紧迫般响亮起,混杂着前方万向轮驱动时与柏油地面的“吱吱”的摩擦声和欢快带着清脆摇铃的声音。
许镜辞的脚步忽然就慢了下来。熟悉的、忘却的记忆纷至沓来……脑海中闪过无数记忆的碎片,令他瞬间记忆有些恍惚,好像……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时间,自己疯狂痴迷过这种那种发出美妙声音的铃铛。
他也曾像一个病态的收藏家那般疯狂地从世界各地收集了许多精致玲珑的各式铃铛。
甚至很长的一段时间无数次午夜梦回,似只中了古埃及法老诅咒那般,耳畔依稀听见那种清脆的铛铛声一遍一遍道无限循环着,那段时间整个人如搁浅的人鱼一般,窒息般的痛苦携着强烈的空虚感让他一度感觉到绝望无比。
可是他却无力地发现,不管自己如何疯狂地摇、拍、甩、砸那些铃铛,他自始至终都一口咬定远远没有自己第一次听见铃铛清脆的摇动时带给自己内心那种极致的、震撼的欢愉。
自己搜寻了世界各地,寻找到似乎也仅仅只是一个替代品,那么当初的自己究竟是在哪里听见又为何疯癫至此的呢?
他的记忆似乎是被自己刻意剪辑过那般,他好像或者是刻意忘记了一些记忆,一些不好的、甚至可以称得上痛苦的回忆。
那究竟会是怎样的声音?能让自己念念不忘了接近10年。站在狂热的夏风中他如是在想。
楚词郁闷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地面上有一群群蚂蚁没有头绪似跑来跑去,看得入迷时才后知后觉,一片黑色的阴翳完全笼罩盖住了蚂蚁,也盖住了自己。
楚词抬眼看去,是一位男生,隔着太阳镜五官并不真切,他面无表情地一动不动地看向墨镜后她的眼睛。
楚词的眼睛从小惧光,所以在阳光特别刺眼的时候,她都会戴上茶色墨镜。
楚词妈妈曾经告诉楚词,就算眼睛再不舒服,和别人说话时,一定得记住把墨镜取下,要不然会给人的感觉不舒服,这句话楚词记得很牢。
在取下墨镜的前几秒,楚词熟练地闭上了眼睛,羽睫轻颤着微微撑开一条狭小的缝隙试探着这刺眼的光后,而后再慢慢地完全撑开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