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通行站在原地也没有动,甚至连拳头也没握起。双手轻松的自然伸直下垂,脸上咧嘴而笑。
“咚……”
那是脚踩在碎石上的声音。
一方通行按照一定的节奏,以脚底轻轻踏着碎石。
“轰……!!”
一瞬间踩在脚底的碎石,宛如地雷般爆炸开来,碎片向四面八方飞散,就如同近距离扣下扳机的步枪。
未待完续,埃尔维斯却又听见生锈金属相互摩擦的刺耳声音。
埃尔维斯茫然的看着声音的方向,只见一方通行抬脚往地上一踏,不知道他将冲击的方向做了怎样的改变,但原本很躺在他脚边的一根钢筋,如同弹簧一般直立起来,一方通行接着反手一拳,似是要拨开眼前的蜘蛛网一般打在直立于空中的钢筋之上。但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拍打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力道很轻。
与此同时,有如教会鸣钟声一般的轰然巨响,传遍整个废墟。钢筋直接弯成了三角状,以炮弹般的速度往黑发少年方向呈一条直线飞去。
少年微微一笑,举起右手,随手一挥,并向后退了两步。接着,弯曲的钢条如同一把圣剑,闪耀着象征高温的橙色光芒,正好插在少年刚刚站着的地方。
几百公斤重的钢条直击地面的瞬间,再一次把大量的碎石都卷了起来,就像落在海面的陨石,无数的小石头,朝周边散去。
被操纵了矢量,速度超过的小石子仅仅飞了四五米就消失了,不过冲击波却没有消失,掀起一阵空气的“海啸”,把周围那摇摇欲坠的信号灯和广告牌震得七零八落,那气势看着是要把声音也给撕裂。
……………………
埃尔维斯捂着耳朵,看着上空轰然炸开的光芒,伸手在页面边摸了摸,事件簿缓缓旋浮,光影在眼前成像。
而周围风景却在迅速的变化,金碧辉煌的装饰从空气中浮现,伴随着华美的壁画,厚重的帷幕和高悬的水晶灯等等种种陈设……
好像一瞬间便来到了某个剧院之上。
触目所见,竟然是一座华丽到难以用语言去形容的剧场,在舞台之外,半圆形的看台上,无数座位之上座无虚席。
无数虚幻的人影正在拿着精致的望远镜眺望。
而埃尔维斯则是站在二楼独立包间之上,在他一边,还有不知被什么时候拉到埃尔维斯边上的黑发少年。
少年在度过最初的茫然之后,环顾四周,带着一丝好奇看向埃尔维斯。看着对方的眉目,总感觉有些眼熟,便问道。
“那个,你是哪位?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埃尔维斯。如你所见,风纪委员。”埃尔维斯掏出手帕擦了擦汗,眯眯眼睛,轻声说道。
“上一次见面,是在小巷里……”埃尔维斯恰到好处的停下了,反向少年问道,“那么能告诉我,您是谁?”
“清宫至夏,一个普通的能力者罢了。”少年笑了笑,摆摆手。
“普通的能力者可不会和第一位打的有声有色……”埃尔维斯嘴角略微抽动,但幸运的是对方没有看出来。
面前的少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只是再次睁大了眼问:“那是什么?”
他看着舞台之上一堆东西的最中央,是一颗凹凸不平的珍珠,一点也没有普通珍珠的细腻光滑。在珍珠周围有几本书,有几串精雕细刻、极尽富丽的首饰。
“能力的一部分。”
埃尔维斯面色有些灰暗的解释道,“当然不会就这样空落落的摆一堆东西,肯定要留点笔记、备注什么的。”
“有意思的能力。”清宫微笑着做出评论。
不过呈现在他们眼前的,不是干枯的文字备注,而是一个小舞台……
“可这恰好却是负担……用计算力去维持一些完全没有必要的东西……”
声音戛然而止。
埃尔维斯闭上了眼睛,专心致志投入对现场的维持,不再说话。
一方通行从一开始就正好立于舞台中央。他皱着眉头,脚下舞台上的种种道具像火箭一般四散,铺在脚边的探照灯如同弹簧一般迅速弹起,钉在木板上的铆钉向衬衫纽扣被扯断一样飞出,直扑向坐在前排的观众。
这样的情况,坐在最前方的观众根本无法防御或回避,但他们却完全没有想要做出其他选项的样子,只是在愤怒的神色下呆呆承受着超过百颗如霰弹般的小物品袭击全身的遭遇。而在此之后,也仅仅只是有些衣冠不整,狼狈不堪的样子而已。反倒是周边的围墙,被打得零碎不堪。
喝倒彩的声音此起彼伏。
明显对于一方通行这个演员擅自打破围墙的行为十分恼怒。
一方通行的周围骤然黑暗下去,在黑暗里,一束光芒骤然落下来,照亮了伫立在中央的老人。他头戴着假面,换上了华贵而没有品位的华服,十指之上满是珍贵的戒指。
“富者。”他自我介绍。
紧接着,第二束光,照亮了身披学士装束,头戴高帽和眼镜的男人,自我介绍:“博士。”
紧接着,身着着鲸骨长裙,典雅而美丽的假面女士从光芒中出现,微微屈膝行礼:“初次见面。”
最终,是身着普通装束,看上去饱经劳动和疲惫的年轻农民。
“我是农人。”
除了导演和剧院老板之外,如今的剧院里,已经有超过半数的剧团成员来到了此处,站在一方通行的面前。
吝啬的富翁,无知的博士,怯懦的少年,浮夸的仆人,爱慕虚荣的女士,心思狡黠的农人……
维持故事的支柱已然撑起,角色们登场。
成为了一方通行的敌人。
……………………
一方通行消失了,只留下了一个个演员。
不,不能说消失,在现在,他也是演员。
只不过,他完全融入了一个个角色之中,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一个老人在意大利风格的建筑下念诗,讲爱神维纳斯和美少年阿多尼斯的故事。然后是其他的地方有人念诗,他们来自德国、法国、西班牙,他们讲国王、仙女和牧羊人。
清宫只是听着,就觉得这些诗无比华丽,那浓烈的色彩仿佛可以被眼睛看见。
然而,和平的背景被火炮轰碎,华丽的大幕溅上了鲜血。名为“宗教战争”的历史,在这个小舞台上走过三十六年的光景。直到人们重新坐在桌前谈判,一位新的国王登上了王位。
画面一转是另一个宫殿,高高在上的君王大手一挥,就有了法兰西学士院。高昂着脑袋的理论家们一身华服,聊着三一律,数落着新出的戏剧《熙德》。写出《熙德》的人叫高乃依,无数人赞美他,保守派攻击他。他被迫放下笔,就再没能写出如当初一般惊艳的字句。
舞台上人物变换,宫殿迎来了新的君王。太阳般骄傲的国王开疆辟土,建立起富丽堂皇的新宫殿。他喜好热闹、喜庆的场面,也接受滑稽讽刺的创作。于是《伪君子》顺利上演,抨击社会的作家一样获得了荣耀。
舞台旁边的光屏上浮现出一段小字,像是注记:
“他知道自己拥有怎样的权柄,却未曾让这无上的权威动摇文学毫分。他知道天才,他知道那样的人不该温顺地弯下膝盖。热衷荣耀的他一定知道,后世会称赞他对伟大的保护。”
“是的,这位陛下,你将如愿以偿。”
下一秒,帷幕粉碎。
周边的景色如回光返照一般,重新倒回废墟,先前华丽的一幕幕场景顿时消失不见。
而埃尔维斯如受重创,脸色惨白,瞬间跪倒在地,干呕不止。衣领之间,几滴猩红的鲜血渗出,落到地面。
白发少年带着丝丝狼狈,擦了擦嘴角的血丝,缓缓步出。
“这么点把戏,也想拦住本大爷?想和我比拼计算力?这个笑话也太好笑了吧?”
埃尔维斯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锁死在地面上的鲜血。
一秒,两秒。
终于,埃尔维斯缓缓地放下了作势欲发的左手。
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右手,拢指成拳。但很快,埃尔维斯只觉眼前人影一闪,下巴一痛,登时眼冒金星!
砰!
又一声闷响,埃尔维斯腹部剧痛,把所有的反抗之力都抽离他的身躯,随即倒在地上。
清宫担忧的撇了一眼一旁,悚然一惊,凝神望去,这才发现埃尔维斯的衣领上带着几丝不正常的鲜红。
再转过头来,淡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冷笑一声,“要不要试试看我的下一招呢?”
“乐意之至!”一方通行的红瞳一闪,狠狠的大笑一声,双脚猛地在地面上一跺,下一刻,研究所的一座倒塌了一半的三层楼轰然一震,在一种无形的引力作用下,缓缓浮了起来!
少年低哼一声,双手虚抱,接着,空气中闪过点点微光,如流星赶月一般向少年手中汇聚,手中的橘金色小球骤然一震,接着就如同吹气球一般,瞬间膨胀了起来,最后在少年的头顶,缓缓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橘金色球状物。
一方通行疯狂的大笑着,同时双手一挥,那座大楼轰然向下砸下!
少年低吼着,同时双手向上方骤然掷去。
在橘金色的球体和大楼的废墟碰撞的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仿佛静止了。
下一刻,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在第七学区的上空,轰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