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宫是一座位于月宫不远处的建筑,在18世纪和19世纪时,皇家天文台有个很有意思也很奢侈的潜规则,那就是每一届院长都不会住在上一届院长留下的公馆里,而是自费重新修一座新的公馆,之前的公馆便赠与学院,于是皇家天文台每几十年都会新添一座公馆,一直到占满所有能够使用的地皮再把老旧的公馆拆掉重建。这对皇家天文台院方来说是好事,省去了一大笔建筑的修建费用,但也让皇家天文台上层管理人员的这些位置从此与寒门学生绝无半点联系。
而雾宫正如其名字一般,整体呈现出霜雪般的洁白色,这是因为它选用了从日不落帝国时期殖民地开采出的白玉岩做外墙,这种材料本身不算太贵重,但联想到要将数以百吨计的建筑材料从万里之遥的殖民地运到欧洲的当时被冠名为帝都的伦敦来,其中的开销实在堪称豪奢。走近了才能看到白色外墙上精细的浮雕,以大师级的手法刻画出一些古老的神话和诗篇。
埃尔维斯背下了学生手册,所以知道一些。
而负责这次活动的组织者中也是有学生参与的,只不过这些人选择进修的科目是多数贵胄都会选择的宗教学和政治学,而奇怪的是,皇家天文台做一个研究性的组织,竟然会有人到这里来学习政治学?这不得不说是一个笑话。
同时,埃尔维斯估计这些人也对元素学很感兴趣,从新生晚宴的布置就可见一斑,这里大量采用了带炼金和魔法性质的装饰。例如雾宫周围的树林,此时天色渐暗,树木成了光源,在黑暗中绽放着令人迷醉的幽光,还有特制的魔法火焰隐藏在树丛中一闪一闪地发亮。
雾宫的大门已经敞开,红毯沿着阶梯铺下来,身穿黑白相间服装的侍从们微笑地站立在红毯两侧,埃尔维斯和爱莱亚从他们中间走过,没人要求他们出示邀请函。
因为在不列颠,宴会的主人总是严苛地要求门口的侍从记下每位受邀者的容貌。
埃尔维斯拾级而上,对这奢华的一切并不好奇,在自己家的府邸,他也拥有着这样的生活。
正门两侧有两个对称的高大石像,那是穿着长袍的魔法师,手高高扬起做出施法的样子,脸庞隐没在兜帽的阴影下,埃尔维斯从石像下走进公馆,
外围的走廊里人来人往,学生们都穿着精心挑选的服装,男生们梳着古雅的发型,修身的黑色晚礼服让他们显得气宇轩昂、风度翩翩,手上端着酒杯向优雅地提着自己的公主裙走过的女生们致意。侍者们托着银盘,在人流中穿梭,上面精致的高脚杯反射着柔和的灯光。
埃尔维斯与爱莱亚也穿上了自己的礼服。她美得令人无法忽视,因此人们频频向她侧目。
埃尔维斯顺着人流走进内厅,这里的空间比他想象得要大得多,看来设计雾宫的人实在是深谙建筑的艺术。狮子、凤凰以及巨龙的雕塑被固定在一根又一根大理石柱的顶端,两排柱子延伸到内厅的尽头,柱子后面是白银铸造的门扉,通向这个公馆的其他房间,而柱子之间则摆上了一张长得离谱的阴沉木餐桌,两侧整齐排列着白瓷盘子和银制刀叉。
受邀者们次序落座,埃尔维斯注意到餐具旁的玻璃杯上刻着不同的名字,那是主人为客人们安排好的位置,就像是以后的权力阶级般秩序森严不容觊觎。
铺着白布的餐桌边上,椅子上也刻着名字。
看着桌子上已经摆上了部分的前菜,埃尔维斯心中突然闪过一个极度失礼的想法。
或许,爱莱亚来这里的唯一目的只是因为桌子上烤得油光水滑的鸡鸭以及涂满酱料的猪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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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希伯恩现在有些不知所措。
亚希伯恩渡着步子绕场一圈,却没有在任何一个杯子上看见自己的名字。直到所有人都已经坐好,除了侍者们他是此时唯一站立在内厅里的人,连随从也有属于自己的位子,餐桌都坐得满满当当。
有些目光远远地投射过来,带着讥讽与嘲弄,看着他沉默地寻找着根本不存在的座位。
是这样啊……那些人邀请他只是为了让他出丑,让这个傻傻的理想主义者明白,这里已经没有属于他的座位了
连侍从们也远离他,亚希伯恩形单影只地站在原地,背挺得笔直,像是个被逼到绝路的武士,又像一只受伤的斗士,倔强地注视着给他带来伤害的一切。
回忆总是在人情绪低落的时候开始。
那是报到的那一天。
“呯!”
拳头击中肉体的闷响。
在转过一道弯,后方的家长们看不见的死角处,几个身材算不得高大的孩子正围着一个看起来仅有十一二岁的孩子殴打着,拳拳到肉,毫不留情。
被殴打的家伙身躯瘦弱,根本站不起身,但是双臂死死护着自己的头,拱起后背承受着一下下殴打,这种姿势是人类的本能。
四周走过的高年级学生们似乎对此司空见惯,看到那情景后仿佛什么都没看过一样扭头走开,低年级的学生想要停留,却最终不愿惹是生非,匆匆跑开。
而亚希伯恩在走进来的路上,同样看到了这一幕。不同于他人,亚希伯恩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们。
似乎是他的动作与四周的人格格不入,殴打瘦弱孩子的家伙中有一个回过了头,虽然年纪不大,一身气息却暴戾而跋扈,根根直立的头发更是让人明白他脾气火爆,扭过头,他抬手便指着远处第一次走进校园的亚希伯恩,这个胸大肌将衣服撑的满当的家伙破口道:“看什么看?想挨揍直说!”
他并非没有看到亚希伯恩佩戴的短剑,但凭借着家族的背景,这个家伙自然在皇家天文台有着鹤立鸡群的高傲自尊和嚣张的资本,或许是横惯了,几句言语威胁早已成了家常便饭,更何况在学员这种地方,永远是老一代欺负新一代的,与军队甚是雷同。
四周的学生赶紧让开了一大片地方,却少有驻足围观者——虽然这里不是什么一流学院,但是明显没有无脑之辈。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矛盾也随之而来,亚希伯恩并不惧怕挑衅,也不会去考虑什么对方的家庭背景。
所以受到挑衅的亚希伯恩很干脆的二话没说,直接迈步向前,在另外几个人还犹豫该不该继续踢地上那个孩子几脚的时候,他已经毫无征兆的箭步冲出,用匪夷所思的一拳击中了那个比他高出一头有余的家伙的腹部。
“咚!”
如果说这几个在学院横行无忌的家伙是街头斗殴丰富的流氓,那么他们在经验丰富的猎人面前永远是个孩子——因为前者的攻击阴狠而狂躁,后者却往往一击致命。
看似普通的一拳直接让对方捂着肚子抽搐着倒在地上,高大的身躯还未触地,亚希伯恩的膝盖便不偏不倚同时坚定异常的撞击在了对方的脸上。
“咔!”
鼻骨碎裂的声音异常清脆。
傻了。
不光是旁边几个不知该做什么的高年级学生傻了,连旁边那些匆匆走过不想图惹事端的学生一样呆立原地。
亚希伯恩轻轻拿出手帕,象征性的擦了擦手,随即扔到了已经昏厥过去的家伙身上,转过身,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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