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对周恩来的美好回忆
对人民敬爱的共和国总理周恩来,吴祖强虽然没赶上有更多的接触,却保留着难忘的记忆。从青少年时代在重庆,到20世纪50年代初在苏联留学,再到后来60年代前后的舞剧音乐创作,吴祖强都曾和周恩来总理有过接触,其中接触比较多的是在舞剧音乐创作的工作中。
当年由吴祖强创作音乐的舞剧《鱼美人》和《红色娘子军》上演时,周恩来总理都去观看,演出结束后则上台对作者和演员们表示祝贺,对吴祖强和演员们热情鼓励。这其中,尤其是对现代芭蕾舞剧《红色娘子军》,周恩来总理不仅十分赞赏,而且给予了很多关怀和支持。
1964年,为庆祝建国15周年,同时为了探索芭蕾舞剧“革命化”,《红色娘子军》终于在国庆节前正式彩排,周恩来在百忙中,亲自来到彩排现场和周扬等同志观看并提出了中肯、宝贵的意见。让吴祖强难忘的是,周恩来总理不仅对《红色娘子军》给予很高评价,而且亲自指定以《红色娘子军》作为招待当时的苏联总理柯西金的晚会节目。
1965年,北京举行了中苏两国政府总理的会晤,这是在“文化大革命”前已经十分紧张的中苏关系中的一件大事,因此,周恩来总理对柯西金在北京的全部活动日程都精心做了安排。为柯西金演出《红色娘子军》的地点定在人民大会堂三楼小礼堂,由于场地比较小,尤其是舞台和乐池很难满足这样大型舞剧的演出要求,周恩来总理请舞剧的编导们设法重新处理舞台上的演员调度,管弦乐队也要求将编制压缩到40人以下,这样才能进入乐池。
作为这部舞剧音乐创作集体的负责人,吴祖强承担了调整总谱、压缩乐队人员的工作。他和乐队指挥李华德一起,抓紧时间,用了一整天把乐队演奏员压缩到39名,加上乐队指挥正好40人,终于没有超过限额,完成了这项艰巨任务。演出结束后,柯西金总理盛赞《红色娘子军》的创作和演出,晚会获得成功。客人离开后,周恩来总理特意到乐池边和乐队人员握手,高兴地向大家表示感谢。
周总理亲自安排的这一次在人民大会堂小礼堂演出的成功实践后不久,毛泽东、刘少奇等中央领导人也来到小礼堂审看舞剧《红色娘子军》,并接见了全体创作人员和演员。这一切,无疑都离不开周恩来总理对文艺工作的关怀和支持。
因此,吴祖强在《不会忘却的美好回忆》一文中写道:
“……后来,我常常听到不少老同志谈起周总理在世时对文艺工作何等地细心关注,并对此深深怀念。他们都说周总理是国家领导人中最爱好文艺的一位,他是带着对文艺巨大的兴趣来关切和支持文艺工作的。而且尤其难能可贵的是,他懂文艺,也理解文艺工作者,他真挚地和文艺家们交朋友,很自然,他也成了文艺家们最感亲切的好朋友。对中国文艺界来说,‘良师益友’这四个字,他确实是当之无愧的。”
而吴祖强最难忘的则是在重庆的中学时代与周恩来总理的第一次接触。他记得是在1946年的初春,为了悼念在莫斯科病逝的中国音乐家冼星海逝世1周年,重庆的音乐界进步人士在旅渝江苏同乡会大厅举办了一次演出冼星海遗作的纪念音乐会,最后的节目是由远在青木关的国立音乐院和松林岗音乐干部训练班的师生特意前来演唱的冼星海名作、用钢琴伴奏的《黄河大合唱》。
这在当时的重庆自然是进步文艺界的一次重大聚会,一时很多人前往。中学生吴祖强虽然很想去却没能弄到票。于是他找了一个要好的同学,一起到门口靠着一个熟人的帮忙,两个中学生终于如愿进了会场。
果然场内已是客满,早已没了座位,连靠墙的走道都站满了人,还有的人干脆在第一排座位前邻近台口边沿地上坐了下来。好在舞台比较低,坐在地上还可以看到台上,而且也不会妨碍座位上观众的视线。吴祖强抬眼望去,正好接近台口的中间还有空档,于是拉着同学赶紧挤了过去,坐上了第一排前的“地座”。回过头来,吴祖强看到他的背后就是第一排,正中还有几个让人看着的空位,很显然那是“留座”。
两个中学生很高兴找了个这么好的地方,他们一齐眼望着台上,只等着节目开始了,却没有注意到背后的第一排已经有人开始入座。忽然,吴祖强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发现是认识的熟人——《新民报》记者高汾,她正坐在“地座”后面的第一排座位上。而她的旁边,则是一位身着深色中山服、黑发浓眉、气宇轩昂的人。
看着正好坐在自己身后的这位不同寻常的人,吴祖强觉得有些眼熟。猛然想起,这不就是新闻照片上见过的、著名的中共领导人周恩来吗?而高汾和吴祖强打了招呼后,就向周恩来介绍说:“这是祖光的六弟祖强。”周恩来马上对吴祖强说:“噢,你是祖光的弟弟,你哥哥的话剧《风雪夜归人》很不错啊,你看过了吗?”
吴祖强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高汾就接过去说:“祖强刚刚在戏里扮演了序幕中的乞儿乙。”周恩来听了,立刻爽朗地笑了,一边说:“是嘛,那好啊。”一边侧过身去对坐在另一边的邓颖超说:“把糖拿来,喏,吃糖,吃糖。”
周恩来先递给吴祖强一块糖,接着又递给了吴祖强的同学和《新民报》记者高汾一人一块,然后和邓颖超各自剥开一块糖放进了嘴里。在这样的场合突然见到了共产党的“大人物”周恩来,一时让中学生吴祖强不知说什么好,他只记得周恩来还问了自己喜不喜欢《风雪夜归人》这个戏,还问他有多大了,在哪读书,有什么爱好等等,随后音乐会就开始了。
吴祖强嘴里含着糖,感觉松弛了许多,但心里仍然一阵阵激动,他没有想到,一个共产党的领导人竟是这样平易近人,这样朴实可亲,没有一点架子。当时在他这样一个中学生的眼里,周恩来是共产党的大人物,也是中国的大人物,可是周恩来留给一个中学生的印象却完全是个普通人,而且是一个和蔼又亲切的普通人。
音乐会的气氛自始至终都十分热烈,最后结束时全体起立,李公朴先生指挥大家高唱冼星海的《救国军歌》离开会场,走上街头。大家情绪激昂,连互相道别都没有顾上,以至于周恩来和邓颖超是怎么离开会场的,吴祖强都没有注意。
这场音乐会一直留在吴祖强的记忆中,周恩来请吃糖一事更让吴祖强难忘,因此他在1991年时曾回忆说:
“这场音乐会是我参加过的最富情感的、一直记忆犹新的音乐会之一,在这场极不一般的音乐会上周恩来同志曾经请我吃过糖,则更成为使我永远不会忘却的一桩美好往事。大约三年后,我在国民党统治区的首都南京‘地下’入党,那是1949年初,距离‘百万雄师过大江’已为时无多。我那时候有了加入共产党的觉悟,可以说主要是在解放前南京如火如荼的反蒋学生运动中经受了锻炼,也有平时所接近的一些文艺界进步人士、同志和朋友们,包括大哥祖光的影响,这自然不会是因为共产党的某位高级领导者曾经请我吃过糖。不过真的也很难说,周总理当年请我吃的那颗糖果,以及在一个少年人心目中一并留下来的,虽是偶然的接触,却是深深地沁人肺腑的,一位伟大共产党人所带来的党的亲切吸引力和感召力,对于我的入党是不是就完全没有产生过某种无形的、不知不觉的作用呢?
……
我不能不回忆起对我而言应是非常难得的,在我青少年时代和总理及邓颖超大姐(文艺界大伙儿都这么称呼)的一次偶然的直接接触。这是周总理在我脑海中留下的最初印象,也是后来一直保持不变的印象……
那个近半个世纪前的中学生却永远都会记得这件事,而且记得相当清楚。这已经成了他每当回忆起这位伟大的中国共产党人、‘人民的好总理’周恩来同志时的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