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事,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过后,便已经抛之脑后。后来唐一凡又和小黑出去游历,却再未有机遇,可见诸事都有机缘,有些事终是可遇不可求。
春来夏往,日子一天天过去,唐一凡就像融入了凡世,无欲无求,随心而安,如凡人般的度过。春之美,百花争艳;夏之美,草木繁盛;秋之美,天高气爽;冬之美,素裹银装。他只是静静的欣赏这凡世的美丽,他觉得他不再是生命的过客,他的心境融汇到了每一个清晨,每一个夜晚。
转瞬十年过去了,唐一凡也留起了长须,面容显出了中年的几分成熟。
这一天,时值冬日,大雪纷飞,群山被白雪覆盖,苍茫一片,一池湖水也结了冰,雪花在冰面上很快堆积起来,天地一片银白。
黎明即起,洒扫庭除。唐一凡将院中里的雪打扫干净,堆到一角。此刻,唐一凡忽然想到很多年前,父亲带他堆雪人的事情。手掌翻动间,角落中的积雪变成两个雪人,两个雪人对面而立,一男一女目光相对,女子充满深情的看着对面。不经意,唐一凡堆出了父亲、母亲的模样。
雪停了,太阳渐渐升起,只是这冬日的阳光没有什么威力,只是敷衍的挂在空中,雪面有些雾化,平添了几分寒气。
脚步声在雪地里响起,院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小君推门进来。小君已经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面容越发的明艳,穿着一身红裙,在这白色的背景下,更加的娇艳动人。
“小凡叔,今天下大雪,我娘烧了前几日打的鹿肉,我爹喊你去喝酒呢。”小君的声音如叮咚的泉水流淌。
“咦,这两个雪人好像真人啊。”小君进门便看到了两个栩栩如生的雪人,她看了良久。“他们一定是夫妻吧,这个女子一定很爱这个男子。”
小君这么多年始终没有恢复记忆,看来终是最坏的结果。唐一凡觉得这样也挺好,不管结果如何,只要小君开心就行。这一阵,小君的话语不像小时候那么多了,有时对视到唐一凡的目光有些漂移,唐一凡觉得女孩子大了,有些害羞。
“三哥又喊我喝酒了啊,这雪天喝酒也是别有一番味道。”唐一凡笑着。
乡村的酒有些辛辣,但唐一凡也喜欢了这种感觉,辛辣的酒一线下喉,却也有诸般滋味涌出。
关上院门,外门一片银色的大地,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苍茫的大地上三行脚印逐渐远去,时而散发着小君银铃般的笑声。
热腾腾的鹿肉端上桌,自酿的白酒倒满杯。一杯下去,酒很烈,一股热流从喉间缓缓落下,直达身体的深处。几杯酒下肚,小君爹的话也开始多了:“小凡兄弟,你说你一直一个人,也没想过找个人一起过吗?”
唐一凡笑了笑,也没说话,端起酒杯,又是一杯下肚。
“我说兄弟,小君娘她二姨的闺女长的不错,去年老公得病去了,她二姨那闺女我见过,模样生的标致着呢。”
“是啊,小凡兄弟,我那外甥女又能干,做的一手好针线,模样也好,赶明我给你们介绍介绍。”小君妈也在旁边说着。
“三哥、嫂子,你们甭为我操心了,我一个人习惯了。”唐一凡淡淡的笑了一下。
小君爹还要说着,被小君瞪了一眼:“你们啊,不是给小凡叔介绍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就是寡妇,好像小凡叔就像没人要似的。”
小君爹哈哈一笑:“来,兄弟吃肉,这鹿肉好,吃了身上暖和。”
边吃边喝,很快一壶酒见了底,小君爹已经有些醉意,“孩他娘,快去再打一壶,灶上的鹿肉再盛点过来。”
小君娘起身离去,这时屋门推开,一个年轻人走进来,冻得有些哆嗦,手里拎着两条鱼。看到屋里众人,连忙喊了一声:“唐三叔、小凡叔。”
“大壮啊,这大雪天的,你咋浑身湿了。”
“小君说冬天的鱼好吃,我就下湖抓了两条。”大壮脸上露出腼腆的笑容。
“你真是的,我就是顺口一说,你就下湖干嘛。”小君嘴里也在埋怨着,一边赶紧拉着大壮坐到火炉边。
小君爹哈哈大笑:“快把鱼拿去让你娘烧出来,大壮过来和叔喝一杯。”
“三叔,我不会喝酒。”
“什么不会喝酒,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喝一壶了。”
酒肉重新上桌,大壮果然酒量不行,一会就头晕眼花。
“爹,你让大壮喝这么多干嘛。”小君一边拧了把热毛巾递给大壮,一边埋怨着爹。
“哈哈哈。“小君爹醉意渐浓,一阵大笑:“大壮,酒量要练,男人嘛,没有酒量以后怎么找媳妇。”
第二壶酒又见底,小君爹已经醉倒在桌上,大壮也晕头转向,云里雾里,嘴里嘟囔着:“我娘说了,娶媳妇就要找好看的,我们方圆百里最好看的就是小君,小君就像仙女......仙女我可娶不了。”
小君脸颊一红,在大壮身上打了一下:“喝多了就会胡言乱语。”
酒终人散,小黑盛情难却的也啃了几块骨头,唐一凡和小黑踏着白雪往回走去,前面小君扶着大壮深一脚浅一脚的也在慢慢走着。
日子又是一天天过去,小君不像小时候跑的勤了。唐一凡依然在重复着每天的日子,有时会去小君家喝酒,喝酒中,小君爹又有不同的媳妇要介绍给他。
小君和大壮待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山边会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身影,有时湖畔会传来小君开心的笑声。
小君十七岁那年,大壮爹娘去了小君家提亲,两家商量了日子就定在四月初六。
四月初六那天,小君家打扫的干干净净,院门和窗棂贴着大大的喜字。山里人结婚虽然简单但也隆重,村里人都参加了小君和大壮的婚礼。那天宴席,唐一凡喝了许多,头一回醉了一次。他在席间说了他想家了,准备回老家去寻亲访友。
第二天清晨,唐一凡和小黑收拾好行装,离开这个生活了十七年的村庄,他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带着小黑,悄然离去,一人一兽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远方。
村头,小君已经挽起了为人妇的发髻,身上穿着红色的嫁衣。她站在院门口,看着唐一凡远去的身影,她想喊一声:“师兄!”,然而嘴唇兮合,这一声却始终没有发出。
十五岁那年,小君便恢复了记忆。两世为人,她明白唐一凡不是一个常人。她不愿意羁绊唐一凡的脚步,温若君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她没有选择重新和唐一凡相识,她宁愿只是做个凡人,这个世界有疼爱她的爹,疼爱她的娘。对于唐一凡的感情,过往只是她单方面的付出,虽然对唐一凡的爱,她不介意付出。大壮的出现,才让她感觉到,爱原来是相互的,有付出,有回报。她体会到了爱人的感觉,体会到了被人爱着的感觉,原来这种感觉才是爱吧。虽然凡人的岁月不会很长,但是她觉得这种美好,哪怕很短,她也愿意。
“小君!”,屋里传来大壮的喊声,“哎!”温若君脆脆的答应了一声,转头向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