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老爷姓权,很久以前是州府里的高官。”
“州府?说起来,这里叫什么名字?”周扬问。
“这座小镇名为安平,位于邢国承天府境内。”白脸年轻人插嘴道。
邢国?
周扬眉毛扬起,他可从来没有听闻。
“他说的没错,只是大师你还没有说清楚行踪,告诉我们姓名。”夏鹏道。
“何来的大师一说?”周扬微笑道,“我姓周名扬,从另一个国家游历至此地。”
他一边应付着对方的问题,一边观察着镇上的景象,现在太阳可才刚刚落山,街上的小摊贩已经全都收拾摊子推车回家了,青石板铺就的路上空无一人。
各家各户都紧紧关着门窗,配合渐暗的天色,真有几分末日来临的气氛。
明明是盛夏,却让人心生寒意。
“这街上怎么没人?”
“我说了大师可别感到害怕,这话可不是在讥讽您。”夏鹏语气有些低沉。
“到底怎么了?”
“因为有恶魔在这里作祟,特别是近一个月以来,闹得是鸡犬不宁,甚至……已经搭上了好几条人命!”
“恶魔?什么恶魔?有人亲眼目睹过吗?”
“这……”夏鹏一时语塞,“至少我没有遇到过。”
白脸年轻人目光闪动,似乎欲言又止。
“实不相瞒,我之前一直在山上学习阴阳术,练的就是降妖除魔的法门,虽然不是修士,但论起伏魔,我还真有那么三分本事的。”周扬顺嘴说道。
一来他的身份实在不好解释,二来又为了让对方安心,他只能编造一个出来。
“唉……像你这样的阴阳术士,老爷已经请了不知多少,不但没用,三天前就连这孩子都神秘失踪了……”
“这世上打着阴阳术士的旗号来招摇撞骗的人太多了,不过我既然能救这孩子出来,就有把握对付这所谓的恶魔。”周扬斩钉截铁地说。
“也罢,这些事情还是让老爷给你谈吧,他若愿意雇你你就留下,他若不愿意,你就收了报酬赶紧离开这里吧。”
“何不让他试一试呢?”白脸年轻人道。
“你小子懂什么,这种事情交给老爷就可以了,你多什么嘴?”夏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刚刚入夜,街上百家灯火居然没有一盏亮起,整座小镇无比黑暗,似乎是生怕自己家的亮光引来了什么不详。
可有偏偏那么一处宅院却亮着灯火,它不但亮着灯火,还在门口挂起了灯笼,生怕别人在夜里找不到他家大门。
镇上所有人都知道这里,因此也不觉得奇怪,相反这里的人要是也熄了灯,那才会让人吃惊。
权府!
要说正片镇子上谁最有钱,那非权老爷莫属,要说镇子上谁最有人脉,还是非权老爷莫属,要说谁懂得最多,学问最高,那还是他,除了他之外,找不到别人。
甚至于说,权老爷就是这里的隐形镇长。
这座宅院也一定程度上向周扬展示了主人的财富的冰山一角,单说那大门,就足够让四马并行通过,大气无比。
除此以外,府中的花园,小桥,流水,石景,神龛……皆出自名家之手,精致美观自不必多说,府中若有若无的禅意,使它看起来颇有一番韵味。
夏鹏也满足于周扬震惊的面部表情,就像他接待过的很多客人一样。
不过对于周扬来说,其实这等豪宅其实早已经见多不惊了,只是在这样一个小镇中能见到,倒是他没有想到的。
“这里就是权府,怎么样?就算和那些大人物相比,也不逊色吧。”
“现在少爷已经归来,还是赶紧见老爷吧。”白脸年轻人催促道。
夏鹏又瞪了他一眼,但是没有多说什么,事情的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他推开大门,带着周扬穿过前院,主屋是一间很大的会客厅,夏鹏招来了郎中,给小男孩进行详细的诊断。
“你现在这里歇歇,我们去通报老爷!”夏鹏将周扬安排好,转身离开了会客厅。
周扬挑了一张椅子坐下,有下人端来了一壶好茶,他简单品尝之后,却觉得苦涩不堪。
他自身对于茶饮没什么研究,可也被敬过不少罕见的好茶,许多世间的名品,有的甚至花钱都买不来。
会客厅里没有其他人,周扬也难得有了一个可以喘息的机会,他认真地回忆着醒来后的每一幕,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事情的原因。
终于,他轻叹一声,不在纠结这件事,还是弄清楚现在的状况比较好。
“咦,这权府会客厅,怎么多了个野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刺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周扬扭头看去,只看到两个年轻男子正从前花园里迈步进来。
他们的衣着十分华丽,穿绸裹缎,领口绣着金丝,腰间挂着玉佩,最让周扬侧目的一点,就是这二人怀里都抱着一柄长剑。
剑在鞘中,不知道是不是利剑,但一定是贵剑。
与之相比,周扬一身粗布,又在蛮荒之地穿行了一天,身上自然留下了不少泥污。
“二位,我的确出身贫寒,说我是野人,倒也贴切。”周扬自我挖苦,不愿去逞这口舌之快。
“那只能说明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其中一人说道。
“你是哪里来的?可知道这里是权府?”另一人似乎很是不喜,眉头皱成了一团。
“我叫周扬,从野外来的。”他有条不紊地答道。
“野外,你糊弄谁呢?”
“二位看我是野人,那我住的地方在你们眼里也只是野地罢了。”
“少在这里玩什么文字游戏,你要是交代不清来历,我只好让人把你打发走了。”
“何必同他计较,我看,他充其量是权爷不知那一路的远方亲戚,混不下去,来这里投奔权爷而已。”
“我怎么高攀得上权爷?”周扬自嘲。
“说的也是,你这种人怎么可能和权爷有关?”
“哦?不知道我和二位又有什么关系,值得你们在我身浪费这么多口舌。”周扬略微提高了音量。
“别的到也没什么,只是我一想到和你这种底层的渣宰坐在同一个房间里品茶,就觉得恶心。”
“哈哈哈哈,不愧是师兄,见解就是独特啊!”
周扬严肃起来,他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觉得恶心?这是大病,恐怕你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
两名年轻人听了这话,忍不住捧腹大笑,其中一人手里正端着茶杯,由于笑得太起劲,茶水都洒落出来,沾湿了他的袖口。
“你知道么师兄,这野人说话还挺有趣的。”
“有趣是有趣,可我不免替他感到悲哀,深处世道的底层却浑然不知,实在是不幸。”他笑过之后,眼神里明显多了不屑和蔑视。
“来来来,帮我把袖口上的茶渍擦干净,回头我赏你一两雪花银!”
“这个主意好,师弟,你比我聪明多了。”那位师兄说道,“下山前,长老叫我们多行善事,多结善缘,我们这样做,对这野人来说倒也算是一桩善事。”
“怎么样?你干不干?”
周扬险些被气笑了,这种事情他还真是第一次碰到。
这两个年轻人,应该是刚刚下山的修士,心中有些傲气,觉得自己高人一等,那也是正常的。
只不过周扬是谁?
无论再怎么落魄,只要一身秘纹还在,他都有机会重新翻身!
更何况他也和许多高深的修士打过交道,有着不俗的眼界,眼前这两个年轻修士,周扬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在眼里。
“我不干。”周扬平静地说。
“你不干?这可是一两银子啊,你见过一两银子这么多钱吗?”
“无妨师弟,一两对他来说很多,对我们来说算得了什么,这要是传出去岂不让世人笑话咱们修士太过于吝啬?这样,我出五两,你替我师弟净一净袖口,如何?”
“我不要钱。”
“五两,你不要?”
“那你想要什么?”修士二人有些意外。
“我替你拭去茶渍,你呢,就要帮我把鞋底的臭泥清理个干净,我住在荒郊野外,这鞋底一直脏兮兮的,我为此难过好久了。”周扬依然一本正经地开口。
“你找死?”师弟猛然站起,喝道,“我们一心为你好,你居然反过来对我们这般不尊重?”
“真是放肆,你可知我们是何人?”
“修士?”
“不错,算你还有一点眼力,你折辱仙人,我们就算就地斩杀你也不算过分!”
“好心当成猪肝肺,师弟,看来他在世道的底层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对这种人,我们日后也不必理会太多。”
“我们的交易不够公平吗?”周扬依旧面不改色。
“真是个市井废人,只会胡搅蛮缠,今日你若不向我磕头赔罪,我让你走不出这权府!”这位师弟的眼里有怒火在燃烧。
“我们修士一向不与凡人计较,给你磕头认错的机会,这倒也算是善事了。”
磕头赔罪?
这才是笑话!
周扬嘲讽似得一笑,他已经受够了对方的聒噪,就在他起身的一刹那,屋外却忽然响起了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异常急促。
一个短发老者首先进了会客厅,他一身白袍,腰挺得很直,进来之后第一时间开口:“哪一位是周大师?”
“我。”
老者面朝周扬,将白袍下摆一掀,双膝着地,就这么跪了下去,动作十分连贯,丝毫不拖泥带水。
“老朽权德,替犬子答谢大师的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