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洲西,北仑苍,有野地孤坟,坟前有女时隐时现。
有女与此,此女冰肌玉肤,窈窕婀娜,面若天仙,姿媚如狐,三千青丝似拂柳,白衣似雪目含柔。
夫子曰,此为煞,勿开尊口,切莫开尊口!
——吴虚子《東州道?奇闻录?诡异论》
……
“娘子,从此我们缘尽于此了!往生不见!”
一纸休书飘落于地,怨女憎男曲终散。
“夫君,何必如此?”
女子泪满衣裳,胭脂掺杂着泪水哭碎了她的芳华。
“呵,就凭你对艳儿做的好事,你就已经不配做我李家的当家主母。”
“那个贱人!就凭那个贱人?夫君可知晓,她不过是个风尘女子,我不配做?那么她便适合么?”
女子难以抑制自己的愤怒,但说出的话语,却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死攥着裙摆的双手微微颤抖,如果有人细看,不难发现,她双眼中的怨念几乎化为实质。
“呵,比起你的歹毒而言,她出身卑微却处处为人着想的善良已经足够证明她的高洁傲岸,出淤泥而不染。
我李家,要的不是恶妇,要的,是一个爱护族亲,敬夫如宾,不以恶小而为之的好主母。”
“不!夫君,妾身并没做错什么!不过就是拉扯了那个贱女人的头发,不能休我!李牧昌!你不能休我!我父亲可是甄洲府小种经略!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于情于理,你都休想休了我!”
女子一听如此,当即下跪,可能,最大的伤痛,莫过于心死,此时的她早没有了仪态,甚至连丈夫的本名都敢直呼,这在男人李牧昌看来如同一泼妇。
李牧昌有些厌恶的看着跪坐于地的女人,由于三次滑胎,她的体态已经不足以称为美好,或者说是丑态百出。
其实,最根本的也是最本质的原因,他觉得这个女人就是个不下蛋的鸡,曾经的美好早就在几次滑胎后变得丑恶不堪。
如今身材走样,年老色衰的她如何与一个青春正茂,温柔可人的少女相媲美呢?
于是乎,李牧昌越看越觉得恶心,她若是苦苦哀求都对他来说毫无意义,更何况是撒泼无礼呢?
况且,她每次总是会提起自己的娘家母族来壮胆撑腰,这一套他早就看腻了。
时下,他成功上任通州府府尹,这个即将卸任的老丈人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呵呵,黄家早就没落了,一百年来没有出现过一个造化境的大能,自己李家风头正茂,而且李牧昌本身就已经是通灵境界的强者了。
仅仅次于造化境,下一阶段就可能冲击造化境,再也不需要那个重伤之后老态龙钟的老岳父了。
“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说罢,男人背过身去。
“呵呵,黄静茵啊黄静茵,你也有今天!”
眼见男人去意已决,女人开始疯癫一般的自嘲,突然,她就像是觉醒了什么一般,浑身开始散发着黑气……
然后起身,一步一步的向男人靠近。
“你想干什么?”
似乎是感觉到女人身上的气势突然变得奇怪,李牧昌有些摸不着头脑。
黄静茵诡异一笑,眼中饱含轻蔑。
这种轻蔑的神采让李牧昌有些为之一晃,心中怒火中烧。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感觉自己的魂魄好像飘到了极乐净土……
看着眼前无头的男尸,“黄静茵”咧嘴一笑,然后整个人以不正常的姿态瞬间变得僵硬,仿佛一个死人一半没了声息。
与此同时,她的身体开始快速腐烂,变得干燥,没有了任何水分一般成了一具干尸。
此时,一个柔美的声音格外的动人心魄,飘散于空气之中。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让人匪夷所思!”
她,已经死去了五年,因为对他的执念,她的心还活着。知道为什么她会滑胎么?因为,死人是不能生活物的!
否则,天道不容,地狱不收,只能魂飞魄散,为了陪你,她放弃了三个孩子,同时,为了掩盖自己已经行将就木,她用自己的魂魄之火点燃了自己,发出生者的气息,只为,不吸你的阳寿……
“好了,你我之间的交易,完成了!这才是你本該有的样貌。”
一道黑雾渐渐凝聚成型,白衣似雪,此时的青州正下着朦胧细雨,风月如画,“人”亦美。
此时,她正看着那干瘪下去的女人。
“多谢圣姑的恩泽,让民女多活了五年,又助我一臂之力杀死了这条负心汉,如今,民女心亦死,是该履行诺言了。”
一道微弱的灵魂凝聚体飘出了那干瘪的身躯,虽然已经不足以凝聚人形,但“她”却有着极大戾气,魂火颜色黑得诡异。
“如此,甚善,事不宜迟,我们开始吧!”
黑雾扩散,吞没了那本就微弱的灵魂,普通石沉大海般……
就在即将被吞没的那一刻,微弱的魂魄发出了最后的声音。
“圣姑,民女可否知晓您的名谓?来世为圣姑做牛做马。”
女子巧笑嫣然,随后红唇轻启。
“善,妾身本无名,戏称为,曲苑池。”
魂魄得知,微微一颤,如释重负般不再闪烁,随后彻底被黑雾吞没……
许久,一道洁白的魂魄飘向远方,而黑雾更加凝实了些许。
“真是,可怜,算了,苦命之人放过你一马罢了!就用你那负心汉的魂魄,代替你的生魂吧!”
毕竟,怨气才是曲苑池最需要的东西,魂体也不过是顺手罢。
“如今你的怨气被我移除,下辈子好好做人,后会无期!”
目送她离开前往极乐轮回后,房间里一阵阴风飘过,那具无头死尸也就是李牧昌的魂体就如同沙粒一般随这股阴风粉碎殆尽,融入黑雾当中。
曲苑池看着这个半步造化境的生魂在黑雾中连惨叫都做不到,甚是满意,这是对于自己手段的满意。
对待口粮,果然得细嚼慢咽,这样,才能不受某些噪音的袭扰,濒临魂飞魄散的魂魄可是什么声音都发得出来。
对于曲苑池而言,这是收获的季节,也是耳膜的折磨,还好,她早就没有了所谓的躯壳。
现在的她,可以自由的遨游于天地间。
“终于结束了,让我一阵苦恼!真是对痴女怨男。”
一切尘埃落地,徒留女子单手持伞喃喃自语……
明明看遍了世态沧桑,可为何,我却有种帐然若失感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