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朗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凌晨。
和以往一樣,體內的酒還在蕩漾着。
他從床上走下來,坐在竹椅上,觀賞一會深黑色的天,便開始把「龍環葡韻」倒進紅色的葫蘆裏。
剛聞到葡萄酒的氣味,那種讓人反胃的感覺,又再浮現出來。
頭還有一點暈,每次喝大量的酒後,接下來的一天肯定不會好受。
幾年前有一次,他和朋友喝酒,醒來的時候,別人已無大礙,可是他看到枱上的生花時,還是有噁吐的衝動。
想起這件往事,他的心又難起來,因為當天正是小文的牛一。
這晚的星星,彷彿轉得比平日快。
時間,的確匆匆而過,人生到底是為了什麽?
這一類沒有答案的話題,又再在腦海中誕生。
涼風吹過。
他毅然站起來,決定去做些實際的事,不再思考無止境的問題。
練習卓雅傳授的「魚行醉龍」,是最好不過的主意!
阿朗一想到能驅除酒氣的功夫,馬上展開腳步,一步一步地走出門外。
門外,是個小小的花園。
花園的左手邊,正是露晴的住所。
他練了幾刻鐘,又點着火具,拿出秘笈,坐在石上看着其餘的幾式。
不過一會,頭三式已被硬記下來,他想了想,接着又拿出醉仙的秘笈來閱讀,直至醉人的星空開始變得清醒。
阿朗打了一個呵欠,把書看悶,又再舒展一下筋骨。
腳步開始動着,這次則是慢慢地走出山外,然後又回到原地。
練習輕功不到兩個時辰,阿朗已經對卓雅所說的話有很深的體會。
這門功夫不是複雜難練,而是沉悶!
最考究的,是耐性!
來來去去也是同幾種步法,卻不能快,一快就會感到吃力。
頭一式已練習三十多次,尚算不錯,但要逹到卓雅的境界,還要下很長的苦功。
阿朗停下來,抺了抺汗,想到每天練一點,一年半載就能有所成就,便興奮起來,又使出第一式,走向盛記白粥。
他打算買些早餐給露晴吃,最好是能買到她最愛的蘿蔔糕。
出了螺絲山,一直向高士德的方向直走,走到第二個街口轉右,不過一會便到逹。
可是,他並沒有離開這座山,因為他發現有人埋伏在附近,而且不只是一個。
他細仔地觀察了四周的環境,忽然看到一個年齡和自己相約的人在前方走過。
阿朗忽然心跳加速起來,因為他認得出那人正是鄰居沈國民。
「快逃!」阿朗說。
可是沈國民還未來得及反應,已被有十多位劍手圍着。
阿朗看見事情不妙,馬上亮出配劍,隨時準備出招。
「狗來了!」一把尖亮的聲音在叫着。
這顯然是一個命令,命令埋伏的數十人跳出來!
幸好,阿朗的劍已飛快地衝過去,護在友人的身前,準備一戰。
沈國民見突然走出數十人來,吃了一驚,也連忙拿出他的「開荒拳」!
但他連氣也未提上,已被人刺中兩劍,氣息淹淹地坐在地上。
「張師兄,認錯人了,不是他。」一個藍衣人說。
姓張的人被喝停攻擊,拿出一張畫紙,對了對,嘆了口氣說:「點錯相。」
阿朗聽他如此說,放下心頭大石,馬上拿出刀傷藥,為傷者簡單地治療一會。
友人的性命已保,他不禁抬看看刺客,再偷看畫紙上的人,心中又緊張起來。
畫上的人,正是他自己!
站在四周的刺客,都是清流派的人!
「沈兄弟,你忍着。」阿朗說話時,趁機抱着他走回螺絲山上。
「是叧外那個人!」一個清流派的人指着阿朗,大聲說。
姓張的人被同門一喝,頓時醒覺,立刻說:「立財,你快帶人追上去。水魚,你帶人圍着這山頭,一看那賤人出來,馬上為湯師姪報仇!」
指揮大局的人,正是清流派的老手,「清龍劍」張華龍。
湯夢車雖然不是他的徒兒,但兩人之間的感情,卻如知己一般,連掌門伍家發下令嚴禁在小城生事,他也致置不理。
張華龍是個有名的狂人,他做事一心一意,用的方法總是讓人意想不到。
他命手下把民居包圍起來,自己則站在中間的地方。
這個站在中間思考的方法,正是他師父蔡明輝所教。
「師叔,餘下未搜的五間民房,要不要重重包圍?」一名清流派的年青人,輕聲地報告說。
「不必!」張華龍說話後,把精神全部集中在鎖定的範圍內。
他尋仇的原則,是盡量不騷擾其他人,何況,阿朗在他心中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兇手,即使用鄰居來威脅,也不起什麽效用。
所以他決定偽裝成過路人,每一間屋都進去一看!
他認為屋裏的人,想必也知道屋外的情況,好聲好氣地跟他們談一談,恩威並施,說不定效果更佳。
張華龍確立了方案,立刻從左手邊的第一間開始着手敲門。
可是,他並沒有想到,目標人物居然自動走出來。
「我在這裏,什麽事也好,請不要傷害其他人。」阿朗從屋內走出來說。
「小心」張華龍看見敵人走出來,對着手下說。
「這位朋友,咱們之間,是不是有點誤會?」阿朗說。
「有沒有,閻王自有公道!」張華龍說話時,二十多名清流派好手已把敵人重重包圍。
阿朗見敵人並不理會自己的好意,也毫不猶豫地拔出了劍。
可是對方的劍,拔得更快!
清流派所用的,正是他們引以為傲的「九曲十三彎」。
這陣法利害之處,在於受困的人,會被劍氣所形成的河流沖到黃泉路上。
二十名清流派弟子,每一個人都把注意力留在阿朗的腳上,等待隊長陳立財發出指引。
陳立財是派中新一代的骨幹,當年是以冷靜和掌握能力強,被張華龍收為高徒。
他把劍對正敵人的身體,大力劈下,一招剛出,站在他右方的人,也使出一樣的招式,周而復始,從外看起來,他們就像合力擊起一堆劍浪!
這招成功的地方,在於它用有韻律的劍氣圍攻中間的敵人,而且又不會傷及同門。
雖然說是有韻律,但初次面對此陣的人,或許要在陣亡後才能領會到一點規律。
因為攻過來的劍氣,逼得人無暇思考護身之外的事。
最初的時候,阿朗只要輕輕地用劍一檔,就能化險為宜,但隨着對手們的招式越來越快,他慢慢感到全身被劍氣壓得喘不過氣來,隨時喪命。
他知道不能如此坐以待弊,便握緊利劍,在找不到方法之下,隨便向圍着他的人發出幾道劍氣,正如逆浪而上的魚一樣,咬向對手。
阿朗的劍氣,的確比一年前要強橫許多!
可是,被擊中的人剛剛退出陣中,外邊的觀戰者,又在毫不誤差的情況下,頂替位置。
陣法補位的功夫,向來易學難精,在當今武林之中,也只有清流派敢說自己是排行第二!
敢說第一的,是陣法之間的變換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