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又有大量的腳步聲傳來。
「喂,那邊,胖子在那邊。」
牛成聽到追兵的聲音,馬上加強運氣,快步再跑。
他跑得比其人都要快,所以至今還未被捉到。
可是,不中用的肚子又開始作怪,若果繼續向前走下去,必定束手就擒。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山上有一條的秘道!
一條在前面轉彎的捷徑!
但腳還未動,已發現三名振華派的人站在身前。
「是這個胖子啦!」拿判官筆的人說。
「大哥,若你們放過我,每人給一百兩。」牛成說。
「呸,別說狗話了,拿出心法來,再交一百兩,我能保你平安。」
「你想要什麼經書啊?我回家拿給你好不好?我奶奶最多經書。」
「我理你什麼奶奶,馬上把經書交出。」那人用槍頭指着他說。
牛成知道利誘失敗,便開始想辦法逃走。
他準備雙腳一用力,整個人撐向後,再起身拼命逃跑。
誰料全身根本提不上力,只能坐下來,慢慢等死。
「還說什麼廢話?殺了他,再搜身便是。」刀手劈下去說。
雖然他用的武功平平無奇,但對付中毒的人,已綽綽有餘。
牛成見鋒利的刀砍下來,直取頭顱,嚇得全身發逗,差點連在肚子裏絞動着的東西都放了出來。
他現在可以做的,是閉上眼睛,祈求上天的憐憫。
上天,的確憐憫着他。
牛成聽到「濠江精神」四字後,張開眼睛,發現一名道人擋在身前。
看着他的竹竿般的背影,馬上認得出恩人是和自己合稱為「肥牛瘦蟲,一富一窮。」的善言舉人。
「你沒有中瀉藥嗎?」牛成問。
「沒有,我走得慢,落後了,所以沒有事。牛舉人請放心,我來保護你!」小言道人說話後,馬上使出了幾招媽祖劍法。
牛成見他身手不俗,若以媽祖劍法來說,也算得上是精通,霎時間放下心頭大石。
所有招式都是大家熟悉的媽祖劍法,卻能攻得三個敵人毫無還手之力。
「善言舉人打得好。」牛成一邊說,一邊找地方解決急需。
「你先逃,我善後。」小言道人使出更強的「海皮十三劍」,說。
牛成見他武功如此精湛,想必能在三招內制勝對手,便安心地去做自己的事。
果然不出所料,小言道人已使出了能一招制服三人的法劍。
「海皮十三劍」中最強的一式,「獨領風騒」!
聽聞這一招是由濠江書院一代奇俠、風騷客在海皮練劍時,心血來潮所創。
隨風而上的劍術,散發出陣陣的義氣。
小言道人的劍在黑夜中飛舞,把三人迫在一起,接着再橫劍一揮,割向那三人的咽喉!
劍光盈盈。
用血汗買回來的劍身,忽然在天空中脫離下來,與劍柄分道揚鑣。
小言道人無奈地拿着斷掉的劍屍,發出一陣嘆息。
「我早叫你不要貪平,你又不聽,好啦,現在出事啦!」牛成不满意地說。
「什麼平價,我花了五十兩從「牛家古玩」裏買的,誰知那老闆此如缺德,把生锈壞貨賣給我!」
牛成一聽是從「牛家古玩」裏買回來的,馬上想作出狡辯,但敵人的武器已不讓他有開口的機會。
幾種不同的武器不約而同地到攻向他們,不留情面。
小言道人把手一放,散出他最後的財產,迷暈粉!
那三人見粉沬散開,馬上停手,閉氣運功來。
「跟我來。」牛成說。
可惜他說話時,小言道人已被敵人制伏。
「媽的臭道士,居然用面粉當迷暈粉行騙?拿他回去交給捕快領賞!」
「好漢饒命,不是我欺騙你們,那粉是從「牛家暗器」裏買回來,我也是被騙的!」
「還嘴硬!?」
2
牛成見他被捕,又想到那些偷龍轉鳯的迷暈粉,心下有點過意不去,馬上涌出一股回頭救他的沖勁。
可是自己已無能為力,附近又有腳步聲傳來,便取消了念頭。
他運行了牛家心法,硬生生地迫出氣力,往着秘洞的方向跑去,不斷地跑,希望能趕在追兵未到前走進去。
撥開長長的草,一個窄小的山洞口,明顯地顯露出來。
他第一時間跨步進去,把外邊的草堆弄回原狀,讓人毫不察覺。
若不是一早知道它的存在,肯定很難發現。
以前又是怎樣發現這個洞?
是小文,小文平時最喜歡到山中探險。
山洞只有一條狹窄的通道,沿着它一直走,差不多可以到逹人多熱鬧的福龍新街。
他跑了幾步,忽然有種忍不住的感覺,本想就地拉個肚子,但又聽到外邊的敵人走過,迫着放棄了計劃。
「臭胖子明明在附近,你說他到底躲在那兒。」一個人說。
「可能是往前邊轉彎走了,我們追上去。」另一個人說。
「不,剛剛還看到他的背影,怎可能走得這麼快?若是這麼快的話,我們也追不上來。」
「大哥,你們聽聽是什麼聲。」那人說話後,所有人靜了下來。
三人都小心聽着,忽然附近又傳來「咇」的一聲,他們立刻往着聲音傳來的方向一望,用手把草一撥,隱約見到一個山洞,忍不住笑了笑,衝進去。
「哇,別進,臭死了!」第一個衝進去的人說。
原來牛成當時聽到敵人殺到,急於逃跑,不小心放了個很嚮的臭屁。
這窄洞的路程不長,一端有人說話,洞裏的任何地方都會聽到,是個不折不扣的天然大喇叭。
牛成聽到追兵說怕了臭屁,把心一橫,再放幾個,誰料一時大意,把不應該的東西都放了出來,便咬實牙關,衝出小洞。
小洞再行不久,便到逹福龍新街的樂桃樓。
「樂桃樓」是小城一間出名的妓院,原名「西望洋樓」,在數年前才改換招牌。
即使在凌晨深夜,高樓依然是人來人往,龍蛇混集,絕不會有人敢生事。所以逃到那裏,基本上等於安全脫險。
牛成遠遠見到「樂桃樓」三個字,想到闊大的茅厠,立刻急得要命。
此時此刻,他已忍無可忍,再也不理會身後的人,準備就地解決。
但這樣的話,剛才的逃跑,豈不是白廢?
幸好,他忽然看到小洞出口旁,有四十多間由官員興建,叫「糞化路」的茅厠群,立刻毫不猶豫地衝進去。
牛成隨便闖進一間,還未蹲下,糞便已傾盆而出,霎時之間惡臭沖天,連自己也快要受不住。
他坐下來不久,便發現茅厠裏有很多蚊子在盤旋着,準備吸血。
不僅如此,方便的屎坑下,還留有很多上一手的遺物,而那些糞便上,又有很多屎蟲在工作着。
左方的地上有糞便,西北方的地上也有,前方還有一些噁吐物。
牛成伸手拿起牆邊上的禾稈草,想把髒物都蓋着,誰料一動,居然有數十只甴曱爬出來。其中一隻更掉在身旁,讓他忍不住拔出了刀,一刀刺下,刺死甴曱。
一招得意,他又揮動濶刀,砍殺附近的蚊子,可是刀擺動的範圍不能太大,否則會把茅厠都砍塌,而身子也不能亂動,要不然會踩中旁邊的東西。
在處處受制之下,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只是殺了一隻。
蚊子殺不盡,矛厠還是要堅持使用。
他真的不明白,旁邊的人為何還有心情吟起岳飛的《满江紅》來。
更不明白,為何小城官員齊口稱為「全國第一潔」、耗資二千兩興建的「糞化路」,會是如此的不雅。
牛成運功迫了一會毒素,肚子稍為轉好,正想起身到樂桃樓繼續方便。忽然又聽到外面有人說話。
「龐哥,胖子剛才放的屁那麼臭,肯定也中了瀉毒,說不定是在茅厠裏。」說話的,正是三福人之一的關大森。
「嗯,也有可能在樂桃樓裏方便。二弟,三弟,你們到那去找找,有消息的話,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先通知大家。」龐佳說。
他說完後,把身前的茅厠門踼開,即時傳出一陣惡罵:「媽的,偷看別人屙屎,生兒子沒有屁股!」
龐佳被一翻責罵,快手把門關好,這不是因為那人太凶惡,而是因為太臭。
他一次失敗,便沒有再作嘗試,靜靜地在守候着。
潔癖,正是他行走江湖最大的毛病。
牛成知道有人在外邊守着,內心告訴自己多麼難受也要忍下去,不能自投羅網。
他突然間明白,吟詩的作用不是吟詩,而是要分散主意力。
所以他把頭抬起,向着乾浄地方望過去。
看不見的污穢,永遠是最乾淨的。
遺憾的是,轉移視線只能減輕一些視覺上的痛苦,對於其他事,并沒有太大的功效。
蚊子咬在身上,痕癢難受,用刀又殺不了牠們,唯一之計,只有不去想,精神上自我分散。
可是,沒有書在手,又不懂吟詩,如何分散注意力?
牛成的答案,是茅厠上的東西。
他前方的木牆上刻着很多字,其中一行是用劍刻着「願官爺每天都派人來清潔幾次。」
旁邊又有一句似是用槍刻上的回答:「還是願天下人永遠不用拉肚子實在。」
不過一會,牛成已把前方的字都看完,便用刀輕輕一挑,把左手墻上的禾稈草都挑了下來,看看有沒有其他留言。
結果是沒有讓他失望,除了甴曱之外,他還發現有人在木墻上長篇大論。
「余不幸,中毒巧逢仇家殺,拉肚又遇蚊爺咬。欲亮刀,怕驚旁客。試揮掌,渾身無力。一隊蟑螂吞屎蟲,满天飛蚊殺不盡。殺不盡,身又痕……牆間不足,後續。」牛成看到此處,發覺前人與自己經歷同厄,身同感受,便把身子一轉,把墻上的禾稈草除去,不理會任何東西,繼續看。
「初想,凶蚊無邊,臭糞有限。何以殺蚊而不滅糞?蚊由糞來,糞滅則蚊亡。後續想,刀有限,人有涯,以人御刀,有限有涯。萬物者唯神無窮,若以神御刀,則無敵於天下也……。何以以神御刀?半刻,余忽覺沉思間賤軀除癢,回神,又癢,得大悟。何以癢而不覺癢,神遊也。古人作《念奴嬌?赤壁懷古》,不在赤壁而懷三國,詩詞絕世,是世人親臨所不及,何也?皆「故國遊神」之功……。」
牛成跟着文中之字沉思,也再不覺蚊子咬中之處痕癢,心想「真的不再痕癢。」可是一想到「痕癢」二字,馬上又癢起來。
他接着又想「我明了,在屎坑裏,只要不想着這些東西,也就不會覺得髒。前輩說得對,我平日跟別人過招,把內力放在刀柄,把注意力放在對手的身上,這樣是有所局限。但如何才能做到「故國神遊」?」
牛成再看下去,看到一段叫《神遊心法》的文字「閉目而養神,全神而會界……完,右續」
他記熟了一些心法,轉了個身,把剩余的禾稈除下,繼續看。
「余中毒已深,將死,唯把新創八式「屎坑刀法」刻錄,傳後世有緣人。」
「第一式,怒砍蚊精……。」
牛成看了一會,拿起刀,跟着練起來。
但不是拿着刀柄,而是刀鋒的叧一面!
不到一刻,茅厠的蚊子已紛紛落地,而且不動聲色,彷彿從來沒有動過刀一樣。
他見刀法如此神奇,再看第二式「大鬧天宮」、第三式「元帥領兵」接着是「聖嬰下凡」、「棒打蜘蛛」、「剿滅獅駝岭」、「決戰牛魔王」。
牛成剛看完第七招,此時外面又傳來三福人的聲音。
「大哥,找遍整個樂桃樓,都找不到他。」
「你們有沒有衝進去茅厠裏找?」龐佳說。
「有啊!大哥,你是不是還未開始搜?」關大森說。
「你知我最怕髒的,但我守了很久,沒有見他出現。」
「大哥,會不會是他根本沒有去茅厠,直接拉了出來。或者,他到了山上解決。」
龐佳想了想,明白關大森所說的不無道理,說:「事到如今,也沒有辦法,唯有你去搜一遍,若再找不到的話,也只好回去!」
牛成聽着他們說,心想「還是快點把最後一招也記往,絕不能下次再來。」
他盤想一翻,馬上又看下去,背記第八式「故國神遊」。
這「故國」二字中間,明顯被刀劃了一下,後面補充寫着「唉!余息快盡,身處異地,思鄉思國心切,竟忘有緣人定非余國,一時之快,寫下「故國」二字。不妥,不妥。余乃婆羅多人,他國謂之「印度」,若有緣人與余同國,可稱「故國神遊」。若異,可稱「印度神遊」。」
牛成本想繼續看下去,可惜「嘣」的一聲,茅厠的門被人撞開了。
「大哥,找到了。」
說話之間,三人已把茅厠圍着。
「還找不到你?居然能在這種地方躲上一個時辰,實在可敬,只要交出《大藍心法》,我們可以放過你。」
「什麼《大男心法》?我全完不知道你說什麼!?」牛成蹲在地上說。
他本想起身,把褲子穿子,才跟他們說話,可惜,有兩件事阻止了他。
第一,腳麻了,一時之間沒有力。第二,是找不到草紙。
他接着又說:「若是有什麼心法,我都用來當草紙了。」
「你解決了,馬上出來!」三福人雖然是殺人如麻,但跟牛成并不是十怨九仇,加上龐佳差不多要吐出來了,便把身上的草紙都送給他,說。
說話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