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愤怒了。安迪从她变化的眼神中就看出来了,他为此感到焦躁、担忧。
整节历史课,安迪都在和同伴们进行思想上的交流。
西蒙偏偏来这所学校当代课老师,肯定居心叵测,我们得小心了。泰勒提醒道。
他不敢在学校当着公众面乱来,可在校外就说不定了。特蕾莎担忧道。
艾薇认为我骗了她。安迪叹了口气,转过头看了一眼修。
她怎么会这么想?你跟她沟通过了吗?修疑惑道。
她潜意识认为我就是在帮西蒙,因为我们都是狼人……而且,我早就知道西蒙会来这所学校教书。
可你也没告诉我们。泰勒不满起来。
我知道这件事时不比你们早多久,昨晚我爸找我谈话就是关于这件事。安迪差点吼出声来。
克劳斯还说了什么?特蕾莎把目光集中在安迪身上。
他让我别在学校跟西蒙作对,这都是新月族长安排的差事,可如果他敢做触碰我底线的事,我绝不姑息。安迪握紧了拳头。
如果他来这所学校就是为了除掉艾薇儿呢?你该怎么做?修问道。
他不敢这么做。安迪断定道,指甲因为愤怒掐进肉里:艾薇现在还只是人类,法令规定狼人不得伤害人类(除了正当防卫)。如果他敢,哪怕是付出一切代价我都会亲手杀了那混蛋。
不得不说,西蒙是一个“称职”的好老师。仅仅第一节课,他就像侦探一样在教室里来回踱步、提问。安迪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西蒙提的问题很简单,几乎人人都能答上来。
西蒙已经在女同学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她们眼中——他是个绅士、真性情、温柔体贴、成熟稳重的男人。不到十分钟,这个教室里的所有女生都被西蒙迷住了,除了艾薇儿。这就是西蒙身为男人的人格魅力。
此外,西蒙·迪劳伦提斯不像拜伦·马歇尔出一些无人能答得上来的问题。拜伦出难题的目的——让学生们因无知感到羞愧而无地自容。
就在九月份刚开学之际,拜伦在课堂上摆着臭脸大发脾气——因为更年期到了?还是工资被扣了?他点了一个红色卷发、长着锥子脸的女孩起来回答问题。那女孩在拜伦怨气的烘托下显得有些可怜。
见她答不上来,拜伦愤怒地敲了一下桌子:“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你们以为自己马上就要高中毕业了,所以无所不能对吗?我来告诉你们,你们中的有些人连幼儿园毕业的资格都没有!就像这个家伙!”他伸手指向红发女孩,“法国大革命都一问三不知,还认为玛丽·安托瓦内特只是个默剧演员!”
周围的学生们不自在地把凳子挪来挪去,内心期盼下课铃快来拯救他们。他们怕眼前这个长着鼹鼠般的眼睛的中个子男人,即使这些变声期的男孩们比他高大得多。
“好了,来说说另一个时代,”拜伦转头看向那个红发女孩。“文艺复兴时期,”他顿了一下,“你知道什么是文艺复兴吧?13到17世纪,古希腊罗马文化在欧洲得以再生和复兴。那个时期的欧洲诞生了无数伟大的艺术家和思想家,你知道吧?”见女孩慌忙点头,他接着说,“在文艺复兴时期像你这么大的学生,在学校都干些什么?哦?一点印象都没有吗?还要苦思冥想?”
在紧随而至的笑声中,老师的脸色一沉。“简直不知所谓!”他怒道,教室瞬间安静下来。“你们觉得好笑?告诉你们,在那个时代,像你们这么大的学生已经熟练掌控了好几种语言,同时精通逻辑学、数学、天文学、哲学、以及各种语法。他们已经准备好进入全拉丁语教学的大学。而足球,却是微不足道的玩意儿。”
当时安迪是第一个站起来反驳他的学生,“但是你错了。在文艺复兴时期,学生们参加运动会是一件人人乐见的事。他们受到的教育是——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同等重要。他们当然也参加团体运动,比如板球、网球。对了,还有足球。”安迪看向红发女孩,对她微微一笑,她也感激地对他笑了笑,在那时就对他心生爱慕。安迪继续对拜伦说:“不过,他们最重要的功课却是学会礼貌和教养。我想这些你也在书本上学到了吧?”
学生们哄堂大笑,拜伦的脸涨得通红,显然震怒不已。安迪留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没礼貌、爱耍小聪明、不知天高地厚的乳臭未干的小子。
可安迪早就是个男人了,比同龄人更成熟。
和拜伦相比起来,所有学生都认为西蒙是上帝派来拯救他们的天使。他们也希望西蒙能一直当历史老师——这样他们面对即将到来的历史考试就有救了,运气好的话还能多赚点学分。
整节课下来,艾薇儿一直在跟心魔打持久战,甚至连看都不想看西蒙一眼,她怕自己会产生暴力心理在全班同学面前失态。
艾薇儿没怎么听课,只是时不时地抬头看讲台上方的挂钟,祈祷着赶快下课。这次看挂钟时正好与西蒙来了个对视,她马上就后悔了。没想到西蒙也在看着她,两只茶色的眼睛里都充满了魅惑,嘴角微微一撇正对着她微笑。她迅速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吓得她胆怯地低下头靠在椅背上。这时,脑子里突然掠过了“要是目光能杀人”这句话。艾薇儿心里开始发毛,在她眼里——西蒙的笑容很扭曲、很变态。
几分钟后,铃声大作,艾薇儿松了一口气。可周围的女同学们却发出叹息声,很显然,她们舍不得这堂课的结束。
艾薇儿很自然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背对着安迪,别人都还没离座,她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她又停下想了一会儿,又转过头对安迪挤出笑容:“很抱歉……我对你发了脾气。我努力用理性的思维去看待这件事,你一定跟我一样感同身受。”
“没关系。”安迪回应她。
下节课是经济课,艾薇儿走出历史教室门口时,收到了一条短信:“准备轮到你了,金发美女。——S”
回过头时,正撞见西蒙一脸好奇地打量她的表情。眼神中透着犀利,不像上课时的温柔。
艾薇儿慌乱地跑到了储物柜旁,不知怎的——她开始害怕了。她突然感觉腿失去了重心,一阵麻木感。恐惧和无助感如潮水般涌进脑海,转化成阵阵泪意。她克制住情绪,告诉自己不能在学校哭,绝对不能。
白天仍在继续,剩下的三节课艾薇儿都跟唐娜在一个班,她开始放松了一点。
中午在餐厅里,她们坐在常坐的座位上吃午饭,只是多了一个人的位置——戴维·布洛克。
这片靠窗区域的餐桌上弥漫着一种奇怪的缓和气氛。三个人选坐在北边的位置——唐娜和戴维坐在艾薇儿的对面。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人在这里吃饭。斯宾塞和乔茜坐在旁边的桌子(正处于和艾薇儿、唐娜冷战的状况,她们试图找机会相处)。安迪、修、泰勒和特蕾莎坐在最南边的桌子(特蕾莎和安迪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安迪的心思全在思考西蒙身上;修和泰勒一直喋喋不休地争论电竞排位)。他们全都在同一个区域吃饭,餐桌上似乎有两条隐形的分界线,不同领域的人都坐在另一端。
艾薇儿感受到这种微妙的放逐感,它令她感到落单,受伤。唐娜已经有了戴维陪在身边,他们看上去很般配,天生一对。戴维是学校橄榄球队的黄金四分卫,不可否认,他长得很帅,不是非常惊艳的那一款,却足以令人眼前一亮,是一种阳光健康的美国式帅气。戴维是个典型的美国男孩,一头金发就是为了足球赛季剪短;一双浅蓝色眼睛真诚而坦率。
在安德鲁·伊格纳兹、修·伊夫狄恩、泰勒·马瑟斯转来这所学校之前,戴维·布洛克和前任橄榄球队队长哈里森·桑斯特(英国转学生,一年前回国读书)是学校女生心目中公认的王子,当然也是通过校园官网投票方式选举出来的。
要问戴维是怎么喜欢上唐娜的?他被她性感的橄榄色皮肤所吸引的,还有她那略带诱惑的磁性声带。长期相处下去后,戴维发现唐娜是个很有趣的女孩,懂得怎么讨男生欢心。更重要的是——唐娜唱歌的方式很像碧昂丝·斯诺。
而唐娜,自然是被戴维帅气的外表和才华所吸引的。
看唐娜和戴维聊得多么开心,艾薇儿顿时觉得自己与所有群体都格格不入,她巴不得快点吃完离开餐厅。她一直想找机会把“西蒙”的事告诉唐娜。
“话说,返校节舞会那天晚上你怎么知道马歇尔先生会遭遇不测呢?”戴维突然想起问道。
“是吗?”唐娜的脸色崩了起来,再三思考后严肃地说道:“哦,是这样,我亚特兰大大学教玄学的祖母塞西莉奥有预知能力,我也有。这种能力总是隔代相传。”
“听起来像是德鲁伊的后裔。”戴维一本正经地说道。
“但我们家族是西班牙裔的,跟苏格兰相差甚远。”唐娜盯着他的眼睛,她看出来了——戴维认为她在开玩笑。
艾薇儿轻轻发出了叹息声——大家都对拜伦·马歇尔的死很快看淡了,甚至还有人拿他的死来开玩笑,这的确有点过分。
“怎么了,亲爱的?”唐娜这时才注意到自己跟戴维相处得太火热了,以至于忘记了闺蜜的存在。
“我有点口渴了。”艾薇儿暗示道。
唐娜立即懂了她的意思,扭头对戴维说道:“你能帮我们去买点喝的吗?亲爱的?”
戴维也感受到气氛的变化,他迅速起身轻笑道,“苏打水行吗?剩下的就是女孩儿时间咯。”
唐娜见戴维走远后,眉毛皱了起来,“你是想告诉我什么事吗?”
“唐娜,我陷入麻烦了。”艾薇儿用手捂住了红润的眼睛。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唐娜着急起来。
情急之下,艾薇儿把知道的所有事都告诉了唐娜,这次她没有考虑后果,把大小事都说了出去。以及西蒙的所作所为,还有他发的那条威胁短信。
“他什么事都敢做出来,他就是一条疯狗。我恨他……恨不得杀了这个杂种。”艾薇儿抑制住呜咽声,伴随着愤怒情绪轻轻敲打桌子。
“那你想怎么做?”唐娜上前握住她的手,“我不会让他伤害你的。别忘了,我是女巫,我掌握着超自然生物的所有特点。你可是斯泰西家族的后裔,不要因为一个变态就看轻自己的地位。”
“我只是个弱小的人类……再说,我没准备好成为猎人,因为我不想伤害任何生灵。”艾薇儿捂住嘴,背部开始颤抖。
这次,艾薇儿失去了理智,变得愚蠢起来。一个时时刻刻威胁她生命的存在,想要保持镇定去解决这件事太难了。说不定她明天就会躺在另一个阴冷潮湿的地方,再也睁不开眼睛。
“相信我,你会安然无恙的。”唐娜安慰她,“我祖母给你预测过未来,你会坚强地活到最后。说出来你可能会不信,塞西有办法知道你以后会和谁共度一生和哪天死亡。”
“唐娜!”艾薇儿压着喉咙叫了一声,她都不确定这是不是唐娜编出的玩笑来哄她安心。
“塞西的原话是这样的:你的丈夫爱你爱到愿意付出生命。当你躺在棺材里,看起来会依然年轻美丽。你不觉得听起来很浪漫吗?你很幸运,塞西都没有告诉过我的未来。”
“一点也不浪漫,我只觉得毛骨悚然。”艾薇儿说,斜阳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阵风吹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不过很神奇,唐娜的话给了她一颗定心丸,让她浮躁的心安静下来。
“我记得,你小时候问过我祖母——你以后是否会嫁给乔赛特·蒙哥马利。”唐娜见此,适时地换了个话题。
艾薇儿脸一红,瞪着唐娜的眼睛:“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再说,五年以来我已经不记得乔长什么样了。如果要靠小时候的合照来猜他现在的长相会天差异别。”
“估计他长得很帅。”
“那时塞西怎么说?”艾薇儿突然很好奇过去的答案。
“她说想知道这个需要一个仪式。她教过我,我却从来没有试过。当然——”说到这里,唐娜摆出一个世故的姿态,“你老公一定要非常有钱,还要长得帅。满足以上两点的千万别是什么半狼半人的杂交品种。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绝不能太招蜂引蝶。”说完,她恶作剧般地看了艾薇儿一眼。
艾薇儿听出了唐娜歧视的话,她只是觉得很好笑,自己才不会跟唐娜一般见识。
随后,唐娜从包里拿出一把匕首——银色刀柄上刻有曼陀罗花环,还有一瓶淡黄色的液体——稀释过的附子草溶液。
她悄悄把这些东西塞进艾薇儿的包里,低声说道:“这把银制匕首被浸泡过附子草水,威力对狼人来说已经足够了。如果还不死心……你就把附子草溶液做成喷雾,以防不时之需。狼人的眼睛沾上溶液会致盲一段时间,他们会因痛苦感到愤怒,你只需一直跑下去,不被他们追到。”
得到防身武器后,艾薇儿安心地舒了口气,“希望我永远都不会使用它们。”
“我也希望如此。”唐娜低声说道,“记住,无论何时,我都会在你身边。只要撑过这学年,我们就自由了,去追求想要的生活。”
“谢谢你的陪伴。”
放学后,艾薇儿独自一人漫步在广场上,唐娜没跟她一起走——因为要去体育馆外等戴维来接她。
艾薇儿回过头去看天色时,吃惊地发现身后二十英尺的地方悄无声息地跟着一个男人。她赶紧回过头来,加快了步伐。一阵寒意,令她不由得又哆嗦了一下。她的提包有肩带,于是她将它斜背在身上,她非常清楚自己把防身武器和附子草喷雾剂放在了哪里。
艾薇儿全神贯注地听着他静悄悄的脚步声,继续尽可能地快步走着,并没有跑起来,一心注意着右手边只有几码远的拐角处。她想从拐角掠过去,但犹豫了,有点胆怯,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被人跟踪了,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来不及了。
“你在找我吗?”那个亚麻色头发的男人突然喊道。
艾薇儿呆呆地站在人行道上,一动不动,提了口气,冲西蒙怒吼道:“走开,别跟着我!离我远点!”
“别这样。”西蒙笑了笑,向前靠近她,“我不会伤害人类的。况且,这是在学校。”
这时艾薇儿不得不放慢脚步。她和西蒙之间的距离缩短得太快了。她扯着嗓子尖叫声音挺大的,于是吸了吸气,准备喊一嗓子,可是口干舌燥,不能确定声音到底能有多大。
西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他的嘴巴扫过她的脖子,就像爱抚一样。他把唇凑近她的耳旁:“别这样,小甜心。你我都知道这样鲁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我还以为你很聪明呢?”
艾薇儿慌乱地在西蒙怀里反抗,她受不了他那令人窒息的危险气味,狠狠地咬了一下他的手指,他才松开。
“咬人的狠劲挺大。我喜欢。”西蒙勾了勾嘴角,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你想对我怎样!赶快结束吧!”艾薇儿尖声叫道,她一手探进包里面,准备应急时把匕首和喷雾当武器使。
“真无趣,长话短说,让你的叔叔——莱尼·斯泰西停止融创项目运营。”西蒙收起了自认为友好的笑容,眼神变得冰冷起来。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有种自己找他去说,别在这里威胁我。”艾薇儿握住了喷雾,准备朝他的眼睛喷去时,他的动作比她先快了一步。
西蒙上前扣住她握住喷雾的左手腕,他加大了力度把她的关节捏的“咔吱咔吱”响,她疼得发出尖叫,手一松,喷雾掉在了地上。西蒙一脸平静地看着她。他的脸上和姿态中没有敌意,也不生气。“我早在几码外就能闻出你身上带着的附子草味,你还是太爱耍小聪明了。就不能跟我好好谈吗?”
艾薇儿瞪着他的眼睛,不肯屈服,“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是你让我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我的痛苦都是拜你所赐!你倒好,自己送上门来!”
“我让你看清你那所谓朋友的真实面貌,你应该感谢我!”西蒙抬高了音调,“我知道你们都很讨厌拜伦·马歇尔,现在他死了,你们都装什么圣人?”
“艾米莉终究是我的朋友!马歇尔先生也是我的老师!而你却夺走了我最珍视的东西!你不清楚的事就别乱说,闭上你的嘴!离我远点!”艾薇儿现在确实恶心了,痛苦即将来临了,她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了。
西蒙直起身来用大拇指迅速地摸了一下她的脸颊,他的脸上写满了冷漠。她特想跑开,可身子跟冻住了似的,甚至无法退缩。她认为西蒙会杀了自己。
“不,”西蒙一边松手一边喃喃自语道,“我搞不明白,”他叹息道,“嗯,我们应该快点儿。我现在不想伤害你,除非你想让我这么做。”
她的膝盖开始哆嗦了,恐怕要倒下去了。西蒙后退了几步,开始漫不经心地转圈,仿佛是在想更好地欣赏校园里的风景。艾薇儿不能自已了——她想早点结束。尽管清楚是没有用的,她从包里找到了那把银匕首,紧紧地把刀柄攥在手中。她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她还是朝西蒙冲了过去。找准位置,一刀爽快地捅过去。
刀尖快刺到西蒙的背部时,一个黑色猛犸般的身影一眨眼就到了艾薇儿的面前,他上前抱住她的头抵在胸膛上,生硬地用身体挡住了刀尖。
她没看清那个身影,在慌乱之中,一刀捅进了那个黑色身影的腹部。然后只听见他痛苦的喘息声,艾薇儿猛地一惊,看着被鲜血染红的手心,错愕地大叫起来:“安迪?”
“真是个非常不错的效果,”西蒙转头说,他的声音又变友好了,“安迪,你还是太稚嫩。想必你腹部里面那块肉已经腐烂了。不过,谢谢你救我。”
“混蛋,滚!离开这里!”安迪痛苦费力地嘶吼道。他的血液在沸腾,如熊熊烈火在血管里燃烧着,所有思绪被染上猩红的色彩,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温热的鲜血里铜锈的味道,他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西蒙静静地看了一眼安迪,霎时间,“嗖”地一声,踪迹如青烟般消散。
“安迪,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艾薇儿慌乱错愕地嘶哑着声音吼道,她慌乱地把匕首从他腹部上拔下来,掏出手帕给他止血。
安迪握住她温暖的手,轻声说道:“傻瓜,要是我不阻止你,西蒙就会让你痛苦。他是个有债必还的人。下次做事别这么鲁莽了,好吗?”
“我带你去医院。”艾薇儿扯着他的手臂往停车场走去。
“不,不用,”安迪婉拒道,“你忘了我可以自愈吗?虽然这个伤口又是银器,又是附子草的……但自愈速率只是减慢了。”
艾薇儿松了口气,手一直给他按住伤口:“那你现在感觉怎样?”
“比刚才好多了。”安迪温柔地笑了笑,幽默地说道:“我算是有幸体会到了你的狠劲。不错嘛,下手挺准的。以后就不用担心你的防身技巧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我真的对不起你。”她哑着嗓子说道。
“别说什么抱歉的话。”安迪轻轻捂住她的嘴,“我倒是挺高兴的,你会坚强地反抗。”
“你怎么知道我会……”艾薇儿欲言又止。
“笨蛋,你和唐娜中午在餐厅说得那么大声,我和我同伴们都能听见。”安迪耸了下肩膀。
“那只是对你们狼人来说,我已经尽可能把声音压的很低了。谁知道你们的听力发达过头了?”艾薇儿顿了一下,“你们还听见了什么?包括唐娜给我预测的未来?”
“当然,一字不差。”安迪炫耀似的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那你觉得我合适吗?”
“合适什么?”艾薇儿不解地看着他,停顿了几秒后,她才反应过来,脸蛋微红,“以后再说吧。”
“喂,以后就毕业了。那还有机会吗?”安迪不满这个答案。
“当然有!”艾薇儿抬高音调的同时,不小心也加大了力度。
安迪挡住了伤口位置,“嘿,这真的很疼!下手轻一点!”
“对不起。”艾薇儿又换了一张手帕,“原来你还知道疼的感觉。”
“当然,我又不是超人。”
“那我也不会是路易斯·莱恩。”
两人互相发出默契的笑声。
“艾薇,”安迪叫了她一声,“答应我,以后做事千万不要这么莽撞。无论西蒙说了什么过分的话,都不要太在意,有什么过不去的你告诉我就行。至于艾米莉和拜伦的逝世,你要学会放下。人总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活在当下。”
“我正在努力呢,大哲学家。”艾薇儿调皮地做了个鬼脸,又提醒道:“其实我下手算轻的了。如果是唐娜跟我一起来……她的魔法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
“她对你说过什么?”安迪一脸好奇地看着她。
艾薇儿叹了口气,“她让我跟你分手,这样才会安全。”
“所以……你?”
“她不了解你,我坚持自我。算了,不说了。”
到了停车场,艾薇儿让安迪上了她的车。伤口捂了几分钟后,安迪就把她的手帕叠好放进兜里,伤口恢复得差不多了,还是能感觉到隐隐作痛。
“你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艾薇儿把车开出学校后,问道。
“去你想去的地方,我陪你。”
“我想去看看我父母。”
安迪沉默了一会儿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
“你作业做完了吗?”
“还没,晚点做也不迟。”安迪答道。
“要不一起?”
“嗯。”
两人就像正常的学生一样讨论着日常上课内容、题目难度、还有即将到来的考试。
艾薇儿沿路一直把车开到了小镇边界,这条路很长。近几个月以来,她已经来过了无数次。车穿过维特利大桥,爬上山坡,走过废弃的小教堂,来到下方的小山谷。
墓地这部分保存得很好。这片地区年头有些久了,看起来有点荒凉。这片墓地可以追溯到内战时期,漆黑的墓碑上刻着一个个士兵的名字;墓地四周荆棘丛生,常春藤爬满了破碎的花岗岩,看起来阴森而荒凉。可是草丛却被修剪得整整齐齐,五颜六色的野花遍地盛开。艾薇儿找到刻有“斯泰西”的大理石墓碑,盘腿坐了下来。
安迪也静静坐在她身边,心如刀绞,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没有资格面对逝去的斯泰西夫妇。如果他们还活着……一定会反感安迪的存在,并且大喊着:“离我们的女儿远点!”
“嗨,爸爸,妈妈。”艾薇儿轻声道,弯下腰将沿途摘下的紫色凤仙花放在墓前。
事故发生后,她常常来到这里。三个月前,她本想着跟父母一起去上山“露营”,可是他们骗了她。根本没有所谓的“夫妻二人世界的露营”,只有猎杀动物。父母把她送去冰岛跟团旅游半个月。回国后,不幸听到父母去世的消息。艾薇儿到现在都无法忘记当时崩溃绝望的样子。
此时,回忆涌上心头,她更难过了,泪水肆无忌惮地流出来。她真的好想他们,年轻美丽的妈妈,笑起来眼角有浅浅鱼尾纹的爸爸。自从他们离去之后,她开始变得忧郁爱哭、多愁善感、喜怒无常。
艾薇儿庆幸还好有梅姨陪在她身边。不是每个姑姑都愿意辞掉工作搬回家照顾孤儿的。对她来说,梅更像是一位母亲的存在,而不是姑姑。还有安迪……上帝如此眷顾她,送给她了一个完美无瑕的男孩,尽管它有潜在狼的野性。但是他照顾她、保护她、关怀她,已经足够了。
可艾薇儿始终都无法忘记失去亲人、朋友、导师的滋味。父母葬礼之后,她曾好几次带着愤怒、伤心来到这里,更多的是孤独,她气双亲如此轻易地丢了性命。现在,她也经常去艾米莉的墓前看望她,到最后,艾薇儿都选择记住艾米莉最好的一面,她不计较她的背叛,更多的是怀念和她一起玩闹、工作、谈心时的乐趣。
“艾薇,有时候我真担心你,”安迪把手搭在她的肩上,低声道,“真的。”
艾薇儿揉了揉湿润的眼睛,笑了起来。一起相处,久而久之,她渐渐不介意安迪看出自己哭过。两人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看着忽然卷起的狂风吹弯了橡树的腰。艾薇儿朝安迪扔了一把草屑,安迪也不甘示弱地朝她吹了一下蒲公英,雪花米粒大小般的种子借着风力飘到她的头发上。如此打闹了一会儿,她突然感到心情舒畅,一小时前的失落感也随着蒲公英种子被微风带走了。
“你是不是该换一下衣服?如果被你父母发现了该怎么解释?”艾薇儿眯起眼睛,看着正从头发里弹出草屑的安迪。
“他们不会发现的,我会把衣服烧了。”
“真奢侈。”
“你不也一样吗?你的衣柜估计都塞不下各种各样的衣服了。”安迪反驳道。
“你不懂时尚。法语说得这么流畅,怎么不去巴黎参观时装周?”艾薇儿扬起一边眉毛。
“我倒是很想去法国玩,可一直没有机会。”安迪叹了口气。
“刚上中学的时候,我参加国际辩论赛,跟着辩论队去过一次法国。我还在卢浮宫迷路了,运动鞋还被人扔进青旅的厕所里。我吻过一个法国人,因为他看起来像雨果·贝克那个明星。但后来我发现,他其实是个德国人。”艾薇儿望着山顶红得发紫的天空,又作沉思状,往安迪那边挪了挪,距离更进一步,整个身子贴近他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喃喃道:“我迷路的主要因素就是不会说法语,语言沟通障碍。如果你愿意……等到了冬歇期我们一起去法国玩,就在圣诞节之后怎么样?”
安迪揉了揉她的头发,爽快地答应了:“好啊。”
墓地上忽然又刮起一阵冷风,吹起了艾薇儿的发丝,扬起了满地的落叶。
她张望一番,“好像快天黑了。”
“该回家了。”安迪站起身,扶着她起来。
“再见,”艾薇儿朝墓碑说了一句,地面的紫色凤仙花显得有些模糊。她挽起安迪的手点了点头,“走吧。”
傍晚,他沉默着爬上山坡,朝着废弃的教堂走去。经过老教堂时,他突然打了个冷战。夜间冷风袭来,气温骤然一降,阵阵冷风送来小草的低语,古老的橡树随风摆动,树叶“哗哗”地响着。
他找到那块墓碑,放了一束百合花在墓前。轻声呢喃道:“对不起……从今以后,你们的女儿由我来照顾。”
又一阵寒风吹过,每一个声音似乎都被无限放大,连脚踩在铺满落叶的小道上,发出的声音也显得震耳欲聋。身后的教堂已经逐渐模糊,墓碑间窄窄的小路上爬满了地衣。
他戴上墨镜,又朝“斯泰西”墓碑鞠了个躬。随后轻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