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星河,如同斑斓的彩绘点缀着无尽虚空这神秘的画廊。辰星在星河中起落,巨兽随之浮沉。
偶尔闪耀的奇光,不知是何种天地异像,又或是哪位道行通天的大能,在施展鬼神莫测的神通。
某处虚空,更有一张网不知纵横几许,不时有淡金和黝黑的珠子落于其上。它们都径直数千里,却不疾不徐地安稳飘下,赫然便是一龙一龟在下棋。
金龙爪子勾划之隙,其身旁百来颗珠子便有一枚飞出。但这回它却没能落在棋盘上,倏地便停止了,而它的主人连同身旁的玄龟一道宛若呆立的雕像,星河也不再运转。
似乎有谁喊了声“停”,于是这个世界便停了下来。
世界也的确静止了!
然而不一会却有一道流光突兀的出现在虚空的一头,它越过星河、跨过棋盘,饶有兴致地绕着金龙和玄龟转了一圈后,转瞬间便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云澜星百草山里,一个身背药篓、腰挂短剑和储物袋的老翁,迈出去的右脚稳稳当当的停在空中。
流光击穿了他头顶的云海,似是落向了附近的树林,紧接着抬起的右脚又重新踩了下去。
老翁的心里仍然盘算着山里的药草是否够了年份,唯一让他诧异的是,本该连绵的白云,却像是被顽皮的孩子给戳了一个窟窿。
没走出多久,隐约的婴儿哭声突然在耳边响起,老翁开始警觉起来。百草山里除了珍稀药草,自然少不了一些妖禽异兽,今日过于深入,难不成恰好遇上了?
好在老翁与修真界有些机缘,自忖有些术法,便赶忙静气凝神,取下腰间灵剑,运起灵目神通前去一探究竟。
老翁循声而去,但那源头似乎总是飘忽不定,他不得不时时地改变方向,最终来到一片烟云缭绕的地方。
“这是!?”老翁有些惊讶。
他曾多次到百草山采药,却是头一回遇上这样的情况,驻足在迷雾前,老翁开始犹豫起来。
就在此时,那婴儿的哭声似乎愈发清晰起来。
老翁的灵目神通清楚地看到,迷雾里几丈开外有一只松鼠,立直了身子在啃着不知名的果子。
思索了一会后,他还是踏步走了进去,衰老的躯体里,竟看到一丝一往无前的坚决。
随着渐渐的深入,道路愈发不可见,每当老翁无法辨认方向的时候,那哭声似乎总会适时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与其说是在找寻,更像是他在接受着声音的指引。
“吾命休矣。”老翁有些绝望的说。他不知走了多久,渐感体力不支,口中更是难耐,但这迷雾却好似没有尽头一般。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亮光逼得他闭上了眼睛,接着一股爽风迎面而来,满身的疲惫似乎也随之散去,老翁顿感神欢体轻,似凌风而翔。
“呼~”老翁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山顶上。山中是一座四面环山的山谷,满目晴翠;山谷中央有一棵大树,拔地而起。山脚下正好是山谷的入口。
婴儿的哭声此时已经不再传来,但不知为何,心里好似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就在那颗树下。
老翁沿着条笔直的小溪顺利的走到了大树的附近后,婴儿啼哭声又清晰入耳。俯身喝了一口清冽甘甜的溪水,饥渴顿消,他赶忙跑了过去。
溪水流到大树跟前,又分成两道绕成一个圆,在另一头又汇聚在了一起。
“两个婴儿!?”老翁显然有些吃惊。
苍老的树根上躺着两个赤身的婴儿,一个嚎啕大哭,另一个则安详的闭着眼睛。
这两个是婴儿怎么出现在这个地方的,老翁想不明白?但显然他两此时怕是饿得慌。
他的储物袋里并没有带着适合婴儿的食物,但想起方才喝的溪水,于是取出储水袋灌满一袋,给两个婴儿喂下。
他又拿出一些布帛给他两裹上后,哭声便渐渐止住了。老翁膝下并无儿女,看着两个可爱的婴儿,便心生欢喜。
“也罢,我便守着好了。”
老翁心想他们的父母或许是有事离开了一会,便决定暂时留下照料。
靠着树根席地而坐,他此时才惊觉体内损失的灵气在慢慢地得到补充,并且内心感到前所未有的祥和。这大树似乎并非凡物,老翁心底升起一片肃然。
这一等,就到了第二天早上,但孩子父母的却依然没有出现。
老翁决定不再等下去,便在布帛上留下了一句话:此去东南红婴湾济世医馆季子清,再向大树作揖拜别后,就带着两个婴儿离开了。
又过了一日,晨曦刚至,济世医馆内有一个身影已经忙碌了起来。
医馆里只有季子清以及他的徒弟冯小海。
冯小海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掏出怀里的《草本集》正打算温习一遍,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摇铃声。
“这就来了!”冯小海急忙应道。
门一打开,就看到了门外站着的不正是自个师傅吗。
还没搭上话,季子清便吩咐:“快去你石坚哥那讨些奶水来!”
虽奇怪师傅为何抱着婴儿回来,但冯小海答应了一声就立刻往他石坚哥那跑去了。
季子清医术精湛,为人和善,又常与红婴湾的村民往来,深受村民们的喜爱,哪家生了孩子?哪家得了病?他都多少有些了解。
冯小海看着师傅给两婴儿喂奶,这才问道:“师傅,这是哪里来的孩子?”
季子清沉吟了一会:“百草山里捡来的。”
“百草山里捡来的!?”冯小海有些发懵。这难不成是天生地养的?又有哪家舍得丢弃这可爱的孩子?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季子清的打断了他的思绪:“小海,你赶明儿去村里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哪家丢了孩子。”
“好的师傅。”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冯小海不时地在村里打听,季子清也曾多次回到百草山里,但他再也没能找到那个山谷。
“也许这就是缘吧。”季子清感叹道。
他为两个婴儿取了名字:那个第一次看到时就在哭叫的名为季常安,而一直很安静的那个则名为季道然。
于是两个来历不明的婴儿就这样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红婴湾的济世医馆的两员。
时光悄然而逝,十六年一晃便过去了。
这一天红婴湾海岸上停靠着大大小小的渔船,渔民们的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石坚正在家中忙着拾掇满地乱蹦的鱼,其中有十几条通体殷红、鱼面如婴儿的鱼儿格外引人注目,红婴湾也正是因此而来。
“咚咚咚!”院外传来敲门声。
石坚粗着嗓子叫到:“秀芝,你给开下门,爸忙着呢。”
话音刚落,一个十五六岁、面容姣好、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的姑娘小跑着出来。
隔着门缝望了一眼,她欢喜地开了门。
“常安哥你来了。”秀芝对着眼前略带腼腆的蓝衣少年说,接着才又看向他身旁另一个俊秀的白衣少年:“道然哥也来了。”
“秀芝你的药。”季常安双手把药捧上:“病快好了么?”
“再有半月就全好了。”这般说着便伸手去接药。
只是那包药里似有什么珍奇异宝,双方的手都舍不得离开。
“噗嗤。”一般旁的季道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此时石坚提着两条红婴鱼走了出来:“哟,道然和常安来了。”
季常安赶忙松开手:“石叔早”
“早早早,又赶着送药去呀。”
“嗯”
“这两条鱼你们带回去尝尝,赶明儿仙人来选弟子的时候可得加把劲。”
“谢谢石叔。”
又说了一会话,常安和道然便要赶着去送药了。
这些年里,他们跟着季子清学习医术,可谓是尽得师傅的衣钵,季道然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采药、治病、送药变成了他们生活的日常。秀芝打小体弱,这些年靠着季子清的药渐渐恢复,而每回都是季常安送的药。
等到送完了药,太阳似乎也将要落回海里。
这时,季道然和常安就不再穿过村子,而是顺着海边悬崖返回医馆。这条路路虽然比较远,但他们一起走了好多年。
海面镀上了一层金辉,海风惬意的吹着他们的脸颊。
这样的景色似乎永远也看不腻。
“明天仙人就要来了,我能不能被选上呢?”季常安问道。
“或许吧,是你的终会是你的,又何必忧虑。”
“有道理!”
“哈哈!”季常安突然笑了起来:“如果坐乘船一直追着太阳,会不会有一天能够追得上?”
“可以。”季道然淡淡的说:“不过那得需要一艘好船。”
“对吧,我也这么觉得!”常安静静地望着海上。
海面的金辉里,风正帆悬的船只渐渐变成了一个小黑点,似真的要追逐着那落日而去,季道然也不禁轻笑起来。
少年自有凌云志便是这样的东西:当你还只是在地上奔跑,心里却早已向往那遥不可及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