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茹柳昨晚虽是思绪繁杂,但最终睡前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她难得的睡了一个安稳觉,一觉睡到大天亮,洛洛也没来叫醒她。
今早,她是被外面鸟儿欢快的叫声吵醒的。
洛洛一进门,便看见岳茹柳在窗边双手托腮看着外面,风吹动着她的发丝,飘动了起来,背影纤细轻盈。
她轻轻地把盒子放在桌上,开口:“小姐,那绣娘把衣服做好了,你可来看一看?”
岳茹柳转过身,来到洛洛跟前,伸出白如玉脂的双手,轻轻拿开木制雕花的盖子。只见一玫红月白的裙装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里面,她没有拿出来,又把手里的盖子放了上去。
“我与二小姐身形可相似?”岳茹柳问。
洛洛被她这莫名的一问弄得愣了下,随即似是仔细思考了一番,道:“二小姐和您身高差不太多,但是身形上......有些地方......还是有点差异的。”
听着洛洛越来越吞吐的话,再看见洛洛脸颊上飞起的红晕,岳茹柳自是明白了。
她凹凸有致,而岳乐虽纤瘦,却有些单薄。
岳茹柳哈哈一笑,拍了拍洛洛的肩膀,心情极佳,“一会咱们去二小姐院子里走走。”
洛洛拿着那绣娘新制的衣服,紧跟在岳茹柳身侧,怯怯地说:“小姐,您真要把这衣服给二小姐啊。”
“嗯!”
“可是这不是您为了宫里的赏花专门做的么?”洛洛仰头不解。
“我穿二夫人给的。”
知晓岳乐应是没有什么体面衣服,岳茹柳便想着去给她送一件。但若是送去郑瑶给自己,于理不合,思来想去,还是她这新定制的最合适。
“可是……”洛洛心中不舍,认为这衣服极配自家小姐,于是想要开口阻拦。
还未说出口,便看见王管家带着一行家仆匆匆走过,“快点,快点!”他催促着。
岳茹柳脚步一顿,轻轻地抬了一下手,拦住了王管家,“王叔,这么匆忙去干什么啊?”
见来人是岳茹柳,王管家拱手一礼,开口说:“这门外来了两人,说是找岳府的小姐。”
岳茹柳没应声,他便继续道:“问他们找哪位小姐,他们又不说。这总不能把三位小姐都问一番吧。便想着让他们先行离开,可哪知他们竟不走,还在外面跪了起来。”
“外面来往的人多,影响不大好,我便叫了几人去赶一赶。”王管家抹了抹汗。
可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人赶走影响更是不好吧,岳茹柳皱起她那细眉。
“我随你去看看吧。”
岳茹柳跟着王管家到了岳府大门,门外跪着的竟是长生,边上还有一个小女孩,是那日匆匆一见的长生的妹妹。
莫不是这兄妹俩又遇到什么难事?
她赶忙走到长生面前,开口:“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你先快点起来。”
长生抬头,见岳茹柳刚刚睡醒的脸上似是慵懒,此刻却带着十分焦虑的神情。
他薄唇微抿,犹豫道:“小姐,长生确实有一事相求。”
那天岳茹柳走后,长生紧紧攥着她留下的金簪和钱袋,脑海里却一直重复着她那句话,“男子汉顶天立地。”
他轻笑一声,眼下这情景,自己这么狼狈,又能拿什么顶天立地,又能拿什么去回报她呢?
岳府......难道是第一将军岳祁的府上?难怪教出来的小姐如此正直又善良。
将军……
对了!从军!
他突然想到了出路,他现在这般软弱,再加上本是贱命一条,就是死了也不足为惜,还不如死在沙场之上。况且从军一旦立有军功,便会得到晋升,这也是他能最快发达的方式了。
他迫不及待,迫不及待想要证明自己,迫不及待想要堂堂正正地去岳府登门道谢。
岳茹柳也万万不会想到,自己小小的一个善举,会给别人带来不一样的人生转折。她也不会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会成为别人无数个难熬的日子里,撑下去的精神支柱。
长生想通了办法,心头稍稍一松,但又担忧地看向了身旁的妹妹。只是,妹妹又该怎么办呢?
他开始着手办理母亲的后事。贫穷人家,哪能厚葬,只能买了个木棺,草草下葬,与父亲葬在一处。想着前两天这情景才刚刚经历过一次,酸涩之感又涌上那个眼眶,他用了好久,才把眼泪生生逼了下去。
整理好家中的一切事务,他下定了决心,便带上了妹妹,来到岳府门前。
就让他厚着脸皮在求岳茹柳一次吧。
长生没有起身,仰头看着岳茹柳,眼神异常坚定,“长生想要从军,但是心中所忧妹妹无人照顾,斗胆请小姐收留她!”
“从军?”岳茹柳惊诧不已。
“正是,小姐。当下边境大乱,长生身为祈国人,自当是生为国建功,死为国捐躯。”
见他一脸坚毅,岳茹柳也为他这家国情怀所动,答应了下来。
她对身后王管家说:“王叔,这女孩就留在我院子里吧,劳烦你和父亲说一声。”
“小姐,这……”王管家面漏难色,但想到老爷定然不会阻止小姐做的事,便一转口又应了下来,“知道了小姐,我去办!”
岳茹柳扶起那小姑娘,把她带了进门。
岳茹柳站在门内顿了一会,回过身对长生嘱咐道:“你万事小心,一定要平安归来。”
看着空空的门口,岳茹柳早已离去,长生还跪在那里。他握着拳头,指甲紧紧地扣着手心。良久,他松开了手,冲着那紧闭的大门磕了三个头,起身离去。
岳茹柳把长生妹妹带进院子里,见着小姑娘约十四五岁的样子,眉目之间有些灵气,但可能是认生,一直缩着身子。
“你叫什么名字啊?”岳茹柳问道。
“长…长安”
长生,长安,多么好的名字,想必也是在父母的爱中出生,没想到年纪这么小却遭到这么大的变故。
她叹息一声。
“长安,你今后就在我院中伺候了。”她看着长安,“不用担心,我那儿规矩不多,你放开些。”
她又转向洛洛,说:“洛洛,你带长安去我院中安顿一下,这衣服给我,我自己去找乐乐。”
接过洛洛递过来的衣服盒子,又悄悄说道:“对长安好些。”
岳茹柳来到岳乐院中,看着这狭小的院子,只有一间主卧与一个厢房,与自己那儿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这院子鲜少有人来,仔细一看甚至可以看见角落里隐约生出的杂草。整个院儿,就一个婢女和一个家仆伺候着。
岳乐的婢女一见岳茹柳来了这里,揉了揉眼,似是不敢相信。待确认后,急忙迎了上来,“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我来找乐乐有点事,你进去和她说一下。”
“是!”她听完急忙奔向岳乐房中去禀报。
不大一会儿,房门被猛地拉开,岳乐慌张地跑到岳茹柳面前,怯生生地喊了一句:“姐。”
看着她的样子,岳茹柳笑了,她抚了抚岳乐的头,“我就是来看看你,紧张什么。”
岳乐吞了一下口水。
“不请我进去坐坐?”
“啊…”岳乐回过神,领着岳茹柳进了屋。
岳茹柳轻轻地把盒子放在桌上,坐了下来。
岳茹柳悄悄打量着岳乐的房间,虽说她自己的房间也十分简洁,但胜在宽敞明亮。而岳乐这间屋子,相比之下确实狭小许多,阳光也不能完全打进来。
岳乐站在一旁,两只手勾着手帕,紧张地绕来绕去。
岳茹柳眉头一皱,看向岳乐,“乐乐,你我姐妹二人怎么如此拘束?快点坐下来。”
岳乐闻言,看着岳茹柳,迈动着僵直的双腿坐到了她的旁边。
两人沉默,只听见岳乐喝茶的声音。
“你想去赏花宴?”
这突然的一句话惊得岳乐手里的茶洒了出来,杯盖与杯身碰撞作响。她眼底映着一丝惊恐,“没…没有!”,快速否认。
“可是,我听见赵姨娘和父亲说了。”
“那…那是母亲想让我去。”
“嗯,那就一起去吧!”
“什么?”兴是难以置信,岳乐竟出了声,瞪大的双眼直盯着岳茹柳。
岳茹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地开口:“我说,明日的赏花宴你和我们一起去。”
说罢,她放下茶杯,把面前的盒子向前推了推,“只是我新做的一件衣裳,明日好好打扮些,你平日地衣服都太素了。”
岳乐看着这盒子,怔怔地低喃:“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岳茹柳笑了,“那请贴邀请岳府夫人小姐一同前往。你是我岳府的二小姐,你去有何不妥。”
岳茹柳撒谎了,若是真的如此,那请帖就该送到岳府,而不是单独送到她和郑瑶手上。
“行了,我走了,你和赵姨娘知会一声。”岳茹柳起身,“你我是亲姐妹,咱俩却像是很陌生一样,以后你可以多来我院中走动。”
送走了岳茹柳,岳乐打开盒子,看着里面那精美的衣物久久不能回神。等回过神时,视线已经模糊。
又回到自己院中,岳茹柳叫来洛洛,“洛洛,你上街带长安置办些物品,以后就你俩在我身边贴身候着。”
“是!”洛洛极不情愿地答应了,仿佛被争了宠一般。
看着她那撅得老高的嘴,岳茹柳摇摇头,无奈地笑了。
她轻轻按了按额头,短短两天竟搞得她身心俱疲,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倒是愈发期待明日的赏花宴是能有趣些,好让她可以放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