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炎第一次见到罗丸子是在崖下,罗丸子死死的攥着他的衣角气若游丝的让他救她,她浑身是伤,身边还有一具尸体,凉透了。若是崖上跌落倒也真是命大。他身边的护卫想过去补刀被他拦下,能这样遇到或许是缘分吧。
不知道罗丸子是不是属仙人掌的,生命顽强的很,被萧炎救了之后没多久就活蹦乱跳了,她说她是官家小姐的随身丫鬟,路上遇到山贼,随行的人都遇害了,无一幸免,她和小姐同时跌落山崖,她命大活过来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成功在萧炎的嫌弃中留了下来。萧炎派人查过了,当日确有此事。
若说她是丫鬟,凭她的行为却不像,吃不惯粗茶淡饭,分不清擦脸巾和桌布,整天都去看院子里的花长的如何。但若说她不是,那日崖下她的确穿着丫鬟的服饰,人看着傻里傻气的,小厮婢女间传出的说法,莫不是哪个府邸将丫鬟当主子养,主子当丫鬟养,以此锻炼心性不成,怪哉怪哉。
罗丸子这天又在院里疯跑,这几日数遍了花,哪个开了哪个谢了,哪个被护卫养的狗咬坏了,说到狗她可太讨厌那只大黄狗了,她因为前一段时间这狗弄坏了花骂了两句,这狗些许是记恨上她了,一看到她就冲她大叫,罗丸子掰着指头数了数,讨厌的狗好像有段时间没来院子里咬花了,问了问院外的大哥,大哥说那狗三天前在水边咬花,一不留神跌到水里不见了。罗丸子听了心里有些开心,终于没有大黄狗来破坏她的花了。
萧炎自从她醒后第二次再见她,罗丸子正盯着院子里的花愣愣出神,嘴里自言自语的说着:伤害花也不是大罪,那些伤害人命的人尚且逍遥,为何偏偏伤了这小畜生。她,大概是后知后觉,许久未见大黄有些想它。
萧炎打断了罗丸子的神游,说真的罗丸子有些怕他,虽听护院大哥说他们的主子是个商户,但总觉得不像,萧炎开口第一句把人说懵了“护国将军一家满门抄斩,昨日”,虽说罗丸子很想和他因为句子的语序较劲,但听到他说的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良久萧炎又补了一句“将军之女罗素绾遭山贼截路,尸骨已寒,一月前。”
丸子,是她的小名。这是萧炎第一次看到罗丸子正经的样子,褪去了傻气倒也是个气质美人,“我本以为,只要他们以为我死了,将军无后,看在将军年事已高的份上再也不会找麻烦”“我出门时娘亲说过,人各有命,是祸躲不过,我早就有了他们会遭遇不策的准备,将军后代只有我了,我是不会轻易犯险的,你来说这些也没用,我不会帮忙的。”无悲无喜,一片苍凉。
等着罗丸子哭着喊着要见萧炎时已经是7日后,罗丸子决定帮他了,是一碗牛奶粥帮的忙,罗丸子无所事事了一个上午,吃午膳看到牛奶粥就一下哭了出来,任谁哄都无用,她只是想到将军府的牛奶,又想到将军府的牛,又又想到将军府的小厮们,又又又想到了府里的花草树木,想那池塘也该绿了,又又又又想到了父亲母亲和外祖母,她好恨啊,她,大概是后知后觉吧。
凭着她将军后人的身份,她知道很多朝堂机密,比如对她家下手的就是圣上,历朝历代皆是如此,树大招风,功高盖主。她此后就跟在了萧炎的身边,不可姓罗,赐名鱼丸,鱼丸?还冻豆腐呢!罗丸子不禁一次的嘀咕。
正月初五鱼丸已经是第三次不小心碰倒花瓶了,萧炎看着可怜的花瓶怔怔出神,鱼丸不仅担忧,她自从跟在萧炎身边才发现他真的不简单,好像是叫什么什么止行宫的宫主,是江湖势力的总派,伪装成商户查探消息,与皇家向来是相互制衡的关系,都怪她之前当小姐时眼高手低,以为民间无大事,只计较官场斗争,与皇族较劲,对他了解寥寥无几,“对不起,我我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萧炎看着她可怜的样子说了声无事,他刚刚只是在想若是她再打碎花瓶就让她站在那里举着花当花瓶好了。想到这自己不仅笑出了声,鱼丸看他不像不开心也就放下心来,“正月初五是我的生日,以往每年都是一家人过的。父亲远在关外,但仍旧会送信来祝我生日快乐。”她边收拾碎片边喃喃自语,“乖女儿,生日快乐”萧炎几乎是下意识说出这句话,他只是想安慰她但又想祝她生日快乐,就说岔了嘴,鱼丸涨红着脸又气哄哄的走了。
萧炎自认为不是一个难以相处的人,对谁都客气温和,但鱼丸却总是躲着他,他想或许她什么都知道吧。是的,她真的什么都知道,她知道萧炎为何救她,萧炎一开始就知道她是谁,她甚至不愿猜想,在山顶上山贼对她的那场劫杀萧炎是不是也知道,若他当时就出手帮忙,罗家会不会不是现在的下场,不过她也知道,这只是一厢情愿而又自私的猜想。她觉得还是不要和萧炎走的太近了。
皇家和止行宫达成了和平条件,要求联姻,作为止行宫的宫主必定要担次大任。皇宫扔出了个公主,虽说无权无势但也好歹是个公主,止行宫里的人都说应当将鱼丸送去,她与皇家不共戴天,又熟悉各方势力,确实是不二人选,就在鱼丸也以为就她了的时候萧炎派出了另一位对止行宫死心塌地女子去和亲,鱼丸心念,他倒算是有良心。
鱼丸伤了腰只能在床上躺着,听宫人说是因为夜里睡着做了噩梦翻下了床,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和亲那日她听说公主掀了盖头见到萧炎之后就搬到了别院,任是宫人将门卸了她还扒着门框哭着喊着说饶了她吧,让她就在别院孤独终老如此这般。鱼丸在床上笑的翻来覆去才一不留神翻下了床。虽说萧炎让她觉得讨厌,但论长相倒也是一顶一的公子哥,怎会叫公主吓破了胆。难不成是公主慧眼识狼?高人高人,以后若有时间必要去请教一番。鱼丸悠哉的想着。
日子一天天逝去,就在鱼丸以为自己永远会这样在止行宫在萧炎的身边过下去的时候,平衡被一个想不到的人打破了,之前送去皇家联姻的女子叛变了,还是后来鱼丸听说的,在宫中女子权欲熏心,竟欲控制帝王之势,不为情,不为钱,为权。
原来不止男子,女子竟也会成为权力的膝下臣。
这天萧炎郑重的把鱼丸叫到房间,两人相对无言,“连茏叛变了”就在鱼丸纠结的想要不要开口嗷一嗓子打破一下尴尬的时候萧炎先说话了,“我知道”,她确实早就知道了,不知道这算不算鱼丸的一个技能,她总能打听到一些别人打听不到的事情。
“她凭着对止行宫的了解已经接二连三的杀了许多探子,并且已经要对止行宫出手了,她借边关战事发难,以共同保卫国家之名要求止行宫增派援手,并要求本宫主亲自出马,以稳定军心,我明日就走。”鱼丸心里的惊讶都要从她o型的嘴巴溢出来了,他是第一次与她一次说这么多话,不过他刚才说什么,他好像说他明日要走。“你……你……你走之前能不能告诉我和公主成亲那日为何公主吓的魂飞魄散?”
鱼丸在萧炎的怒吼下跳了出门,萧炎觉得这个家伙脑子绝对和正常人不一样,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就是想听她说一句暖心话,可看看她,不痛不痒的问了些什么东西。还没上战场就要被她气死了。
鱼丸在门外正抚着她的胸口,暗自抚平她幼小的心灵,“真是的,不说就不说吼什么吼”。真是吓死她了,过会儿她顿了顿,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日子依旧一天天过着,只不过鱼丸身边没了萧炎,她每天乐得自在。远在边关的萧炎与众将领正商讨战事,他已见惯了别离,“马上就要到年关,将士们心思涣散,怕是对战事不利,我看要速战速决,不得拖沓”萧炎听到别人这样说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要来纸笔写了写什么。“没错,要过年前回家”萧炎想着。
距离过年还两月时,边关捷报,英雄们就要归家了,举国欢庆,这是好消息。但对于止行宫和鱼丸来说也有一个坏消息,萧炎身陷敌军包围,已战死沙场。
短时间鱼丸真的见识到了群龙无首是什么样子,止行宫人心涣散,猜疑排挤,无所不用其极,因担忧皇家手段,竟无人敢担宫主之位,众人推来推去竟将鱼丸推了上去。原因是她是原宫主的心腹,行为举止也是上品。皇家已经除去了心腹大患已不将止行宫放入威胁名列,竟也承认了止行宫的存在和鱼丸的宫主地位,并承诺了长期的和平。
不知是不是真的和萧炎在一起时间久了,鱼丸将止行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处世待人也与萧炎有六分相似,现在的生活似乎与之前的无异。
对于鱼丸来说,不一样的是萧炎死了,真的死了,战死杀场尸骨无存。皇家经此一役损兵折将,看起来会有好长时间的太平了。止行宫众人以为宫主会为前宫主的死而难过,但当他们看到宫主依旧像往常一样吃吃喝喝,丝毫没有变化,萧炎死的这件事情也就在人们的心里淡去了,毕竟对于宫人们来说铁打的宫人流水的宫主,他们依旧是有条不紊的生活。
罗丸子没了萧炎,她自己并没觉的生活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正月初五这天她收到了一个东西。那天宫人们听到了可谓最惨烈的哭声,没有人敢进去瞅瞅宫主到底怎么了,有人猜是因为练功走火入魔,也有人猜宫主睡魔怔了。而床上的罗丸子正滚来滚去恨不得哭死自己,边哭边含糊不清的喊着:你这个杀千刀的,怎么能这样。手里死死攥着一张纸,上面清秀而熟悉的字体写着一行字:鱼丸,生日快乐。
她,向来是后知后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