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这世上最神奇的生物,他们可以劳动,可以制作工具,可以建筑房屋,他们懂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亦懂得划地称王消遣享受,人与人最可贵的是感情,最可怕的又是人心,或许你今天还和某人谈笑风生,后天便与他拔刀相向。乱世之中,所有人都如同浮萍一般沉浮,如同狼群再怎么厉害也需要头狼的指引一样,人通常也会选出他们心中的首领,带领他们披荆斩棘,这人是他们的精神信仰,是他们的心之所向,从古至今,王朝皇帝的降临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一个人湮没,另一个人取代,这对于百姓而言,并没有什么不一样,无非就是换了个称号而已,既然没有当上皇帝的命数,倒不如操心自己吃什么才能果腹。但对于皇上来说,可就完全不同了,尤其是,对于朱元璋而言。
朱元璋并不像其他皇帝那样出身贵族,顺理成章的继承大统,更明确的来说,不久之前,他还是在乡村放牛的朱重八,贫民出身的他在元兵的欺侮中度过,和乞丐抢过食,被同村的朋友欺压,即便后来举兵起义,张士诚和陈友谅都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如今自己大权在握,开创大明,黄巾加身,他便高枕无忧了吗?没有,从小被欺负长大的朱重八,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即便自己如今万人之上,这份安全感也没有光顾他,自己便是举兵造反夺取大统,那将来呢?会不会有第二个朱重八来推翻自己?这种忧思让他夜不能寐,他开始在心中有了自己的小心思,所有威胁他权利的人,都应该消失!
第一个下手的,便是刘基,朱元璋费劲心思把刘基逼的归隐回乡以后,依然没善罢甘休。刘基以为自己重回金陵做一个平头老百姓就可以让朱元璋放心,放心他没有任何举动,但是,他还是把君心想的太过仁慈。刘基生病了,本不是什么大病,可是偏偏朱元璋派胡惟庸看过刘基,胡惟庸随行的大夫还给刘基开了几副药让他吃了以后,刘基这病,便一发不可收拾,没过多久,刘基就去世了。
刘基和胡惟庸一直不和,刘基去世了,他应该是最大的得利者,偏偏还是吃他的大夫开的药以后病才严重的。倘若有人依此状告胡惟庸,他必然讨不了好果子吃。胡惟庸不傻,他懂得这是皇上的借刀杀人之计,他要想办法自保,皇上不是一般人,他不能用自己养的猴子,亦不可以雇杀手将他杀掉,胡惟庸只想自保,他懂的顾全大局,可如果不杀朱元璋,怎么样才能不被杀呢?胡惟庸想到了最笨,也是最有效的办法——拉帮结派。只要朝堂上有足够的人和自己站在一起,皇上总不能把半个朝堂的人通通杀掉。
胡墨珏每天看着父亲一再的设宴款待朝臣,觉得十分无聊。只能和那帮子兄弟天天混迹于校场,说来奇怪,李杉已经好久没有和他们一起骑马射箭了。苏沐常升他们也都不知道李杉的踪迹。晋泽漆安心在胡府做起了他的陪读先生,虽然墨染学习的兴致远远大于和他逗乐的兴致,但晋泽漆依然觉得这种大家各自安好的氛围是这乱世之中最可贵的东西。但最近家中朝臣来的次数着实是太频繁了,今天来个吉安侯,明天来个御史大夫,后天又是都督,当韩国公李善长也登门的时候,晋泽漆心中有些担忧了,丞相如此大张旗鼓的结交朝臣,试问哪朝哪代皇上不忌讳结党营私,倘若被皇上知道了,怕是不妙啊!
晋泽漆的担心并无道理,又是刚入夜,胡惟庸将刚宴请过的李善长送出门外,在门口思索了片刻便进门休息了,墨染今天放了一天的风筝。早早吃完晚饭便睡下了,胡墨珏也点灯坐在床前慢慢的擦着自己的弓箭,晋泽漆坐在窗前,望着远处的明月出神,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对于胡府的这些人而言,今晚只是漫漫人生度过长夜中的一个。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此刻胡府的屋顶上悄悄的蹲着一个人,他像暗夜里的猫头鹰,机敏的审视着这一切,半晌,他灵巧的飞过层层屋顶,飞檐走壁,像一只黑猫一样在金陵城上空上下翻飞,随后,他翻到诺大的宫廷上方,找到一件屋子,从窗内飞了进去。
屋内,朱元璋正在案前批阅奏折,抬眼看到蒙面人进来也丝毫不慌张,依然拿着朱笔低眉批阅,倒是进来那人扯下蒙面,跪下虔诚的说道:“启禀陛下,属下盯了胡府几日,今日特来汇报。”朱元璋没有放下手头的动作。依旧低眉缓缓说道:“哦?胡府可有异动?”来人便将胡相近几日宴请群臣的事情细细说来。甚至能够详细复述出他们在宴席间说的话,没人知道,他是怎么得知的这一切,朱元璋听罢一声冷笑:“他这是想拉半个朝廷的人为他保命啊。”“那我们就这样束手无策了吗?”“既然如此,那便都杀了吧。”朱元璋风轻云淡的说出来,倒是让男子背后一凉。窗外的风吹的烛焰恍恍惚惚,墙上的人影也跟着时时灭,来人知道,胡府,终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