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登之围的第六天。
白登山上,刘邦双眉紧锁,面寒如霜,看着眼前忽明忽暗的火堆,感觉活下去的希望也和这堆火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熄灭。
刘邦心浮气躁,大吼道:“来人!添柴!”
没过一会儿,一个侍卫就抱着几根木头走了进来。
刘邦一看之下勃然大怒:“怎么只有这些?你想冻死朕吗?”
“陛下。”帐外一个声音传来,紧接着陈平就掀起帐帘走了进来。
刘邦一看是陈平,便忍住了怒气。说起来,陈平这小子前后救了朕两回命,第一次是鸿门宴后,项羽听了范增的话,将朕困在咸阳,后来还是陈平设声东击西之计将朕救了出来。第二次是项羽包围成皋的时候,陈平用金蝉脱壳之计让朕逃得性命,纪信成了朕的替死鬼。后来也是这小子施反间计气死了范增,帮朕除了一大患。此人用计阴险毒辣,尤其善使绝户计,不过,朕喜欢。
刘邦指了指旁边的地方,说:“坐,陪朕聊聊。”
“遵旨。”陈平施施然坐了下来。
“陈爱卿啊,朕想问你个问题。”刘邦伸出双手在火堆上使劲搓了搓,随口说道。
“陛下请讲,臣知无不言。”陈平连忙拱了拱手,恭敬地回答道。
刘邦继续在火堆前搓着搓手说:“嬴政和项羽得了天下,但很快又失了天下,朕总在想他俩失天下的原委。朝廷权柄乃天下重器,我们总要谨慎从事,不能重蹈他们的覆辙才是。”
陈平听到这里,抬头看了跟前的刘邦两眼。眼前这位主子的须发已经花白,眼神中有几分倦意,还有几分忧虑,但他还是不禁肃然起敬。这位主子出身低微,读书不多,但确是聪明过人,更有一个人所不及的长处,心胸开阔、目光远大,现在他本该是踌躇满志的时候,却在担心步项羽的后尘,想得真深远啊!
至于刘邦提出这那个话题,陈平觉得很突然,自己没想好,一时也不好说什么,于是便低头不语。
“你怎么不说话,朕想听听你是怎样想的。”刘邦有些不满。
陈平知道不吭声是不行了,于是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低声说道:“臣才识浅陋,这样的大事难以详述。不过,嬴政、项羽绝不能与陛下比肩。这两人暴虐成性,杀戮太多,纵有万夫不挡之勇,也难敌四海之怒,焉能不败,项羽败在失道。陛下有仁爱之心,又宽厚待人,天下英雄望风来归,上应天理,下合民情,大汉正兴旺之际,焉有覆辙之祸。”
刘邦抬了抬眼,不以为然地抽了一下鼻子,撇了撇嘴说道:“你啊,没好好想,没认真想。刚才那些话,朕已经听腻了,听烦了,也只是曹参、周勃等所能言。”
“臣愚昧,愿听陛下教诲。”陈平笑吟吟地说。
“朕也没想好啊,不过成信侯曾和朕讲过一些话,这些话一直在朕脑海中转悠,有道理啊!”
“成信侯道骨仙风,先知先觉,定有过人之见。”陈平恃才傲物,刘邦的那些谋臣们很少能受他的青睐,但对张良,他却十分的敬畏,也十分的尊重。
“成信侯谈到嬴政时说,嬴政一辈子虽然做了许多错事,但除了建阿房宫和修骊山墓外,做的都是利于后世的大工程,只是他过于心急了,长城、驰道、灵渠等,哪件不是尽一朝之力才能完成的?但嬴政却在有生之年一股脑地全做了,百姓焉能不苦?
嬴政干事气魄大,筑万里长城,修千里驰道,为的是保境安民抵御外侮,北边的匈奴确是心腹之患。但修筑之处都在荒僻险峻之山野,那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死多少人啊。
万里长城可谓是万里白骨堆成的,这还不算,有了长城就要有人驻守,数十万大军终年戍边,后勤辎重使国家不堪重负。那时每县每乡年年月月都要一批批往外送民夫戍边服役,那样的差使当年朕这个亭长也干了不少。去戍边服役的民夫心里都明白,此行是凶多吉少,十去九不回,因而一路逃亡,甚至铤而走险,于是到处是游民罪犯,陈涉、吴广首举义旗揭竿而起,天下便群起响应。所以,成信侯说,虽然嬴秦并非亡于匈奴之手,但祸端却由匈奴而起,也因抵御匈奴伤了国家的元气。”
陈平微微点头,心想,这匈奴确是一个祸端,照这么说来,当年的强秦却是间接亡在了匈奴手里?陈平忽然有些明白了刘邦为什么如此急迫地出兵北征了。
果然刘邦沉声说道:“正因如此,朕此次才决定一举扫平北方之乱,否则看匈奴越来越强大,不断损耗我大汉国力,难保将来不会覆灭我大汉王朝!”
陈平此时才彻底明白了刘邦的想法,虽然十分认同,但心里却明白,这匈奴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消灭的。
刘邦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成信侯还谈了民心与人欲这两件事。成信侯说,顺应民心者能得天下,这是贤明者都懂的道理。但纵观天下,就算有明君在位,也还会祸乱不断,少有安宁之日,这里的一个祸根便是人欲。
春秋、战国间你打我,我打你,打打杀杀几百年,各国诸侯总不能仁爱相处,根子是心太大,欲望太高,一个个都争当天下霸主,于是争斗不息,天下不宁。寻常百姓也有欲望,但他们的欲望小,农夫求田宅,商人求利,读书人求仕进等等,所求有限,于国无碍,还有法度可节制。但诸侯王及朝廷重臣则不然,他们位尊权重,稍纵人欲便觊觎神器,有雄图天下之心,于是,历朝历代都有谋逆反叛之事。”
听到这儿,陈平不禁答了一句:“成信侯想得深啊,人欲横流,各怀异志,确是一个大祸害,但要怎么节制呢?”陈平不禁陷入了沉思。
突然,刘邦打了个大喷嚏,对账外吼道:“来人,加柴。”
“陛下,现在山上的树木已经被砍光了,没有可供烧火的薪柴了。”陈平苦笑道。
刘邦大惊,“这么快!”
陈平点了点头:“五万人每天都要烧火,更何况陛下在防守冒顿进攻的时候,还砍了一部分当做滚木,现在外面有的火堆已经熄灭了,很多将士在挨冻。”
刘邦心里顿时冰凉冰凉的,就像外面吹的寒风一样,刚才脑海中的国家大事瞬间抛之脑后,就算现在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也得有命实施才行啊。
“陛下,这白登山我们不能再守了,周勃和曹参早该到了,但现在还没见到他们,肯定是被冒顿的阻击部队挡住了,如果我们再守下去必然会全军覆没。”
刘邦惨然一笑:“朕倒是想回去,你问问山下的冒顿答不答应?”
“臣想,他也许会答应的。”陈平忽然诡异地说道。
刘邦顿时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陈平。
陈平神秘地笑了笑,说:“臣这几天一直在寻找冒顿的软肋,臣认为是人就都有弱点,今天果然被我问出了点名堂。臣在几个匈奴俘虏口中问出,这冒顿的夫人是匈奴女人里少见的美人,所以冒顿对她特别宠爱,可以说是言听计从。这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而且对珠宝首饰爱之如命,这冒顿的夫人想必也不出例外,只要我们送重礼给她,让她在冒顿耳边吹吹枕边风,想必冒顿会放我们一条生路。”
刘邦一听,顿时眼睛一亮,对啊!冒顿不想放朕,但他的老婆可未必!
“好!就这么办!金银珠宝有多少给她多少,还有,告诉冒顿的老婆,如果朕能安全返回长安,另有大礼相送!”刘邦说。
这一天夜晚,陈平蒙着大氅从小路找到了匈奴汗国的大营。刚一靠近就立即被一帮匈奴人抓了起来,陈平随即让翻译告诉他们说,自己是汉人皇帝的特使,来晋见阏氏(匈奴人对皇后的称呼)。于是陈平顺利地见到了匈奴的阏氏,二话没说,当即令随从打开带来的大箱子,顿时整个帐篷里一片珠光宝气,久居塞外苦寒之地的阏氏哪里见过如此精美绝伦的金银器皿和珠宝首饰?顿时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看到阏氏神魂颠倒的样子,陈平立即说道:“尊敬的阏氏,这些礼物是我们大汉国皇帝送给您的,也只有您才配得上这些珠宝首饰。我们皇帝说,两国交战,不应该祸及皇帝,否则岂不是有损所有皇帝的尊严?这对冒顿单于也是不利的。而且我们大汉国正在紧急征调50万大军向这里赶来,我们的皇帝不想再见到血流成河,所以请您说服冒顿单于,放我们的皇帝下山,两国从此将永修盟好,世代和睦;我们的皇帝还说,等他回到了长安,还会有更多的礼物送给您!”
阏氏看着眼前的珠宝眼睛都花了,顿时目眩心迷,爱不释手,听到陈平的话,连忙点头应允,生怕大汉国的皇帝反悔,将这些珠宝首饰要了回去。
忽然,她看到了一张画卷,于是打开来一看,只见画上绘着一个绝色的美女。阏氏不禁起了妒意,便问:“这幅美人图是干什么用的?”
陈平一看阏氏的表情就知道计策成功了,立即装出一副虔诚的样子,回答说:“汉帝被单于包围,非常愿意罢兵言和,所以把金银珠宝送给您,请您代汉帝向单于求情,可又怕单于不答应,就准备把国中的第一美人献给单于。因为美人现在不在军中,所以先把她的画像呈上。”
阏氏听言顿时不喜,微怒地说:“这个用不着,赶快拿回去吧!”
陈平诡异地一笑,继续忽悠道:“汉帝也觉得把美人献给单于,怕会夺了单于对您的宠爱,可是事出无奈啊。如果您能帮我们解围,那我们当然不会把美人献给单于了,情愿给您多送些金银珠宝。”
阏氏当即说道:“请你回去告诉汉帝,尽管放心好了。”说完,将图交还给陈平。陈平识趣地收好美人图就回去了。
阏氏倒是很懂得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而且汉帝不能突围,就会把美女献给单于,那时自己就要受冷落了,于是她对这件事情颇为上心,等送走了陈平,便马上动身前往单于的大帐。
阏氏先是施展了一通魅惑术,让冒顿心痒不已。就在冒顿趴到阏氏身上想大展雄风的时候,阏氏马上说出了陈平的那一番话,当然省略掉了刘邦回长安后还要给自己送礼物的事情,而是改为将会有重礼送给冒顿单于。冒顿当时欲火焚身,没想那么多,当即应允放开一条道路,让刘邦回去。
就这样,一场两个庞然大国之间誓死相斗的战争,似乎就这样戏剧般地收场了。
第二天清晨,整个白登山笼罩在一片大雾之中,能见度很低。
陈平接到了阏氏的回信,说单于已经答应解开包围圈的东南角,并暗示刘邦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
陈平大喜过望,连忙报告给刘邦。
刘邦也惊喜莫名,没想到这招这么好使,而且老天爷都在帮自己,知道自己想要跑路,便下大雾迷天。刘邦感慨道:“真是天不亡朕啊!”
刘邦立即命令全军匿声前进,从东南角缓缓下山。
刘邦一路上咒骂不已,想尽各种酷刑折磨冒顿,正感到心中略爽的时候,突然,从大雾中冲出一支骑兵,是匈奴人!汉军猝不及防,当即被杀得人仰马翻。
刘邦大吃一惊,一颗心顷刻间沉到了谷底,糟糕!上当了!
就在这时,刘邦的身后也杀出了一支匈奴骑兵,大吼大叫着冲杀过来,汉军顿时陷入了包围之中。
陈平气急败坏地跑到刘邦身前喊道:“陛下,我们上冒顿的当了。他这是引蛇出洞,要利用骑兵的优势把我们全歼在平原之上,我们要赶紧突围,突围!”
陈平连吼了数声,刘邦却呆呆地看着天空,恍若未闻。
冒顿远远地看着重重包围中的五万汉军,就像是汪洋大海中的一块孤岛,随时都会被海浪吞噬到海底。
刘邦啊刘邦,你想从我的女人身上想办法,可是你却忘了,对于整个天下来讲,一个女人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如果换了是你,你也不会做放虎归山的蠢事,我们是同一种人,我当然也不会放过你!现在,你就要为你愚蠢的计策付出代价,代价就是你的生命,还有整个大汉国的江山!
刘邦不由地苦笑,老子一辈子戎马生涯,好不容易打下了万里江山,还没享几天的福呢,就要被这帮匈奴人送进地狱,老子不甘心,真他娘的不甘心啊!想到自己奋斗了一生,一切的成果顷刻之间就要化为乌有,刘邦的脸上两行无奈痛苦的老泪终于抑止不住滚落而下。
也许是上天也觉得刘邦死得窝囊,顿时起了怜悯之心,天地间忽然变了颜色,本来已经停止的大雪,又开始飘飘然地下了起来,还伴随着大风,刮得人脸面生痛。
就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之中,有几个黑点以惊人的速度向包围汉军的匈奴人狂奔而来。暴风雪掩盖了一切的声音,天地间似乎只有肆虐的风声。
就在匈奴人蒙起脑袋继续攻击汉军的时候,一个更甚于暴风雪的灾难降临到了他们的头上。
只见远处八名骑士如同八条蛟龙,滚起千层雪浪,呼啸着向前杀去,挡在他们前面的匈奴人仿佛婴儿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就被屠戮一空。这时恰有一团浓郁的阴云飘上正空,堪堪挡住了原本不甚明亮的太阳,天地之间顷刻间阴暗下来,萧瑟的杀气在旷野中无尽地弥漫。
灾难,绝对是场灾难。
八人中为首之人正是久无音信的姜魁!
姜魁全身一套紧身黑甲,层层鱼鳞铁片覆盖在全身各处,连脖颈处都有高高的两层护颈,头贯一顶玄盔,数根麒麟角般的倒刺分布在盔顶、左右侧和后部,右手持一把奇型大戟,只见这支硕大无朋的银色重戟,柄杆比一般的戟长出将近一半,手腕般粗细,戟头锋刃足有四尺余,看上去异常锋利。
这把大戟是霸王枪改造而成,原先霸王枪的枪杆太粗,项羽身材比姜魁高大,手掌也比姜魁的大,他握着正好,但是姜魁握着就有些不大舒服,于是姜魁找到了中原最好的几名铁匠,将霸王枪的枪杆融细,由原先的成人小臂般粗细变成了现在的成人手腕般粗细,多出来的陨铁则在枪头两侧各铸接了一道月牙形的支刃,从大枪变成了方戟。
匈奴兵中凡被姜魁重戟扫中者,不是脑碎肚裂,就是颈断腰折,竟无人能挡住姜魁半招!
姜魁的左手拿着四指宽、五尺多长的湛卢,左劈右剁,杀人如砍瓜切菜般利落,所过之处,如波分浪裂,挡者身死。
无数匈奴兵上前围杀姜魁,却见姜魁只一抖霸王戟,一招风卷残云使出,霸王戟的月牙刃便化作一道道银芒,十余只握着兵器的手纷纷飞向空中,然后霸王戟闪电般连刺匈奴兵的喉咙,数名匈奴兵刚喊出嗓子的嚎叫声像被刀切断一般,同时戛然而止!
姜魁身后的左侧方位是手持三尸斩魂刀、身背巨阙剑的姜靖。
只见那三尸斩魂刀柄杆相比姜魁改造出来的霸王戟较为细些,形状看起来很像三尖两刃刀,只不过三尸斩魂刀是三尖六刃,在主刃两侧和副刃两侧分别开刃。姜靖也是一身黑色玄甲,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一路上刺死砍死了无数的匈奴人。
正遇到一名匈奴百户侯,姜靖眼里寒光迸射,催马疾进,手中长刀顺势挥出,过马一刀,只斩人头,绝对是令人惊艳的一刀!那百户候似乎也被这惊艳的一刀惊呆了,毫无抵抗就失去了自己最珍贵的头颅,一股激血飙升而起!
姜魁身后的右侧方位是付甲。
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套跟身材蛮配的黑色胖甲,手中拎着一对泛紫金色的杀生锤,锤头如巨型西瓜,顶端是莲花瓣倒扣,锤柄足有半米多长,锤柄的末端还连着一条铁质锁链,各扣在付甲左右护臂上的铁环上,长长的锁链缠绕于付甲的双臂,随着付甲每次动作哗哗作响。
付甲如今是鸟枪换炮,双锤一振,一路咋咋哇哇地冲杀过来,倒还真是威风凛凛。他手握锤柄的末端,将攻击范围放到最大,两柄势大力沉的紫金杀生锤抡起来势不可当,匈奴兵挨上即死碰上即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