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天下风起云涌,局势混乱,刘邦和项羽争夺天下,将来必有一人登得九五之尊。但问题是,究竟是刘邦能赢还是项羽能赢?这个问题很重要,重要到关系着自己下半生的富贵荣华,万一自己站错了队,别说升官发财了,就连身家性命都会不保。
据眼前的形势来看,项羽刚获得彭城大捷,而刘邦则实力巨损,56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原先被刘邦胁同一起出兵的赵王和魏王都站到了项羽那边,但自己怎么都不觉得项羽会最终问鼎天下,打仗他是无敌,但要论治国,凭项羽的性格怎么能行呢?
“唉。”夏崇虎叹了口气,现在赵王已经公然和刘邦对立了,自己身为赵臣也只有先跟着赵王走下去。
但眼下还有一个更严峻的问题,就是刘邦见赵王反叛,已令大将军韩信到齐地征兵,目的肯定是要收拾北方投靠项羽的赵王、魏王和代王。
这韩信听说带兵极有一套,当初刘邦打破三位秦王的围困,从偏西之地南郑重返关中就是靠韩信的计谋才得以成功,然后韩信又迅速平定三秦,为刘邦建立了一个稳固的关中基地,那时韩信初露锋芒,在这片乱世中开始崭露头脚。而如今韩信又出兵北方,一举灭了代王,收其兵马,然后又在临晋关和魏王豹对垒,万一魏王豹败了,韩信的下一个目标肯定就是赵王歇,到时赵国能击败韩信吗?
正在夏崇虎愁眉不展的时候,一双小手猛地捂住了他的眼睛。“佳宁,别闹了。”他正色道。
“爹,你又皱眉,看你的皱纹都能夹死蚊子了!”夏佳宁撅着嘴说道。
“爹不是操心嘛。”夏崇虎微叹口气道。
“你操什么心啊?”夏佳宁不满地问道。
“说了你也不懂。”夏崇虎看着佳宁郡主满是慈爱地说道。
“哼,有什么了不起,”夏佳宁眼睛一转,“我不懂,但有个人肯定懂!”
“谁啊?”夏崇虎只当女儿撒娇,便毫不在意地问道。
“西楚霸王麾下的左将军姜魁爹可听说过?”夏佳宁神秘地问道。
“莫非是那个小霸王姜魁?”夏崇虎心中一动。
“正是!”
“那又怎样?”
“他就在咱们家里!”夏佳宁笑嘻嘻地揭开谜底。
夏崇虎明显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他怎么会来!是项羽派他来的?”
“什么啊,不关项羽的事情,是姜魁的战友负伤了,他带着战友到龙虎山去疗伤,顺便到邯郸城来看看,你还不知道吧,姜魁是我们邯郸人!”
“哦?”夏崇虎立即心如电转,暗道,这个时候姜魁来找我,莫非是项羽不放心赵王的忠诚,特地派姜魁前来探听虚实?
夏佳宁见夏崇虎走神,不满地说道:“爹!你想什么呢?”
夏崇虎急忙问道:“他人呢?”
“姬伯把他安置在西厢房了。”
夏崇虎听罢立即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爹!你去哪里?”
“我去找姜将军!”
姜魁正在床榻上辗转反复,思考怎么样向夏崇虎索取聚魂丹。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然后就听到有人敲门:“鲁邑侯夏崇虎,特来看望将军!”
姜魁连忙起身开门,只见一个身材宽阔的中年男子含笑站在门口。
姜魁一拱手:“夏侯!”然后身子往旁边一让:“夏侯请进!”
夏崇虎不急不慢地走到屋里,和姜魁互行了一礼,分别坐下。
姜魁细细打量,只见这赵国朝廷中的常青树一身华服,身材魁梧却不臃肿,并非是想象中一副大腹便便的样子,虽然初次见面,只觉此人贵为赵国权贵,却对自己客气非常,不仅亲自登门,还执礼甚恭。
姜魁不禁暗自小心起来。
其实姜魁来邯郸前,心里还是挺忐忑不安的,因为彭城之战时,陈余率赵国大军助刘邦攻陷彭城,后被项羽和自己几乎杀了个全军覆没,虽然自己尽量避免与陈余的部队交战,但姜魁心中还是有些愧疚,毕竟都是赵人,兵戎相见并不好看,还好赵王歇又做了墙头草,见刘邦实力大损便再次投靠了项羽的阵营,现在都是自己人,过往不咎。
只听夏崇虎开口说道:“将军来本侯府上做客,本侯未能亲迎,还望见谅!”
“夏侯客气了。”姜魁见夏崇虎没有提之前的战事,不禁心安了不少。
“不知将军是公干,还是……”
“不瞒将军,在下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哦?将军但讲无妨!”
姜魁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彭城战场上,我的几位战友身负重伤,龙虎山阎回掌门告诉我,只有夏侯府上的聚魂丹才能救活他们,在下斗胆相求,若是夏侯肯割爱,在下必感恩不尽!”说罢,起身就是深深一拜。
夏崇虎连忙扶起,说道:“将军不必如此,请坐!”言罢,两人又坐了下来。
夏崇虎面现迟疑,缓缓地说道:“将军可知现在外面的局势?”
“愿闻其详。”虽然奇怪夏崇虎转移话题,但姜魁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
“彭城大战后,汉王派韩信开辟北方战场,首先灭代,然后兵进临晋关,现正与魏王豹隔河对峙,但我料魏王豹不是韩信的对手,韩信打败魏王豹之后,下一个目标肯定是赵国,到时这邯郸城恐怕又会面临一场浩劫了。”
夏崇虎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还记得当年长平大战后,燕国趁赵国壮者尽于长平,幼孤未壮的时机,悍然出兵攻打赵国,当时还是廉颇老将军挺身而出,大破燕军,然后率军直攻燕国都城蓟,当时廉老将军如此不辞辛苦,打得如此狠辣,就是要告诉天下,赵国没死!廉颇还在!后来秦国派王陵、王龁携长平大胜之余威直取邯郸,又是廉老将军率领邯郸的几十万军民抵抗强秦,在一切都不利于赵国的情况下,居然坚守了数年之久!直到魏国信陵君窃符救赵,毛遂自荐前往楚国,说服楚王派春申君领兵增援,这才击退了秦军,赵国才免了亡国之祸,要是现在廉老将军还健在,哪还惧怕韩信小儿!”
姜魁听到夏崇虎说到赵国没死,廉颇还在的时候,不禁心里阵阵澎湃。当年在廉将军帐下的时候,自己就对廉将军推崇备至,现在想来,廉将军的音容笑貌似乎还在眼前。
倏忽间姜魁仿佛看到了当时那战火纷飞的情景,遮天蔽日的浓烟之中,地动山摇的杀伐声中,廉老将军白须飘飘,身躯依旧挺拔威武地站在邯郸城头,狂嘶厉吼着组织邯郸军民奋勇死战,场面悲壮而又震撼。
姜魁暗叹,没想到当年自己被埋在长平之后,邯郸还发生了如此可歌可泣的大战,是廉将军一次又一次地挽救了赵国。廉颇一生,身经百战,岁月染白了他的双鬓,硝烟布满了髯髯长须。
据姜魁所知,廉颇老将军起于行伍之间立于戎马之背,战功显赫,出将入相,忠于国事,襟怀坦荡。知错必改,“负荆请罪”以从善;释怨和衷,“刎颈之交”而报国。对他这样一位功劳盖世,忠勇而爱国的三代名将,昏庸的赵悼襄王惧怕他功高震主,忌贤的赵氏贵族集团猜忌他名倾朝野,在他晚年的时候,硬是削去了他的兵权相位,逼得他奔走魏楚。就这样,老将军最终受到奸佞小人的排挤,郁郁不得志,带着对故国的怀念和晚年不可言说的深深遗憾,死在了异国他乡——楚都寿春。
随即,姜魁又想到在长平战场上,赵国士卒坚毅不屈地誓死奋战,那一声声的“大赵威武!”
姜魁的眼角顿时红了。
夏崇虎看了看姜魁的脸色,陡转话题,问道:“听说将军也是邯郸人?”
姜魁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知将军家居何处?双亲可还健在?”
姜魁平静了一下心神,说道:“在下家住西城,父母都已亡故,家中已无亲人。”
夏崇虎“哦”了一声,又叹道:“还记得我的父母亲曾跟我说,当年长平之战和邯郸之战后,城中到处都是悲惨的痛哭之声,家家户户都有亲人死于战场,白幡遮天,哭声盈野,惨呐,真是惨呐……”
说到这里,夏崇虎突然变转颜色,大声地说道:“将军!你可愿这邯郸城再次经历战火的摧残吗?”
姜魁愣了一下,随即咬着牙说道:“不愿意!”
“那将军可否愿意挺身而出,像当年的廉老将军那样拯救邯郸城的百姓于水火之中?”
姜魁已然明白了夏崇虎的意图,沉声说道:“夏侯的意思是……”
夏崇虎猛地站起身来,对姜魁深深一拜,姜魁连忙起身去扶:“夏侯这是为何?”
夏崇虎对姜魁动情地沉声说道:“将军!那韩信也许不过数日就会打到邯郸城下,难道将军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故土被汉军的铁蹄蹂躏吗?本侯恳请将军施以援手,救一救邯郸吧!老夫替全城百姓拜谢将军!”
姜魁沉着脸一言不发,夏崇虎连忙又说道:“如若将军打退韩信,我愿将聚魂丹奉上,绝不食言!”
姜魁心中暗叹一声,从一开始,自己就一步步被夏崇虎引到了他早已埋伏好的地方。他屡次转移话题,绕来绕去,动之以情,诱之以利,最终就是拉自己下水,而且他的话句句都打在了自己的心坎上。
姜魁不由得佩服起夏崇虎的老辣,也是,这夏崇虎历经风雨而不倒,又怎么会是个简单的人物?现在夏崇虎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已经不由自己不答应了,而且,自己也不能拒绝,就凭自己还是一个邯郸人,还是一个赵人!
姜魁的胸中顿时满腔战意沸腾,眼中精光四射,整个人的气机也为之一变,一张俊脸顷刻间变得杀气腾腾,“好!你给我兵马,我要会会那韩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