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魁默默地走到姜靖和付甲的身边,看着两人浑身不知是被汗水还是血水浸得湿透,衣服紧贴着前胸和后背,每人都是一脸的斑斑血迹,看来是杀人了。
姜靖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明显已经是精疲力竭。
付甲则低着头,愣愣地看着自己握剑的右手,喃喃地说道:“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姜魁叹口气,上前拍了拍付甲的肩膀,刚要张嘴安慰。忽然,付甲一脸兴奋地抬起头冲姜魁叫道:“老姜!我杀人了!我也是个男子汉了!哈哈哈……”
不远处,韩闯站在一匹死去战马的旁边,正凝神望着血色的夕阳,一只手臂上胡乱缠着几圈白布,丝丝的鲜血还在缓缓地渗透出来。韩猛则在一旁轻轻地擦拭着手中的长剑。这对父子看起来都是一脸的疲惫。
姜魁走到韩闯和韩猛面前,问:“你们没事吧?”
韩闯扶着韩猛苦笑一声,说道:“还好,皮肉之伤。”
韩猛则上前重重地拍了拍姜魁的肩膀说道:“多亏你及时赶到!要不然……”
姜魁摇摇头说:“不,我来晚了……对不起……”
韩闯连忙说道:“不晚,正好的,我们回村吧,啊?回村吧!”
姜魁看了看周围的村民,脸现犹豫。
一阵沉默间,蓦地听一名村民大声喊道:“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其他村民也一起吼道。
姜魁眼眶顿时被润湿了,动了动嘴唇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韩闯见状连忙拉起姜魁,兴奋地高呼一声:“走!回家去!”众人便拥着姜魁欢呼着向村中走去。
这天晚上,月明星稀,旷野寂寂,幽暗的天穹下,溪头村偌大的麦场却前所未有地热闹。
村民们吃完晚饭就聚集到了麦场上。麦场上一堆堆的篝火扑腾着火苗,村民们围着篝火三三两两地坐成一堆。看人来得差不多了,韩闯便站在最前面,对着大家朗声说道:“今天!我们打退了楚军的进攻,我们胜利了!但是,这并不是最后的胜利,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楚军还会再来!只要他们一天不放弃占据我们的家园,我们就还有危险!怎么办?现在退缩吗?不!我们只有杀敌!杀得他们胆寒!杀得他们知道想要占据我们的家园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当他们知道这个代价大到他们无法承受的时候,我们才能获得最终的胜利!”
村民们顿时热血激昂,振奋不已。尤其是今天战后,当每一个人回到自己家中时,看着自己浴血保卫的家和亲人,心中感慨良多,更多了一份自豪,就连平时彪悍的媳妇儿都温柔的像只绵羊。关键时刻,还得看咱们爷们的!大家都得意地想着。
而姜魁看到韩闯经过这一场血战的洗礼,已经变得成熟了起来,不禁一阵欣慰。
“今天我们杀了近800名楚军,已经给了楚军沉重的打击,但是问题也是很严峻的,村里可以战斗的男子今天也死了200多人,剩下的人几乎人人带伤,”说到这里,韩闯满脸沉重,顿了顿,继续说道,“因为我们的战斗经验太少,防御用的器械和用具一样都没用上,就被敌人冲了上来,所以从明天开始,请姜大哥训练我们如何作战!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合力,相信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韩闯铿锵有力的声音让血战了一天的村民再次看到了希望。他一脸坚定地看着麦场上的村民,只见一堆堆篝火照耀出一张张同样无比坚定的脸庞,顿时信心十足,战意盎然。
第二天天刚亮,村民们就早早地开始布置防御,壁垒又加高了一些。壁垒前方,在上次楚兵的进攻中几乎未起任何作用的陷阱,在姜魁的建议下也做了很大的改进。
陷马坑对于步卒不起作用,所以一定要放在骑兵冲锋的必经之路上,还有捕兽夹,零散地布放作用太小,放在壁垒前太远的话,就算让敌人踩到也可以在战友的帮助下脱身,顶多受伤而已,起不到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的作用,一定要集中起来放在壁垒前四十步到五十步之内。这样一来,敌人踩中捕兽夹的几率大大提高,而且敌人一旦踩中就会马上被村民杀掉,可以很好地削弱敌军冲锋的力量。
陷阱也是同样的道理,密集地设置在壁垒前五十步的范围内。
姜魁还模仿巨弩车的原理,教村民制作了数十部简易的“弩车”,就是以木制的支架当做车身,用削尖了头的竹竿当做巨型弩箭,虽然威力比大秦的巨弩车小了很多,但在近距离对敌上,还是比弓箭强上不少,穿透力更不是弓箭所能够比的,对付骑兵再好不过。
姜魁又派村民到山上多运来粗壮的圆木和大块石头,全部放到壁垒上充作檑木滚石,又准备好数十口大锅,装满了油架上架子,也放到了壁垒上。并拿出全村所有的酒装进了一个个小坛子里,运到壁垒处,并拆下上百块门板也运到了壁垒上。
一转眼,十几天的时间就在这样忙碌的节奏下过去了。
直到二十天后的一个清晨,英布的大军到来。
这些天,姜魁带领着村民日日守在堡垒之上。英布的到来大家早已知晓,即将爆发的大战让所有人手心里都捏了一把汗。
前方远处的茫茫平原皆被薄薄的晨雾所笼罩,难以分辨,只有楚军行军时那一声声富有节奏的吼声渐扬渐起,让人心烦意乱。
直到太阳渐渐升高了,透过远处薄薄的晨曦,英布大军的阵势逐渐清晰起来。
这支军队明显比王保和间武的部属更加精锐,远远地就能感到一股子肃杀之气。
姜魁旁边的付甲忍不住缩了缩双肩,竟感到莫名的寒凉,不是身体的,分明是心灵上的。
姜魁感到了付甲的异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付甲抬起头看到姜魁镇定自若的脸庞,心头顿时暖和了许多。
英布命令士卒先在村边的溪流旁安营,随后让士卒饱餐了一顿,然后整装集合,列成十个方阵浩浩荡荡地开到壁垒前三百步的距离才停下了步伐。
骄阳正喷薄而出,洒下万道余晖,缭绕于崇山峻岭之间的薄薄晨雾正在迅速消散。
英布举目望去,心中不禁暗吃一惊,好家伙,眼前的壁垒已经快成一个小型的城堡了!
只见六七米高的墙头上摆满了滚石檑木,还有一口口冒着腾腾热气的大油锅,还有数十架木制的器械,远远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有那满墙手持强弓硬弩的剽悍村民,英布不禁觉得间武栽在这里似乎并不冤。
真想会会那个高人啊!英布不禁兴奋得双手轻微颤抖。他深吸了一口清晨冰冷的空气,肃杀的气息在溪头村前无尽地弥漫,只有山风刮过丛林发出的呼啸声,以及马蹄叩击在土路上发出的闷响,间或还会响起此起彼落的战马响鼻声。而这充满沉闷的平静,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突然,英布嗜血的双眸一睁,大手猛地一挥,“甘婴!率一千军试探进攻!”
“得令!”甘婴沉声领命,随即带着一千步卒杀气腾腾地冲了上去。
天上风起云涌,似乎被这一场即将到来的血战震慑不已,太阳也躲到了重重的云彩后面,不见了踪影。
英布大喊一声:“放箭!”整整一千名弓箭手同时松开了紧拉弓弦的手。顿时,一片乌云从弓箭手的方阵上猛地飞出,兜头向壁垒上罩下!
姜魁见状急忙大吼一声:“举门板!”壁垒上瞬间撑起数十块大小不一的门板,把整个壁垒上空遮了个严严实实。“咄!咄!咄!”一连串的响声过后,箭矢争先恐后地钉到了门板上,所有的门板瞬间就被钉得满满的。
甘婴趁此时机,立即喝令部队前进,一千步卒大声呼喝着奋勇向前。
姜魁抬起了一块门板,从缝隙中向下看去,待楚兵冲到壁垒前一百步的距离时,姜魁对旁边沉声令道:“点燃烟薰草!”
这烟薰草样子看起来和普通的杂草没什么区别,但是一烧起来就能够产生大量刺鼻的黑烟,夏天可以点燃一点点来熏赶蚊虫,还可以大量集中起来对付蝗灾,如今却被用来对付敌人。
烟薰草纷纷被点燃,村民立即捂着鼻子从门板的缝隙中将草垛扔了下去。
那烟薰草在壁垒前熊熊燃烧,股股的浓烟顺着地势向冲上来的楚兵弥漫开来,楚兵顿时大面积中招,浓烟薰坏了眼睛呛坏了喉咙,刺鼻的味道更是令楚兵们生不如死,纷纷痛苦地倒在地上踡成一团。村民们趁机撤走门板,站起身来张弓搭箭,奋力射了过去!楚兵们被浓烟熏得歪歪倒倒,就像一个个活靶子,毫无反抗之力就被射死。
其实真正成功的火攻并不是靠烈焰去吞噬敌人,而是利用大火燃烧所产生的浓烟去攻击敌人,浓烟才是最致命的武器,在灼热而又呛人的浓烟中,意志最为坚定的士兵都会失去冷静而发狂,如今姜魁虽然没有放火,但是烟雾攻势的犀利程度毫不比火攻差。
浓烟顺着从谷口吹出的山风,顺着地势迅速向楚军所在的低地涌动,无数楚兵被熏得东倒西歪,大军瞬间被废去九成战力。
甘婴大怒,睁大了眼睛,就要带着部下舍命杀上去。猛然之间,只见眼前一点精光电射而来,甘婴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凭借着本能猛地弯下了腰,一支利箭破空而来,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射向了身后的亲兵。血光飞溅中利箭径直从那亲兵的左眼穿入,后脑穿出,锋利的箭镞上犹自闪着冰冷的寒芒,亲兵身体晃了两晃,颓然倒地。
看到亲兵的惨死,甘婴额头冒了一层冷汗。但马上就恼羞成怒起来,正要杀上前去,突然,后方一阵鸣金声传来,甘婴只好恨恨地吐了口口水,率领部下退了回去。
村民见楚兵退了,不禁欢声雷动!
没有任何伤亡就打退了楚兵的一次进攻,连姜魁都不禁略略感到一丝欣喜,而姜靖、付甲、韩闯、千虎男和崔雪松几个热血方刚的小子更是兴奋地嗷嗷乱叫,看着狼狈撤退的楚兵,直恨不得跃马扬刀冲上去再杀个痛快!
看楚兵已经退远,姜魁立即组织大家迅速打扫战场,将门板上的长箭全部拔下来分发给村民,然后亲自带人到壁垒下,把楚军留下的两百多具尸体上的装备搜刮一空,之后将尸体抬到楚军阵前三百步的地方,让楚军来收尸。
甘婴一脸漆黑地拜倒在地,对英布惭愧地说道:“末将无能,请将军责罚!”
“起来,我只是叫你试探进攻。”英布淡淡地说道。
“谢将军!”甘婴这才好过了点,径直站起身来。
英布没有再理会他,只是自顾自地喃喃说道:“有趣……有趣,嘿嘿,这次先让你得意一下,好戏还在后头!”
英布远远地看着欢呼雀跃的村民,翘起了嘴角,邪邪地一笑,握紧了拳头,手上的关节发出一阵咔啦咔啦的响声,恶狠狠地说:“最终的胜利还是我英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