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求您,救他,求您!多少钱都救他,我献血给他!他流了那么多血!”我崩溃,跌坐在手术室门口哭,护士让我冷静一些,可我没法冷静。护士又告诉我我影响了里面的手术,我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不一会我背过气,晕了过去。
等我醒来的时候,天亮了。
我只觉得脑袋又昏又涨,我想抬起手揉揉头,手腕也酸的要命。抬不起来。
“小然!你醒啦?”余音在我旁边给我倒水。
“他呢?他怎么样了?”我急切的问。
“已经暂时没有大碍了,只是人还在昏迷。医生说,还得观察12个小时,若还是醒不过来,就,就可能会…”余音吞吞吐吐。
“会怎么样,你快说啊!”我急的想坐起来,却手腕一软,又躺下去,磕到了头。
我吃痛。
“你小心点!医生说可能会成为植物人。不过我觉得他一定能醒过来的。”余音怕我太伤心,又加了一句。
“什么?植物人?我要去看他!”我吃了一惊,拔下手上的针管,要下床。
“小然!江伯父江伯母在,而且,顾星舞也在。”余音很艰难的看着我。
我冷静下来。是啊,我什么身份啊,我没有资格去看他。
“小音,若不是我,若不是我要他上那辆车!他就不会…”我颤抖的哭出来。
“小然,不怪你。只是时机不对而已,不怪你。”余音把我抱住,轻轻拍我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的安抚着。
我拼命摇头,是我害了他,是我!让他一天之内经历两场车祸。
我对不起他。
我眼泪簌簌的流,好像开了闸一般,我无法从自己的情绪里走出来,医生看我过于激动,给了我一只镇定剂。
悠悠转醒,我床边坐着田甜和余音,她们担心又疼惜的看着我,我看着她们,没说话,望着天花板。
我想问江黎川怎么样了,可我又不敢问。我怕问了,我会害怕。
我脑补了江黎川生病的样子,心中抽痛的不行,但我不能再倒下,我必须确认他平安。
我就呆呆的躺着,我知道若是有消息,余音一定会知道,我一会看一下门外有没有人来通知,一会看余音的手机亮没亮。
可是,我没等到消息,我等到一位不速之客。
江伯母。
她拎着一袋保养品,脸色很憔悴,余音和田甜出了病房,房里只剩我和江黎川的母亲。
江伯母望着我没说话,我主动开口,“对不起,江伯母。”
“什么时候回来的?”她问我。
“三年前。”
“黎川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又问。
“三个月前。”
“怪不得。”江黎川的母亲苦笑了一下,“怪不得这三个月,他竟然会有那么多情绪,这些年,我一直以为他已经没有表达情绪的能力了。”
面前的这个女人,满脸心酸,她叹了一口气,说,“我真不知道当初让你走是对是错。我以为我只要一个能平安活着的儿子就知足,但我发现每天木着脸的他就像一个机器,干什么都没有情绪起伏,我心疼的紧,他是一个人啊!我真的很恨自己,恨自己太贪心,我知道你离开他不会快乐,可我没想到,他竟然连愤怒都懒得表现出来。”
江黎川的母亲又说,“那年他非要改了名字,我们顺着他,从来不叫他本名,我猜,他大概想忘了你,我想也好,他如果,如果可以安安分分的和星舞一直下去,也未尝不可。可星舞上我这里哭诉了好多次,宇阳…黎川那孩子,从不像情侣一样和她相处,他刻意的保持距离,虽然对外默认星舞是他女朋友,可他自己内心从来没接受过。”
“他这些年,也不怎么和我说话,他公司做起来之后,自己在外面买了房子,我现在见他一面都奢侈,我知道他恨我,恨我当时让你走。”
“可这些都不重要!我只想他发泄出来,哪怕跟我发脾气,质问我为什么让你走,哪怕大吼大叫都好。可他只是自己憋着,脸上从来看不出喜怒哀乐,我根本没法知道他怎么想,有一次我甚至故意把他的书房弄的十分凌乱,他都不生气,淡然看一眼,再默默弄好,你说我,究竟该怎么办?”江伯母说。
我看出她的无助,作为母亲的心酸,作为还债人的无奈。我从来不恨她,因为我知道她的苦衷,可江黎川不知道。
“江伯母,你说我和江黎川,谁更痛苦一点?”我转过头不再看她。
我和他,一个守着秘密爱而不得,一个毫不知情带有恨意的活着,我们就在一个分岔路口,稍微不小心就是死胡同。
“…苦了你了。”江伯母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很对不起你,当初还骗他说你为了钱离开。我以为他可以恨你,忘了你,可是现在看来,我终究低估了他对你的爱。”
“医生说他如果4点醒不过来,就很可能成为植物人。作为一个还债人,我竟然觉得他成为植物人兴许是种解脱,可作为一个母亲,我希望他可以健康的活着。我相信你,也希望无论结果如何,你不要怪罪自己,小然,你没有错。”江伯母望着我,眼含泪花,“去看看他吧,我会把星舞支开。”
我看了看表,3点钟了。
我拔下针管,跑着去了江黎川的看护室,病房里其他人都暂时离开,好像是故意给我和他留出来的空间。
我看着病床上安静的沉睡着的他,眼泪喷涌而出,他真的好憔悴。脸上毫无血色,身上插了几只管子,嘴上还有呼吸器,心跳很微弱。
我突然想起来,高考那年,他也如此,这般虚弱的躺在病床,问我是不是不会离开,我骗了他,一离开就是六年。
我坐在他旁边,握住他的手,听他微弱的呼吸声,他还是那么好看。
“江黎川…我还是叫你宇阳舒服。宇阳,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你,我没想到那辆车会被撞,我只是想让你快点接受治疗。”我的眼泪滴在他的手背上,“宇阳,你快点醒过来,如果,如果你不想再见到我,我一定会走的远远的,保证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你还记不记得,高中的时候,你喜欢逗我,如果你醒过来,你叫我多少声猪我都答应。”
“对了!你还欠我冰激凌没有还完呢,等你醒了,你可别赖账。”
“多想回到高中啊!我一定早点,比你先告白。你如果不答应我,我就缠着你,直到你答应为止。”
“你如果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绝不反悔。”
“我和顾淮生,只是朋友,我们没有在一起,我一直爱的,就只有你。”
“我还一直,爱着你。”
我东一句西一句的扯了好多,我看着表,马上就要到4点了,我觉得,我就要失去一个健康的他,我把脸埋在他手心,哭的不能自已。
“嗯…咳,你说话算数?”我听见一声微弱的,沙哑的声音,我抬头,他醒了,我惊喜的擦干眼泪,紧忙叫了医生。
一番检查后,医生恭喜我们,说他已经完全无碍,好好修养就可以了。
顾星舞和他的父母站在他病床边,很是高兴,嘘寒问暖。我悄悄的退了出去,如此,就好。
没什么比他活着,健康的活着,能让我更开心。
宇阳,若你平安,我便宽心。
我终于像是放下了心中的石头,躺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等天亮,我又该怎么办。
我梦见年少时,他在军训的夕阳下,抹了眼泪。
我梦见那时候,他要我在他跑步时给他送水。
我梦见高考后,他说他要保护好我的清白。
我昏昏沉沉的梦见了好多年少的事情,迷糊中感觉有一只手,怜惜又眷恋的摸着我的头,脸,嘴唇。我想睁开眼睛看他是谁,可是怎么也抬不起眼皮。
我胡乱的抓住他的手,我感觉他的手好亲切,好温暖,我就想这么一直的和他牵着手。
我突然梦见,江黎川的车子,“砰”的爆炸,我惊醒,“江黎川!”
我满脸冷汗,坐了起来,却发现,月光下,我的病床旁边,早已经坐了一个人,他趴在我身边,沉沉的睡着。
我低头,江黎川。
他脸色依旧苍白,手抓着我的手,侧脸立挺,棱角分明,嘴边有刚长出来的青色的胡渣,头发软软的散落一些,眉头紧皱。我想把手抽开,他却攥的死死的,我看着他的睡颜,他在不开心,他做了什么梦?
我用另一只手,别扭的抚上他的头发,他的眉眼,他的鼻子,他的,胡渣。我为他舒展眉头,我真的,好爱他。
我低下头,轻轻吻在他的耳朵上,正要重新躺下,他突然起身,吻住我,很急切,很热烈。
我招架不住,呼吸就要困难,我在他嘴上咬了一口,他吃痛,放开了我。
他用舌头舔了一下被我咬坏的地方,坏笑了一声,“怎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干了什么?”
我瞪他,“混蛋!”
“林导演,我昏着的时候,可是听见你说过什么,虽然我不能睁开眼睛,可你的话,我都记着,一字不差。”
我羞红了脸…他都听见了?我以为他昏迷什么都听不见才说的,那他一定知道,我还一直爱着他了?我嗔怒,瞪他。
“我那是为了让你醒过来,胡说的。”我嘴硬。
“我可不相信。”他撇撇嘴。
我无言以对,他凑上来,又开始吻我,这家伙…多久没吻女人了…
我也不知道抽哪门子的风,忘了所有的一切,只记得他是我爱的人,我深爱的人,我开始回应他,我搂住他的脖子,深深的吻他。
他感受到我的反应,吻的更加深情,他开始吻我的额头,鼻子,下巴,颈窝,我紧紧的抱着他。
我睁开眼睛,猛然想起这是病房,太…羞耻了。
我立刻阻止他,“别!这里是医院!”
“又没人进来。”
“不行,我害怕…”我小声说。
他看着我的眼睛,良久,嗤笑了一声,“矫情。”之后在我身边躺下,不再有动作。
过了一会,我侧过身,看着他,“你还好吗?”
“我有什么不好的?”他疑惑。
“听说…听说,男人这个时候被打断,很…难受。”我想了想还是红着脸说出来。
“是难受,那你打算怎么让我不难受啊?”他又坏笑。
“混蛋,亏我担心你。”我瞪他一眼,背过身去。
他不再说话,过了一会,我感觉有只手臂环到我的腰上。
他把脸埋在我的头发里,闷闷的说,“我等你说爱我,等了六年了。”
我心里一酸,握上他的手,“那你还爱我吗?”
“若不爱你,我又何苦做这些。”他叹了一口气。
“可顾星舞…”我欲言又止。
他搂在我腰上的手猛然收紧,他说,“睡吧。”
一夜无梦,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安稳的睡过觉了。
我醒来的时候,江黎川已经不见了,我觉得自己很不要脸,明明答应江伯母和顾星舞远离江黎川,明明已经坚持了六年,可经历过这生死瞬间,体会过彻底失去他的感觉,我竟然觉得自己再也没办法放弃他。
我知道他还爱我,我当然也爱他。可我们中间,依旧隔着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阻碍。
我揉揉头,看着窗外的阳光。天气真的很好,我抬起手,透过手指缝隙看太阳洒进来的光,却发现,手上的无名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枚戒指。
钻石并不太大,却是细心雕刻的六边形,在阳光下五彩斑斓。我取下来,仔细端详着戒指内圈。
“J&L”上面这么刻着。
江,林。
他趁我睡着的时候,为我套上,对我的承诺。
“然儿!”
“小然!”
“姐!”
三个声音一同进来,我下意识的收好戒指,把它藏在我的手心。
我微笑,看向牵着手的陆洲和余音,挑眉。
“咳咳……我们,那个,和好了。”余音不好意思的害羞着。
我很欣慰的点头。
“田甜,你快说啊!”余音示意田甜。
“啊,对,然儿,我下周,结婚!想问问你身体好点了吗,可不可以给我当伴娘?”田甜脸上都是幸福。
“当然可以,我已经没什么事儿了。”我点头。
“小然,到时候我和陆洲是一对伴娘伴郎,你还得找一个人跟你凑对儿哦!”
“啊?那能找谁啊…”我想来想去,我认识的未婚男性大多是明星,也不好让人家来陪我瞎胡闹。
“小音,你放心,我已经很黎川说过了,他说…”
“别叫他!”我打断陆洲。
“啊?可是,他同意了啊…”陆洲呆呆的。
我惊讶,我以为我和江黎川目前的关系还是不要光明正大公开的好。
到时候若是顾星舞……
“姐,你放心,他有分寸。”陆洲看出来我的担心,安慰我。
“然儿,就这么定了!回头我跟我老公说一下,然后把流程跟你们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