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太医不说话,薛不依又道:“现在暗的不行,咱来明的。我想干脆直接上门接触一下,当面讨教一番,所以就想问问,兴国公陈钤到底是个什么倾向?他能不能给我们这个人情?”
张太医听了,叹了一口气道:“这个老家伙,简直滑不溜手,枉费我好大功夫,什么态度也不明确,只是让你去猜!”
薛不依一愣,说:“他家可是天保十四年先皇的铁杆!你是怎么找人的?这都保不住?”
张太医直叹气,说:“当年谁不是铁杆?如今又有谁轻易靠得住?”
薛不依不说话了,指头点着桌面,细细思量。
张太医劝道:“听说兴国公正在找刑部王侍郎查你,你就再不要当面再往陈家撞了,先避开一段时间,能少惹麻烦也好。”
薛不依听了,大笑道:“刑部王侍郎?我就是他亲自放的!这陈钤看来也是个昏的,所托非人。我看他也不怎么样,你也不要找他家了,首鼠两端、昏庸不明,找上船来也只会坏公子的事情。”
张太医道:“管他昏不昏庸,我们是要他这个人么?只不过要他点个头罢了!武勋里面除了英国公、郑国公,就要数他了。这些勋贵人家,个个奸猾,没有一个是好拿的!他还算好说话的,其他两家更难。我倒不想管了,可若没有这些武勋支持,公子的事情便成不了!”
发了一些牢骚,张太医叹了一口气,便站起身来准备走了,他最后说道:“算了,我也不管你的差事,随你怎么去做。只再说一句,不要给公子平白树敌!”
薛不依自有思量,起来送他,笑着说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就送到房门口,也不去院子,瞧着小厮上来为张太医打开院门,便躲回屋里不见了。
张太医出了巷子,在街口雇了一顶轿子,先回了家,换了官袍,然后出门,直接就到了皇城南边的太医院。进来先和值班执事报备,同僚笑问今日何来之迟,他便把兴国公请去把脉的事情说了,大家也就无事发起闲来。
张太医只在太医院略坐一坐,便派了身边一个小厮出去。一会儿,便进来一个小太监和一个锦衣卫,说景王妃有恙,来请张先生去看看。
张太医一直负责景王这一块,其他人也没觉得什么不对,而且景王身份特殊,又有锦衣卫陪着,太医们唯恐避之不及,都离得远远的。
于是张太医随着小太监和锦衣卫出了太医院,又上了一顶青幄小轿,出了皇城向东,行了一程路,便来到一处庞大府邸,比兴国公府更为辉煌,只是大门楼上并无牌匾,大门紧闭,门前也无小厮仆从充当门房听差,倒是有不少军兵卫士手执刀枪站岗。
小太监引着轿子从旁边角门进了府邸,角门上也有兵士,经过的时候和那个锦衣卫说了两句,掀帘子瞧了轿子里的张太医一眼,便放行了。
轿子到了二门,张太医下来,锦衣卫和小太监退下,又上来两个年轻太监,领着张太医穿厅过巷,来到一处院子,进到一处厢房。
早有宫女丫鬟迎了上来,送他到一个帷幕重重的阁内榻前,帘幕后面隐隐约约斜躺着一位宫装丽人,从里面懒懒伸出一截白玉皓腕,盖上丝巾,请张太医诊脉。
张太医凝神细按,半晌收回手指,说道:“王妃安康,并无大碍,只注意不要劳神,少些思虑便好了。”
幕后丽人并无表示,旁边一个太监上来,笑着道:“先生这边请茶。”
张太医也无多的话,点点头,起身随太监来到外间坐下,自有宫女捧上茶来。又有人备好笔墨纸砚,张太医随便写了一付安神开胃的药方,被太监拿去,然后屋里所有伺候的太监、宫女都慢慢退出屋子不见了。
张太医静坐稍待一刻,门口帘子一掀,便有一个身材修长,脸带愁容的青年公子走进屋来。
张太医连忙起身,一撩官袍,膝盖一弯,就要朝青年公子跪下见礼,口称:“太子殿下。”
青年公子疾走两步,一把拦住张太医,嗔道:“张先生何必如此,你往来奔走如此辛苦,哪里还用这般虚礼!”
张太医听了,眼眶发红,坚持跪下,磕头完成全套礼仪,颤声道:“臣,张世仁,叩见太子殿下。”
青年公子叹息一声,亲手扶起张太医,叹道:“先生有心了,今时不同往日,我已非太子,倒成了什么‘景王’,离‘影王’也不远了,你的苦心怕是要白费了。”
张太医见景王语气萧索,似有颓意,激动道:“殿下!上有天命,下有苍生,社稷安危系于殿下一身,事在人为,不可轻言放弃啊!”
景王听了,稍一呆,重重地出了一口气,头昂然一扬,似重整旗鼓,郑重地朝张太医拱手作揖,肃然道:“谨受教。”
张太医激动地浑身发抖,深深地朝“太子”躬身回礼。
一时君臣相得,如鱼遇水,抬眼相看,莫逆一笑。
景王的斗志似乎全都回来了,大笑着朝张太医一伸手,说道:“先生请。”请张太医上座。
张太医虽然激动,头还没有昏,连忙先请景王。
两人相互辞谢一番,景王作够了,便安然坐下,问起正事,问道:“先生联络得如何,今日可有什么消息?”
张太医拣着一些好消息先说,笑道:“恭喜殿下,永宁侯吕先、恭顺伯张敞都答应了。”
景王一听,喜不自胜,高兴地拍了一下座椅扶手,大笑道:“好!这两人握着京营小一半的人马,有他们臂助,大事可期!”他看了一眼张太医,满意地笑道:“不想先生立此奇勋,孤没有看错先生!”
张太医大喜,从椅子上站起来,连声说道:“臣惶恐!”
景王再三请他坐了,笑道:“这两人紧要,请先生务必仔细周全。他们都是先皇亲手提拔重用的,当年深沐君恩,如今能反正,必要深厚笼络,方不能使勋臣寒心。”
张太医连连答应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