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陈宁由继母郑夫人带着,进了东院大伯陈铉、大婶庄夫人的院子,进屋就看见两个富态的员外、太太含笑站着。
郑夫人进屋喊了声:“大哥、大嫂。”
陈宁于是上前见礼,口称:“大伯、大婶。”
陈铉笑眯眯地一抚颌下三缕胡须,伸手叫起。庄夫人满面春风地过来,扶起陈宁,拉着他的手细细打量半晌,赞道:“好孩子,果然一表人才!瞧这形容样貌,竟和二弟一般肖像!”说着,转头吩咐丫鬟,“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哥儿上好茶来!”
丫鬟连忙答应,捧上茶来。庄夫人眼神一直放在陈宁身上,迭声发问:“哥儿在山上过得可好?原说是去养病,不知在山上吃的什么药?身上的病现在可养好了?明儿我去找太医来瞧瞧,可不能再落下什么病根儿。”
陈宁还未回答,郑夫人已经笑着说道:“不忙,他已经都好了。我们也怕万一还埋了什么没断的根子,已经请了太医来。”
庄夫人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她话语一转,声音又哽咽起来,叹道:“唉,瞧如今哥儿健健康康的,都长这么大了,也可怜徐妹妹,要是她能看到,该有多好。”
她突然提起陈宁逝去的亲娘徐氏,不但陈宁一愣,连郑夫人都猝不及防。陈宁半晌才反应过来,那徐氏不过一个设计的情节背景,他哪里有什么情感牵连,这时做什么反应都来不及,只得沉默不语。
而郑夫人稍一愣,心头怒火差点澎渤而发。她强自摁住了,端起手边茶碗,借着盖子掩饰脸上的不自在,慢慢吃茶。
这时听见上头陈铉轻咳了一声,说道:“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
庄夫人连忙转上笑脸来,笑道:“哎,我该打、我该打,好好的不该提起这些。”
只听陈铉在炕上又道:“哥儿才回来,安排住在哪里?屋里的东西可置办好了?跟着的丫鬟、婆子、小厮有多少个?有缺的没有?只管说来,我们这里都给他添置齐整。”
郑夫人笑了一下,放下茶碗,道:“大老爷不要忙了,我们老爷都置办好了。”
陈铉使了一个眼色给庄夫人,庄夫人连忙道:“听宁哥儿回来,身边才带了一个乳母,这哪里够使的?我们这里预备了两个丫头,不如就给了宁哥儿使唤。”
郑夫人眉头一皱,就要推辞。庄夫人已经转头呼唤出声来:“如酥、如杏,你们过来。”
一会儿,外面娉娉婷婷走进两个纤细美人来,皆莹白肌肤、青莲裙幄,钗环摇摇、莲步款款,款到近前,含羞敛眉,蹲身道福,齐声口称:“太太——”声音如泣如诉,如诉如慕。
陈宁一见,这哪里是什么丫鬟?分明是两个勾人的祸水!自己这副身体才十四岁,大老爷陈铉想法不少啊。
郑夫人原本还要阻止,这时见了这两个“丫鬟”,心思一转,笑道:“真是两个好人儿!难为大哥、大嫂费心!我原也是把丫头预备好了的,却都没有这两个可心!不过给宁哥儿伺候的人老太太是要过目的,待引去见了老太太再定也不迟。”
陈铉和庄夫人听了,老太太竟也要插手,脸上都一僵,勉强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这时天已擦黑,开始掌灯,外头进来一个丫鬟道:“老太太来催晚饭了,叫宁大爷过去。”
郑夫人在这屋里早已经呆不下去,这时趁机起身,告辞陈铉,带着陈宁,往西边李太君的院子行来。庄夫人也只得带着如酥、如杏两人,跟着过来。
到了李太君院中,兄弟姊妹俱在,许多丫鬟婆子在此伺候,见庄夫人、郑夫人、陈宁来了,方安设桌椅。
李太君对庄夫人、郑夫人说道:“你们就不要在这里了,不然他们兄弟姊妹吃不安稳。”
两位夫人连忙道是。庄夫人又小心笑道:“我来是给宁哥儿挑了两个丫头,让老太太瞧瞧行不行。”
“哦?”李太君瞧了郑夫人一眼,问道:“我还打算问问呢,跟宁哥儿的人都是如何准备的?他回来身边只跟着一个乳母,这肯定是不行的。”
郑夫人回道:“都准备好了,就照陈宝、陈完的一样。嬷嬷们除了哥儿自幼乳母外,另有四个教引嬷嬷、四个洒扫嬷嬷;丫头们有四个贴身丫头,八个役使丫头;外头小厮是老爷亲自选的,除了哥儿带回来的一个,另外还配了十一个。”
陈宁在旁边听着,咋咋舌头。光伺候自己的人就有二三十个,整个兴国府里不知道有多少奴仆,自己几世经历,从来都没有这一次这么豪奢的了。
这边李太君听了,点点头,道:“嗯,这样安排不错——外头的小厮不用管,里头的丫鬟婆子都叫上来我瞧瞧。”又对庄夫人道:“把你挑的丫头也叫上来看看。”
两人都答应了,回身叫丫头、婆子们上来。
一时屋里拥进二十多个丫鬟仆妇,乱纷纷地朝里面的李太君请安。
李太君坐在榻子上,下面郑珺凤、陈宁、陈宝、杨夕清、苏朝云、陈璎、陈珮、陈琼、陈宥、陈完都细瞧这些丫鬟仆妇,脸色各异。
如酥、如杏两人站在前面。
陈宝见了,不禁脱口而出:“这两位姐姐生得好美。”
话一出口,在座姊妹俱都掩口轻笑。
李太君已然不喜,说道:“这两个生得也太艳了,哪里像丫头?都是哪里来的?”
如酥、如杏吓得跪倒在地。
庄夫人连忙回道:“不敢从外头胡乱买人,都是家生子,是管家赵固的的女儿和侄女,就是看她们生得好,心又细,手上针线也不错,才敢挑来给老太太瞧瞧。”
李太君语气稍缓,瞧着庄夫人笑笑,道:“这还尤可,只是哥儿还小,还用不上,我这里倒缺人,不如都给了我罢。”
这一下风云转换,庄夫人一愣,脸上尴尬着连忙答应了:“老太太抬举她们,是她们的福分。我再给宁哥儿挑两个罢。”
李太君笑道:“不用了,就从我这里再挑出去两个给宁哥儿,一进一出刚好不错,免得凤丫头抱怨我屋里丫鬟多,费用大。”
旁边的郑珺凤连忙哈哈笑起来,言道:“哎呀——我的老祖宗,就这点子事情还记着孙媳妇一辈子,我可羞臊死了——”
满屋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