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宁把陈容调教得服帖规矩了,心里才满意下来。“夺爵”的剧情从不三不四挖坑开始,就陆续有暗示下来,肯定是以后必然经历的。但他却不想陷进这些勾心斗角的勾当里去,公爵的爵位对他来说虽也好,但为它连累自己过得不舒服就不值得了。况且他经历几世的游玩,生老病死体验的多了,也有些云淡风轻起来,虽不能说“富贵于我如浮云”,欲望变得不高倒也是事实了,能好好过就成,要求倒也不多了。
而且这陈容显然是有目的的,他老子的爵位丢了,现在倒想借自己的刀,言语试探挑唆,把戏玩得忒粗陋了,以为自己是山里的野孩子,好欺负呢!如今只震慑一番,看他识趣,倒也罢了。至于大老爷和大太太,且回去了看看情形再论。
一时洗簌完毕,陈宁和陈容两人由道童服侍着,吃了早饭。期间自然是“食不言、寝不语”的,这却是大家规矩,放在这会子两兄弟间却不合适。只不过刚好两人各怀心思——陈宁是懒得搭理陈容;陈容是害怕陈宁多问——于是饭间气氛沉默,越发有些让陈容坐卧不宁起来。
草草吃完,刚收拾好,就见前院道童过来禀报,史万钧和他媳妇卢氏来了。
陈宁微微一哂,这倒是应有之义。那史万钧灵活跳脱,打蛇随棍上,死命巴结兴国府,听见陈容从京城来了,岂有不来之理?
果然,史万钧携妻子卢氏从前院进来,老远笑声就穿了过来,一边作揖一边亲热称呼:“宁贤弟、容大哥——”
这笑声让屋里的陈容一下轻松下来,连忙站起来紧往外走了几步,迎着史万钧笑道:“原来是史指挥,你这老胖,竟从京城巴结到宁兄弟这里来了,也太会钻了。上回让你逃了酒,如今碰到我,倒算是自投罗网了。”
史万钧笑容满面,上前执住陈容的手,笑道:“哎呀,我的容大哥哎,上回怠慢,却有缘故,乃是朝廷秋察,小弟要赶回青州来点卯,容不得空。既然今日碰到了,又有宁贤弟在,不如咱们……”
说话至此,他又像突然想起来什么,连忙抽手,转头朝陈宁拱手作揖,迭声道:“哎呀罪过罪过,我却糊涂起来,才想起乾元真人尚未出七,这里也不是吃酒的地方,冲撞了、冲撞了……”
陈容听了,连忙瞧向陈宁,摆手道:“这却是了、这却是了。”
于是吃酒的事情竟没有了下文。
陈宁问史万钧:“你和容大哥原来认识?”
史万钧笑道:“贤弟不知,我也去过京城几回,你们府里自然是要上门的,头前几次都是见的公爷,后来都是容大哥出来,咱们已经是见过两回的了。”
陈宁细想这话,看来史万钧后头在兴国府不吃香啊,不知道他现在说出来又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也懒得深究了,到时候自然水落石出,现在只管和史万钧寒暄起来。
这边陈宁和史万钧在说话,那边卢氏上前,欲向陈宁和陈容两人见礼。
陈容早就注意到一个美人跟在史万钧后头,一直偷眼觑着,这时候见美人款款走到近前,连忙拿眼细看,好一个玉颜润润、婀娜迟迟,顿时魂飞魄散,惊为天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卢氏,已然挪不动了。
卢氏行到陈容跟前,低头斜揖,轻声吐兰:“叔叔。”半晌不见动静,微抬头偷瞧,见陈容盯着自己,一脸呆相,心中一惊,连忙要往后缩。
陈容听到卢氏的声音,已然醉了,见卢氏要缩,竟然伸手朝她拉去,一边还口中涎笑:“这可是弟妹么?史老胖你好偏心,我竟没有见过?”
卢氏又惊又羞、又气又恼,急忙朝史万钧身后躲。
陈宁和史万钧这时候都被如此妄言惊动,转过头来,正好瞧见陈容动作。
陈宁眼睛一缩,心中恼怒异常。不想这陈容空有一幅好皮囊,内里却如此不堪!枉自己还昨日还觉着他说话做事妥帖,以为有些能力,费心拿本事来震慑。却原来是个色中恶鬼,今日一见了卢氏姿色,就什么原形都暴露了,如此污浊不堪,烂泥扶不上墙,却是高估了这厮。
他待要发作,却见史万钧一闪身,已拦在了陈容眼前,阻断了陈容看向卢氏的眼神。
陈容一见史万钧,才清醒了过来,讪讪笑道:“史兄弟……”
史万钧脸色铁青,却不理他,挺直身子,护着妻子半转身朝陈宁稍一拱手,冷冷地说道:“家母一人,尚在弊舍等候,吾夫妻告辞。”说完,拉起卢氏就走。
生冷脆硬、任性自恃,前既能屈,后即能伸,这是一个豪杰!
陈宁此时高看了史万钧一眼,当然不会让他们两个如此受辱而去。冷冷瞪了陈容一眼,抬脚追了史万钧夫妻出去。
在大门外赶上,拦住了两人,陈宁抱手低头,行个大礼,诚恳道歉:“大哥、大嫂在上,你们好心来见我,不想竟在我这里受了委屈,兄弟实对不住,给你们陪不是了!”
卢氏在一旁低头避开,并不言语。史万钧稍有缓转,勉强道:“不关兄弟的事,你一直在山上,也不知那陈容在京城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往日我是知道的,他确有些贪杯好色,却也没想到,如今他竟到了这种地步了,连朋友妻……”
他转头瞧向卢氏。卢氏神色哀苦,泫然欲泣。
陈宁心里过意不去,再向卢氏一拜,冷声道:“嫂嫂放心,弟必为你报此仇!”
卢氏一听,要惹出是非来,连忙拦住,轻声道:“叔叔不可,你们府里兄弟才见,何必为我一个妇道人家生分?他还是叔叔的哥哥,闹出事情来,长幼伦常,却与叔叔声名有碍。况且原也没什么事情的,若闹将起来,没事也变成有事,到时……奴便也不能活了。”
陈宁闻言,确实左右两难,只得说:“这、这……唉!不想我们府里竟出了这样的畜牲!实在有愧!枉我看他生得一副好皮囊,还以为是一表人才,不想却是个败絮其中的酒色之徒!”
史万钧冷冷说道:“本不想向兄弟提起,今日既到此,便说一说罢。我说话直,你也不要生气,你们兴国府里,除了大门前的石狮子干净些,便没有干净的了!”
陈宁闻听此言,觉着台词熟悉,一下从愤懑中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