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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果园里的胖胖哥

仲夏夜里,虫蛙鸟兽经过了镇日的烘热,好不容易盼到了凉快的夜晚,都舍不得睡去,唧唧纠纠,此起彼落,闹得乡野山路的沿途好不欢乐。红花他们一群人蜿蜒上山,向着远方山头的观光渡假村走去。夜色渐浓渐深,走了许久,那山头却还似遥在天边,这时候大家才明白,红色邮筒在路边给大家指出的山头,当时看起来很近,其实距离相当远。只因黑夜中那一丛灯光特别耀眼明亮的缘故,所以感觉上特别近些。

白日里怕光的阿福,到了晚上特别兴奋,自告奋勇地飞在最前面,在他的后面跟着绿叶,胆小的球球夹在中间,红花走在最后面,嘎嘎则时飞时停,前前后后地探路、确定方向。绿叶每每走到山路弯口,视野开阔的地方,就会仰望着星空,然后又蹦又跳地兴奋异常。原来绿叶一直活在大树底下,每天夜里都是透过密麻麻的大树枝叶间,小小的缝隙里观天看景,就好像孩童们用手蒙着脸,从指缝间看星空似的,总是零零落落,好像阳光照在路上的玻璃片时,上偶而闪动的光芒似的。今晚他总算见到了整片星空原来竟是这么璀璨、这么华丽,好像一袭黑绒大衣上镶满了晶莹明亮的宝石缀片似的,让绿叶看在眼底,真想从天空里剥下来,披到自己身上呢!

夜色渐渐由浓转淡,星光悄稍瞇上了眼,夜色将要褪尽的时候,大伙儿终于来到了红色邮筒所说的那个观光渡假村附近。晨光乍现,从山上看下去,整个世界正在缓缓苏醒,一忽儿一忽儿地明亮开朗起来,像是在暗房里冲洗着的底片,世界正从白芒似的晨光中慢慢地显出它的模样。这景象大伙儿在高山里也日日看得多了,只是山里天亮时就是深深浅浅的绿,一笔笔从天边铺过来,沈寂中带着几分素幽。不似这儿的晨景,有绿色的山脉围在四周、有金黄的稻浪铺在平原上,还有红红蓝蓝灰灰白白的屋檐凉台点缀在其中,更别说是四处纵横的黑色柏油道路了。这景象,有一种甘甜甜味道,一种活生生的气息。

「没想到在平地里,连早晨都充满着热闹的味道呢!」红花忍不住停下脚步,轻声赞叹着,却久久没有人回话。

原来大伙儿累了一夜,跟着红花的脚步,停在这山拗处看生平头一回的平原晨景,不知是累了还是呆了,心里头都有些茫茫然,一个个愣愣地打着哈欠,竟是谁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红花眺望着远方,感觉身后彷佛有些光影祟动似地,转头去看,发现日光正从背后山上青脆的竹林间透进来,落在大家的身后。修长的竹叶映着日光,一片片都泛起蒙蒙金黄,好像在无人的午后,静静绽放的太阳花似的。红花看到竹林边的大蕨叶片上浸润着晶莹露水,清新澈亮,浮漾着新鲜的气味,于是深深吸了口气,感觉整个胸口内外都像水洗过似的,透着干干净净、舒舒服服的沁凉。

绿叶跟着红花转身,忍不住轻「啊!」了一声,赞叹这片绿竹翠叶搭配着金黄晨光的绝美景致,球球揉了揉眼睛,酸涩地站在绿叶旁边,一劲儿静默地陪看晨光山色。倒是阿福一看到阳光耀起,吱吱、啾啾鬼叫着,赶忙又躲进了绿叶肚子里。

原本飞累了,落在绿叶头上喘口气的嘎嘎,看到大家迷恋着清晨的曙光,反倒着急起来。他怕等到天地都亮了,人们也起来后,在这平地乡间就不能再赶路了,于是催促着大家继续赶路。还好那观光渡假村就在眼前了,天色大亮的时候,大家终于都走到了渡假村旁了。还未熄灭的夜灯贴在白皙透蓝的天色里,像是发现了自己的多余似地,一盏盏低垂着头,显得有些慌张又尴尬的模样。

观光渡假村位在这处小山丘的最高处,大家站在渡假村旁,向着一路走来的方向又察看了一番,这才算看清了四周的环境形势。

回头看去,就如嘎嘎先前在小货车上跟红花说的,一夜走来的地方,的确还算不上是都市,甚至连都市的边缘也还没摸着,而是一片介于高山区与大都市之间的郊区乡镇,所以稻田、民宅、果园和一些休闲渡假的场所,交错林立。而眼前这个渡假村算是附近地势里较高的一个。跨过这个渡假村后,再往前走,依嘎嘎所看到的地图,应该就要进入到大都市的边缘了。

嘎嘎还是担任先锋的角色,绕着附近仔细地观察了一阵子。他先是高飞向前察看,确认从这渡假村向前头方向,远远望去似乎已经有些稀稀疏疏的楼房光影,看来是靠近都市边缘了,这表示大方向没走错,嘎嘎总算可以稍微放下了心。接着嘎嘎又绕着渡假村四周来来回回低飞细看,他发现这个观光渡假村并不大,高度也不高,不过是在六、七百公尺的小山丘上。渡假村里有一些游乐设施,还有一个小型动物园,比较特别的是渡假村后头连着山上的果园,形成结合观光果园的经营模式。它吸引游客的地方似乎也在这儿,打出来的宣传广告标语,都是鼓励大家早上在果园里采水果兼运动,下午可以看动物表演或使用游乐设施,晚上则有营火晚会之类的活动。可以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渡假村该有的都有了,而且还颇有特色。所以虽然是非假日,但前来住宿玩乐的游客还是不少,停车场上停放了许多大型游览车。

昨晚显然是有一批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级的游客来到了这儿。因为天才刚亮,就已有许多老人家在附近散步、运动。嘎嘎担心人们会发现红花、绿叶跟球球,于是赶紧在附近寻找适合大家躲藏的地方。最后,嘎嘎在渡假村的东边,一处小型动物园附近的山坡里,找到一个被枝叶半掩着的山洞,立刻高兴地招呼大家到山洞里躲避。

由于阿福怕光又不喜欢闷在绿叶的肚子里,所以大家才刚走到洞口,他就马上冲出绿叶的肚子,啾啾欢叫着飞进山洞里去。一进到阴凉黝黑的山洞,阿福立刻感到舒服无比,随处找了个岩缝倒吊起来,然后深深打了个哈欠,准备好好睡上一觉了。

嘎嘎跟着阿福进洞,绿叶也随后进去,红花则是牵着球球的小手跟在后头。一向怕黑的球球瞧着那山洞深邃漆黑的模样,有点怯步,打算就睡在洞口附近较明亮的地方,正低头摸索着寻找柔软的树枝来掩蔽休息时,洞外突然远远地传来一阵凄厉嚎叫声,那嚎叫声像是怒吼又像是哀嚎,听起来胆颤心惊,把大家都吓了一跳,球球更是惊得呆住了。

红花立刻钻到洞口边,探头去看,发现是山洞外不远处,隔了条小溪的那个渡假村附属的小型动物园传来的嚎叫声。红花瞪大了眼睛仔细看去,发现就在小溪对岸的栅栏里,关了一个长着獠牙的山猪,正愤怒地踢打着栅栏,无奈又焦急地吼叫着。

红花心想这个山猪想必是被人们关久了,闷坏了,想要自由,所以一大早起来就鬼叫乱嚎,虽然那模样相当可怜,不过想要冲破栅栏却没那么容易,所以还不会危及到山洞这边来。所以就转身安抚球球说:「别怕、别怕,只是山猪在叫,没事的,他被关住了,不会到这里来。」

「山猪?真的是山猪的叫声吗?」球球呆呆地问着。

「我看到了,的确是山猪。妳别怕,他被关住了,冲不到这儿来。」红花轻轻握着球球的双手,没想到球球的双手又冰凉又冒着冷汗。

「没想到真的是山猪的声音…」球球像是失了魂似地,竟甩开了红花的手,晃了晃娇小的身躯,勇敢地向着洞外走去,口中还喃喃自语地说:「好熟悉啊,这声音,难道会是…」

球球走出到山洞口旁,也像刚刚红花那样探出头去观看。她远远地看着被关在栅栏中嚎叫的山猪,看了好久,一会儿摇摇头,一会儿揉了揉眼睛,大家都被她这莫名奇妙的动作搞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忽然大声尖叫起来:「胖胖哥、胖胖哥!那真的是胖胖哥啊!」

然后球球一屁股坐倒在洞口,身体跟着软趴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嚎啕痛哭起来。大家赶紧围到球球身边,连正在打盹的阿福也被吓翻一个倒栽跟斗,就在即将坠落地面时,扬翼飞起,掠出一条长长的弧线,瞬间就落到球球旁边。那动作真是利落敏捷,若不是球球哭得正伤心,大家恐怕都要阿福这一手漂亮的绝技而鼓掌叫好了呢。

「球球别哭,乖,快别哭了。」一向最疼爱球球的红花,赶忙蹲在球球身旁,一手扶着球球的肩头,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脊,温柔地安慰着:「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胖胖哥是谁?妳告诉我们,我们大家也许可以帮忙妳噢!」

绿叶也蹲在球球身旁,帮忙安慰她:「是啊、是啊,胖胖哥究竟是谁?妳为什么要哭呢?我们认识这么久,我从来没有看过妳哭得这么伤心啊!」

「胖…胖胖哥就是他,就是正在哀…哀叫的…胖胖哥啊!」

球球哭得抽抽噎噎,说话有一句没一句,断断续续,阿福完全摸不着头绪,着急地上上下下飞来旋去:「这…有说等于没说嘛,球球,说清楚一点啊!」

红花倒是听出了「哀叫」这二个字,马上联想到刚刚在嚎叫的山猪说:「胖胖哥难道就是关在那里,刚刚在嚎叫的那个山猪吗?」

球球虚弱地点点头,还是哭个不停。

嘎嘎看到球球点头确认胖胖哥就是那个被关住的山猪后,什么也没多说,立刻就飞出洞外,一掠就落到那处关着许多动物的栅栏上,观察那个叫胖胖哥的山猪。

「妳怎么知道那个山猪叫胖胖哥呢?」绿叶好奇地问。

红花抬头看了绿叶一眼说:「傻瓜,球球会知道那个胖胖哥的名字,一定是因为他们曾经是朋友啊,这还用问么?」然后低头问球球:「球球,我说得没错吧?胖胖哥跟妳曾经是好朋友,是么?」

球球用力地点头应着,哭泣声稍稍缓和了点,红花为她擦了擦眼泪。她才慢慢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看着远处被关在栅栏的胖胖哥,一句一滴泪地说出她和胖胖哥为什么会认识的往事。

原来,球球口中的那位胖胖哥不但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甚至比亲兄妹都还更亲近些。虽然他们一个是山猪、一个是穿山甲,本来彼此的生活应该是毫无关联的,可是由于他们二个的爸爸、妈妈都不幸掉入陷阱,被猎人抓走了,无依无靠的他们因此就变成了好朋友。

球球从小就个儿小、力气小、胆子也小,唯一的妈妈被猎人抓走后,如果不是多亏有肥大壮硕的胖胖哥在旁边保护着她,每天为她从外头找食物回来的话,她想自己一定没办法能够在竞争激烈的森林里存活下来,更别说是平平安安地长大到现在这样了。

至于胖胖哥,他也很喜欢有球球这个小妹妹陪伴着。由于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胖胖哥在遇见球球之前总是感到很孤独,莫名其妙地很愤怒,森林里的小动物都怕他,特别是他那一对獠牙,在生气的时候总是跟着喷出的鼻息一掀一掀地怵动着,叫大家远远看了都不寒而栗,因此谁也不敢靠近胖胖哥身旁,久而久之,胖胖哥也就更孤单、更寂寞,连一个朋友也没有。

直到有一天,胖胖哥意外地亲眼见到可恶的猎人们用陷阱抓走了球球的妈妈,留下幼小落单的球球时,胖胖哥坚硬冷漠的心一下子被同情与怜悯给感动溶化了。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也曾经像球球那样,眼看着自己的爸爸被猎人用鎗打得混身是血,却又害怕又无助,连哭也不敢哭,更别说是出手拯救,只能拼命吞着泪水,眼睁睁看着爸爸被猎人抓走,然后赶紧往相反方向逃生。那付可怜的模样,就跟眼前这个失去了妈妈的穿山甲球球是一模一样的。于是胖胖哥在猎人离开后,走到躲藏附近树洞里的球球旁边,轻轻拍了拍球球颤抖不停的身躯,带着球球离开那个可怕的伤心地,从此收留了球球,像亲妹妹一样地照顾她。有了球球的陪伴后,胖胖哥虽然还是一样强悍勇猛,可是却不再莫名其妙地发脾气了。森林里的许多小动物们不再那么怕胖胖哥了,有些甚至还跟他们兄妹俩成了好朋友。

至于球球,自从有了凶悍勇敢的胖胖哥保护之后,森林里就没有谁敢随便欺负她了。因为胖胖哥不仅长得比一般山猪要来得高大强壮,而且生性强悍、勇敢拼命。球球还记得有一回他们不小心踩进了大黑熊的地盘,被大黑熊母子发现了。大黑熊妈妈一向很不喜欢任何动物踏进她的地盘,所以一看到胖胖哥和球球就很不高兴,立起壮硕的身躯,双掌高举想要一口气打翻他们俩。胖胖哥发觉情势危急,立刻大叫着要球球向后逃跑,然后自己英勇地向大黑熊妈妈冲过去,想要为球球多争取一些逃走的时间。

球球舍不得离开胖胖哥,跑了几步之后,就停下脚步,回头关心地看着胖胖哥。她看到大黑熊妈妈对着迅速冲过去的胖胖哥大掌一挥,好像天边罩下的一朵乌云般,又快又大又猛,一子下笼住了胖胖哥。眼看着胖胖哥就要被大黑熊妈妈的巨掌打伤了,幸好胖胖哥动作敏捷,就地打了个滚,闪过了那一掌。可是大黑熊妈妈气还没消,一转身,双掌并用,向前一扑,山崩了似地扑向胖胖哥。这回胖胖哥感到自己无论如何躲不过了,绝望地回头看了球球一眼,像是在临死前向球球告别似的。幸好就这回头一眼,让胖胖哥看到了躲在大黑熊妈妈身旁的小熊宝宝。那小熊宝宝仗着妈妈大黑熊的威力无敌,竟然一点也不怕胖胖哥,反倒又新鲜又好奇地从大黑熊妈妈身旁钻出来,想要看个清楚。胖胖哥觉得这是个大好机会,于是索性就不管大黑熊妈妈山一样的的巨掌和身躯就在头上了,只管把他尖尖吓人的獠牙对准了小熊宝宝撞过去,打算跟小熊宝宝来个同归于尽。大黑熊妈妈被胖胖哥使出这拼命的一招吓了一跳,赶紧收手,转身护住小熊宝宝,那一扑就落空,只有左掌掠过胖胖哥的头尖,抓出了一道伤痕。

胖胖哥看准了大黑熊妈妈爱子心切,为了保护小熊宝宝,什么都能不顾。于是就再也不管大黑熊妈妈的威吓,绕着大黑熊妈妈巨大的身形,东钻西窜专门找小熊宝宝冲撞过去,追得小熊宝宝也只好紧贴着大黑熊妈妈兜圈子。这么一来,形势立刻逆转,大贵熊妈妈不但怕胖胖哥撞伤了小熊宝宝,也怕自己伸出去要打胖胖哥的掌爪,一不小心歪了会伤到自己的宝宝。于是大黑熊妈妈的心里就有了顾忌,出手自然也就变缓慢了。胖胖哥竟然因此反败为胜,绕了几圈后,迅速窜出几步外,还骄傲地典着大黑熊母子胜利地嚎叫了几声,然后才从容不迫地回头走到球球身旁,带着球球赶紧离开大黑熊的地盘。

想起这些欢乐的往事,让刚刚还哭花了脸的球球,不禁绽露出一抹微笑。但这微笑的曲线才出现一点点,球球就又立刻哭了起来,因为她想到了胖胖哥后来终于还是被猎人发现、被猎人抓走,离开了她的身旁。

那一天,猎人们显然是跟踪了胖胖哥很久之后,才决定下手的。因为他们是在胖胖哥回到森林里,第二天清晨,刚离开山洞,准备出外觅食时,一把就将他抓住的。胖胖哥一向很小心,每次回家时,在山洞外几百公尺的地方,就会故意乱绕路,而且时时放慢脚步、回头张望,就是怕会被猎人跟踪,没想到猎人们还是找到了他和球球的住处,可见胖胖哥这回遇到的是一群非常有耐心的猎人们。

这群猎人们和先前球球遇过的、带走她妈妈的猎人也不同。他们并没有用子弹或陷阱来对付胖胖哥,而是用一种麻醉鎗将胖胖哥迷倒。球球还记得自己躲在阴暗的洞穴里,看着胖胖哥一走出洞外,冷不防中了鎗,哀嚎了几声,很快地就全力无力,躺卧在一大片艳红的枫叶上头。球球发现胖胖哥那时回头看向洞里的眼神,既迷离又茫然,就好像喝醉了酒的人们似的。

猎人带走胖胖哥后,球球孤孤单单地开始四处流浪,由于她个儿小、力气小、胆子小,走到哪儿都容易被其他动物们欺负、排挤,后来一直流浪到了老奶奶的小木屋附近,遇见了嘎嘎、红花、绿叶后,发现那里真是块天堂地,不但没有会欺负他的动物,甚至还有老奶奶经常会拿吃剩下的食物喂大家,而嘎嘎、红花、绿叶也都对她非常好,于是就这样在小木屋旁的那片森林里住了下来。过了不久,阿福也流浪到那里,大家也像接纳球球那样,接纳了阿福,于是他们几个就变成了森林里最要好的朋友了。

球球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零零落落地总算说完了她和胖胖哥过去的故事。大家听完了之后,都好感动。当球球说到胖胖哥自己一个单挑大黑熊时,绿叶惊讶佩服地嘴巴都合不拢了;当球球又说到胖胖哥被麻醉鎗打倒时,已经倒卧在落叶上头,心里却还挂念着球球,睁大着眼精看着洞内时,阿福竟然跟着伤心地哭了起来。只有红花心底虽然感动,却压抑着情绪,没有跟着球球所说的故事而起伏,反而越听越蹙紧眉头,原来她已经开始在思索,到底该如何帮助胖胖哥逃离眼前这个关住他的栅栏了。

正当红花认真想着该如何帮助球球的胖胖哥逃离眼前的栅栏时,嘎嘎正好从外头勘察了胖胖哥的情况后飞回洞里来。嘎嘎刚落地,就急急地告诉大家:

「那位胖胖哥好像很凶呢,我一靠近,他就对我嚎叫个不停,还想用他的獠牙撞我呢!幸好我飞得快,才没被他伤着。」

球球听了,不好意思地代她的胖胖哥向嘎嘎道歉:「嘎嘎,你别生胖胖哥的气,他不认识你,才会凶你的。如果他认识你,一定会对你很好。」

「嗯,球球说的是。胖胖哥本来脾气就不好,被关了这么久,一定心情很郁闷,也难怪会凶了点。」红花接着球球的话说:「不过,嘎嘎,你去了那么久,除了看到胖胖哥发脾气外,还发现到什么别的吗?」

嘎嘎抬头看了红花一眼:「红花是想问我有没有发现可以帮胖胖哥逃走的方法吧?」

红花「嗯」地一声,点点头。

嘎嘎得意地昂起头来,还把眼镜跷得高高地说:「那当然,嘎嘎出马了,绝不会空手而回,也绝不会让大家失望。」

「真的?」红花、绿叶和阿福三个竟然异口同声地说。

球球也停止了低低的啜泣,静下来听嘎嘎说话。

嘎嘎大大地点了点头说:「那个栅栏是用一根根的铁棍加上整块铁卷片围成的,铁卷片围得不高,挡不住胖胖哥的视线,应该只是巩固铁栅栏用的。栅栏外还种了矮树丛保护着,看起来好像很坚固,其实有脆弱的地方。」

「那里?」绿叶问。

「什么地方?」阿福问。

「怎么办?」球球擦干了眼泪。

嘎嘎笑了笑:「你们猜呢?」

红花想了想,接着回答:「不是栅栏的上方就是地下,我想是地下吧。」

「红花真聪明!」嘎嘎佩服地向红花竖起了翅膀表示称赞,然后继续向大家解释他的想法:「栅栏底下就是一条小溪,小溪的这一段没有挡土墙,沿岸都是松软的泥土地,加上可能长年被溪水冲激,没有维修,所以栅栏底下的泥土都松松的了。现在看起来还没有垮是因为还有那一道矮树丛抓住了土壤,保护着地基的关系。我想,只要我们设法把矮树丛拨开一些,然后在栅栏底下挖洞,一定可以救出胖胖哥。」

红花听完,突然开心地笑了起来:「老天爷真是开眼了,竟然刚好安排了球球去救她的恩人胖胖哥呢!」

「红花姐,妳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大家一起去救胖胖哥吗?怎么变成是球球自己去救呢?」绿叶纳闷地看着红花。

性急的阿福马上为球球抱屈地说:「对呀、对呀,怎么能不讲义气,让球球自己去救胖胖哥呢?」

球球听绿叶、阿福这么一说,以为红花真的不帮她的忙,想到自己又胆小又无助,怎么帮得了胖胖哥,于是心里一酸,眼眶里的泪水就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哎哎…别又哭了,球球…」嘎嘎赶忙插嘴安抚球球,还瞪着阿福说:「你们不懂就别乱说!红花像是不讲义气的朋友吗?她的意思不是说要让球球自己一个去救胖胖哥,而是说我们这之中,只有球球最擅长挖洞,别忘了球球是穿山甲,挖洞是她的专长,所以要救胖胖哥,大家都会帮忙,可是主要要靠球球呢!」

嘎嘎说完,转头对着红花:「我没猜错妳的意思吧?!」

红花高兴地点点头,心里很为了嘎嘎一下子就看透她的意思而感到很温馨。

「那…我们现在就去救胖胖哥吧!」本来就站在洞口的绿叶,说着,一脚跨出已经踏到洞外。

「等等!」红花、嘎嘎同时追上前阻止了绿叶。

红花有点好气又好笑地轻轻拍了绿叶的脑袋说:「笨绿叶,也不看看现在是时候?大白天吶,这时候去救胖胖哥,你想让害大家都让人们抓去吗?」

「哎呦!我真笨,忘了附近有很多人呢,谢谢红花姐提醒。」

嘎嘎刻意放重脚步,咚!地一声落到绿叶头上:「现在想通了还来及得,咱们回洞里去吧,好好睡上一觉,到了傍晚再去营救胖胖哥。」

于是他们大伙儿就在洞里各自找地方安眠,球球心里头挂念着胖胖哥,耳畔又不断传来胖胖哥的嚎叫声,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后来红花就劝她一定要尽量睡饱了,才有力气挖洞救出胖胖哥,球球这才在山洞最深处挑了个不太容易听到胖胖哥叫声的弯角处,用手蒙着头逼着自己一点点慢慢睡着。

黄昏在大伙儿沈睡之际缓缓降临,并且意外地蒙上了浓浓的雾色。水气映照着夕阳余晖,将整个山头染成一片晕黄。从山洞外看过去,相隔不过一条小溪的栅栏已经显得模糊,再过去,渡假村里陆续亮起的灯火,更有些迷离了。阿福抢先醒来,也抢先飞出山洞,因为他总是最早嗅到夜色的气息,也最陶醉于夜暗昏黑的大地。只要太阳一下山,阿福的心情就特别地快活。此刻天色昏暗,浓雾映出山林溪流都渲染成晕黄世界,阿福展开薄翼,掠过水面,开怀地回旋在波光雾影中,远远看去,朦胧间带着几分神秘。

嘎嘎随后也飞出洞外,他不像阿福那样贪恋着黄昏中难得一见的雾色水影,而是挂念着拯救胖胖哥的正事,一径地直飞向关住胖胖哥的栅栏边进一步勘察。红花、绿叶带着球球在溪边伸脚探了探溪水,幸好是枯水期,水流不深,他们手牵着手,一起涉水渡过了小溪。个儿娇小的球球更是攀在红花和绿叶的头上,由他们俩顶着她一块儿过溪去。

球球一过了溪,马上纵身一跳,钻过了矮树丛,跑到了栅栏边,趴在铁卷片上,透过栅栏间的缝隙,终于贴近地看到了她思念已久的胖胖哥。她双手紧抓住栅栏,一边使劲地摇,一边拼命喊着:胖胖哥!胖胖哥!忘情的模样,把大家先前商量好要挖洞的方法都抛到脑后了。更奇怪的是,不论球球怎么热情的呼唤,栅栏里的胖胖哥总是不回应球球,甚至还对着球球生气地嚎叫起来。

随后跟上的红花、绿叶看到这情况,感到很纳闷,搞不懂为什么胖胖哥要凶球球。原本在水面上翱翔的阿福更是看不过去,立刻飞掠过来,对着栅栏里的胖胖哥大叫:「你凶什么凶?我们可是来救你的啊!」然后没好气地问球球:「喂,妳没认错人吧?他真的是妳的胖胖哥吗?怎么他看起来好像一点也不认识妳,还对着妳凶咧?」

球球着急地争辩:「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认错的。他是胖胖哥没错,他的声音跟以前一模一样,长相也没变,只是更胖了些。」

「如果他真的是胖胖哥,为什么要对着妳吼叫呢?」绿叶也加入质问的行列。

「我不知道…」球球委曲地说,她看着栅栏中的胖胖哥,又凶又吼的模样,心底感到好伤心,更不知道该怎么向大家证明,他的确是胖胖哥。突然,她看到了胖胖哥头上的伤疤,立即高兴地对大家说:「我没认错!他真的是胖胖哥,你们看,他头上那一道伤疤就是被大黑熊妈妈的爪子给划伤的。」

大家都向前仔细看去,果然在胖胖哥头上看到了一道伤疤。

「这么看来,真的是胖胖哥没错了。」红花说完,低头沈思着。

「那为什么胖胖哥要凶球球呢?」绿叶问红花,在他眼中,聪明的红花姐总是可以回答他问出的各种问题。

可是这次红花却摇摇头:「我也不懂…胖胖哥看起来好像不认得球球了…不知道他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好像记忆丧失了。」

「记忆丧失?」阿福被这个新鲜的名词给吸引了。

嘎嘎却在这时候插嘴了:「我想胖胖哥现在的样子就是人们所说的精神错乱吧!」

「精神错乱?」阿福更惊奇了。

「那是什么?」绿叶好奇地问。

「要怎么办?」球球一向佩服博学的嘎嘎,她不管精神错乱是什么,她只想嘎嘎教她怎么让胖胖哥的精神错乱变好。

嘎嘎却让球球失望地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是在都市里的时候,曾经看过许多被关在笼子里的鸟,虽然有吃有喝,养得肥肥胖胖的,可是神智都不清了,变得笨笨拙拙的。我想,胖胖哥也是因为被关太久了,所以才认不出球球的吧!」

「我想也是。」红花赞同地说:「胖胖哥原本是山里头一个勇敢又凶悍的野山猪,自由自在地在森林里称王称霸,连大黑熊妈妈都拿他没办法。现在却被关在这么狭小的栅栏,而且一关就是好几年了,能够不发疯吗?」

「那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呢?」球球心里一急,又要哭起来了。

嘎嘎赶紧制止球球再哭泣,提醒她说:「不管胖胖哥认不认识妳,总是先把他救出来再说。球球,妳还是赶紧挖洞吧!」

球球听了嘎嘎的话,这才收起了眼泪,开始认真地趴在地上挖洞。

栅栏底下的泥土,果然如嘎嘎所说,已经长年被雨水、溪水冲涮得相当松软,对于挖洞高手的球球来说,挖起来简直不费什么力气。很快地,球球就从栅栏外挖了一条地道,直通到栅栏里。

当球球从栅栏里探出头去,一眼看到胖胖哥,立刻跳出地洞,想要向前拥抱她想念已久的胖胖哥时,发现胖胖哥看着自己的眼神却是充满愤怒和怨恨,不但一点儿也不认得她,反而气喘嘘嘘地张着獠牙,一步步向着她靠过来。球球吓了一大跳,立刻转身钻回到地洞,咻地一下子就冲回到栅栏外的这一头来。胖胖哥看到球球从地洞中逃走,竟也立刻跟着钻进地洞,想要钻到栅栏外。虽然球球钻的洞不是很宽,可是由于土壤松软,胖胖哥用力地冲呀挤地,一下子就冲垮了地洞,转眼间就随着球球钻到栅栏外来了。

胖胖哥来得太快,才刚出地洞的球球没想到胖胖哥自由后还是认不出她,更没想到那么窄的地洞,胖胖哥可以一下子就钻过来。眼看着胖胖哥的獠牙就要碰到球球的背了了,球球却还毫无感觉地站在地洞口外,不知道要闪避。在一旁的红花、绿叶立刻紧张地扑上去救她。

「小心!」、「危险!」

红花大叫着从后面抱住球球,两个一起向后倒。绿叶则是从旁边跳起来,抓住胖胖哥的脖子。想要引开胖胖哥。

没想到胖胖哥的力气大得惊人,轻轻一甩,就把绿叶甩进溪里,然后头也不回地继续朝着倒在地上的红花冲过去。红花挣扎地站起来,想要向旁边闪躲,却已经来不及了,胖胖哥锐利的大獠牙已经像二把明晃晃的尖刀,刺向她胸口。

就在这危急的瞬间,倒在红花旁边的球球,从来都是胆小、爱哭的球球,竟然勇敢地跳起来,挡在红花前面,准备代替红花牺牲在胖胖哥的大獠牙下。嘎嘎、阿福在天空看到这一幕,凄惨地大叫着:「糟了!」「不要呀!」。可却是谁也阻挡不住了。

时间好像在瞬间静止了。

球球在胖胖哥的大獠牙刺进她胸前的那一刻,抬头发现头上的浓雾缺了个口,露出了几抹鲜红的云彩,心里想着,真是好美的云彩哪,从前和胖胖哥一起在森林里的时候,也常常相偕坐在山洞前看着这样美丽的云彩飘呀飘呢!那时候每天都过得好快活噢!

球球想,天边那么多漂亮的云彩究竟都飘到哪里去了呢?

球球想,像过去那样快活的日子是不是还能再回得来呢?

球球想,真可惜,那些云彩、那些日子,胖胖哥都已经忘记了…

球球想,胖胖哥现在连我也已经不记得了…

球球的眼泪掉了下来。她不是因为胸前被胖胖哥的大獠牙刺痛而哭泣,她是因为胖胖哥不认得她了,伤心而流泪。

球球想,她死了之后,胖胖哥会不会就突然记起她了?那时候,胖胖哥是不是会跟她现在一样伤心呢?

想到胖胖哥为了刺死自己而伤心的模样,球球就更难过地哭了。

泪水掉在胖胖哥的大獠牙上,斑斑点点地溅起微微的泪花。

奇迹似地,刚刚刺进球球胸口的大獠牙突然停住了。胖胖哥的眼中也流下了泪水,那一瞬间,胖胖哥似乎想起了什么似地,愣在那儿。随后。胖胖哥拔出了他的大獠牙,低头沈思了一会儿,这时候,大家谁也不敢出声,生怕又惹火了胖胖哥,连球球也忘了继续哭泣。

短暂又漫长的沉默过去了,胖胖哥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球球,突然凄厉地嚎叫起来,随后跨入小溪,向着对岸狂奔而去,瞬间就消失在迷雾浓重的山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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