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房间匆匆换了身衣服,便同卡尔、小里奥还有一位面生的学员一起前往正堂去了简那。
我把从初赛到决赛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简,随后那位面生的学员叹了口气,将他浅棕色的长发捋了捋,上前一步补充道:“我知道您一贯信任我们每一位学员,我们也都信任您,作为布莱德肖的居民我们是感恩的,正如您的初衷,你为我们提供了安定的居所、安逸的环境还提供着无尽的免费食物。你所做的都是为了帮助我们,但近期屡次发生奇奇怪怪的事,您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话……”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那就请您看看我的手,为了避免引起恐慌,我一直谎称自己左手的食指是被狼咬掉的,如今此事已至此,我认为是时候郑重地告诉您真相了,其实真正咬掉我食指的是那年比赛中的一名学员,而非狼所为。
另外,我的朋友安德烈(Andre)就是在比赛中被一个学员一刀刺中心脏当场失去性命的,直到比赛结束我都没有等到他回来,后来我在森林里找到了他的尸体,是我和文诺一起把他埋葬在了森林深处。从那以后我或是文诺发现新的学员的尸体,都会将他们都带到一处安葬。如果您依然不信,我可以带您去看。也许如果我早点亲自带您去那里看过,他们就不会无辜牺牲了。”
听完他的陈述,我便猜到,这人便是布兰登。
小里奥上前一步对简说道:“这段时间门前那条路上的钻石又多了些,您没有察觉到吗?”
简一言不发,她缓缓来到正堂的窗户前拉开紧闭着的窗帘张望着那些钻石和树,她轻轻倚靠在窗前望着。她的身躯像一尊忧郁的女神像,眼神里闪烁着无人知晓的悲伤,她的瞳孔像漂浮在海洋上的帆船,飘飘渺渺游荡在无声的海洋之中。我不明白她的心思,也从未见她如此忧愁。月光优雅地洒进窗户给她的忧愁又增添了一些冷色。
我和学员们离开了正堂,这天晚上我邀请大家来我的房间聊天。
我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大毯子铺在地板上,并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了这些天无意中攒下来的零食。卡尔从他的房间拿了啤酒递给大家。
简站在窗前张望钻石路的画面一直在我脑海中不断浮现,于是出于好奇,我问了布兰登关于这钻石路和那些树的由来,布兰登说:“那个地方原先是没有任何树木的,后来在一场惨烈的战争中牺牲了许多人,好像其中还包括简的一些亲人和朋友,之后简便把他们依次安葬在了那里。
后来神奇的事发生了,那片地方长出了树木,它们一年四季从来不长树叶、不开花也不结果,但常常会从树干和树枝上流下晶莹剔透的树脂,最后垂在地上凝结成钻石。但关于那场战争的事,简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小里奥说:“不光是那次战争中牺牲的人,布莱德肖的那些失去生命的学员也会变成钻石,不管把他们埋葬在哪里他们都会汇聚到这条门前的钻石路上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那天夜里看到森林里泛着的白光原来是那些学员的眼泪,它们绕过一棵棵笔直的树来到这里。我曾仔细观望过那几棵树,它们从高高的枝干上长长地垂下一粒粒晶莹剔透的树脂,透过夜晚的月光它们有了耀眼的光泽,但它们并不因此骄傲,大地给予了它们再次挥洒青春的场所,也让它们以最美好最平静的方式存在着,它们不再是心惊胆战的亡命徒,也不再是不幸逝世的战士,而是默默享受着生命、传递着精神与希望的载体。
我拿起啤酒倚靠在床头,出着神,不觉想到了普希。
卡尔忽然拍了拍我的肩膀问道:“今天比赛,怎么五个人进去,只有两个人出来呢?”
我这才回过神来,想起方才比赛的情景,说道:“比赛过程中,有三人死了,想必他们都是为了夺得那枚鹅卵石。”
布兰登问道:“什么鹅卵石?”
我答道:“我们要在那扇门内的世界里找到这枚鹅卵石,按照简制定的比赛规则,只有拿到它才能够返回布莱德肖,否则,永远也无法回来。”
卡尔思索了片刻,说道:“难道比赛中只设定了一枚鹅卵石而不是五个人各自一枚,谁先找到自己的那枚谁就可以先一步回来?”
布兰登补充道:“是啊,可根据宇威所说的,看来其与参赛者都没有找到其他鹅卵石,只有宇威一人找到了。难道简在这场比赛中,真的只设定了一枚鹅卵石吗?”
听他们分析,我也对这件事产生了困惑,但仅仅凭个人猜想,也得不出结论。
小里奥说道:“你们两人回来时身上都湿透了。”
卡尔接着问道:“那位和你一同归来的学员看着眼生,你们认识吗?”
布兰登说:“到现在也没有公布比赛的最终结果,你和那名学员同时返回赛场,真的是难分胜负,而且,往年似乎也没有并列获胜的先例。”
我回答道:“我来布莱德肖之前有一位好朋友,上次还和卡尔提起过他。有一次因为我言语不当,伤害了这位朋友,后来他便失踪了。可就在前几天预赛的时候,我居然发现原来他就在布莱德肖,今天决赛和我一起回到赛场的学员就是他,他神情恍惚,举止异常,像不认得我了一般,但我和他一直格外的要好,所以……怎么能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门内的世界。”
大家听罢,琢磨着普希的异常,过了片刻,却也无人吭声。
小里奥感叹道:“明天就要公布获胜者了,也要举行获胜者的嘉奖仪式,可这下该怎么判定获胜者啊?”
布兰登思索了半天,搓了搓下巴对我说道:“你是念着这份友谊救了他,可万一明天的结果公布后得知这获胜者是他,你岂不是可惜。”
我叹了口气,说道:“这次比赛卡尔在我身上付出了很多,我如果没能获胜,确实对不住。但,我那位朋友王普希,我不得不带他回到布莱德肖,毕竟他当初是因为我才失踪的。就算那些嘉奖都只给到了他那,我也没有什么怨言,此番比赛,我本来就不是为了获得那些嘉奖,而是想证明自己而已。”
布兰登听了这话,又叹了口气,接着便也没有作声。
聊了许久,小里奥和布兰登该回房间休息了,我同卡尔下楼去送他们俩回D区。
送罢,玫瑰园的香气和当晚皎洁的月光绊住了我的脚步,于是我和卡尔来到玫瑰园散步。
我问道:“卡尔,如果你有机会见到7岁的自己,你会告诉他什么?”
卡尔想了想,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用滑稽的语气说:“我会摸摸他的头,擦去他的眼泪并告诉他:‘不必这么闷闷不乐,要相信,总有一天幸福会来敲门的!’”
“那你呢?”卡尔反问道。
我犹豫了一阵,说道:“要永远保卫心中的那片净土。”
卡尔听完,认真地说道:“其实人们最是容易变化的,但最可怕的是,大多数人一晃几十年过去,却早已失去了自己最初的样子。”他在几朵玫瑰前停下脚步,用手指捋了捋花瓣上的露水,接着说道:“宇威,心中的净土便是自己最初的样子,能永远保留它的样子就等同于永远保持清醒,这很难做到,但我真心希望你可以做到。”
回到房间后,我翻来覆去无法入睡。
第二天早上,简宣布决赛的结果,出乎意料,是我和普希并列获胜。庆祝仪式开始前,简召我去正堂见她。待我来到正堂时,普希已经到了。
“由于决赛时你们俩是同时回到赛场的,所以经过考虑,还是决定你们两个都胜出,虽然这是布莱德肖有史以来第一次有并列冠军存在。”简一边有气无力地说着一边从身后的木匣子里轻轻拿出了一把精致的剑,然后说道:“冠军的奖励是这把祖传的鹿角剑,往年给获胜者的刀虽也不普通,但也比不上这把,这鹿角剑是我爷爷留下来的,它见证了历史,是我们布莱德肖荣耀的象征。”
说罢,她将这把剑使劲一掰,竟然分出两把刀来。她说:“为了让你们俩有公平的奖励,这次我决定把这把家族传下来的宝物赠与你们。它分是鹿角刀,和是鹿角剑。当然,这宝物虽锋利无比但绝不是用来伤害学员的。将它保管好,将来会派上用场的。”
一旁的普希依然没有和我搭话,接过刀便独自离开了。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仔细观察了一番那把并不算太长却看起来十分精致的刀,刀柄是鹿角制成的,还保留着鹿角原本的形状,上面刻着布莱德肖旗帜上的图案;刀刃寒光闪闪,锋利无比。
简将如此贵重的家传宝物给了我和普希,想来也有些奇怪,难道她不应该将这般贵重的东西自己收拾起来,妥善保管吗?
可这段时间,我无心想别的事,反反复复都在琢磨普希的事,真的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