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山野,大雨滂沱。
洪水边上,萋萋冰草丛中,有条狼狈的败狗,挺尸般躺着,静静地看着天空。
他双眼无神,没有呼吸,也没有明显的心跳,皮肤暗沉就像死人一样。
天空中阴云好似沸腾般翻滚着,雨点大如斗,偶尔带着几颗冰雹。黄土地上这个时候的雨水总是最廉价的,清凉中带着些许寒意,无情的冲刷着一切,似乎是想急切的找出深埋地下的宝藏,又是那么淡漠随意。
铁峰就那么双眼无神的看着天空足足沉默了多半日。
知道夜幕降临,在那凄风苦雨中,铁峰周身一震,无神的双眼总算有了神采,七窍中热气滚滚而出,排出许多泥污,更有阵阵恶臭,好似里面有无数位最好的清洁工在打扫卫生。
铁峰突然长出一口气,气息好似倒挂的瀑布般,冲破数十米的雨幕,这同时心脏有力的跳动,体内的龙血开始发力,皮肤渐渐变得红润,皮肤开始发热,最终好似滚烫的铁片,雨水触之发出轰轰的声音,周围滋生出大量白气。
数个小时候,铁峰艰难的爬起身来。
死气沉沉的夜,死寂寂的山岭,冷苍苍的天幕。
他茫然四顾,看了许久,总算回过神来,伸手抹了把面上的水,也不知是不是泪水,总是有些咸味。
这时有只不长眼的黑狼悄悄摸了过来,它看来已经饿了许久了,愤然扑出,巨大的嘴巴张开,露出尖锐獠牙,直接咬住了铁峰的头。
咔嚓!
铁石碰撞的咔嚓响起,这头只有初阶觉醒修为的妖狼,牙齿明显不怎么好用,当即便崩断一颗,发出痛苦的桀吠声。
铁峰伸手抓下这头妖狼,漆黑的眼眸与这堪称可怜的淡金色眼眸对视。
这头妖狼明显是开了灵智,也许它之前还不明白,为什么远处几头高阶猛虎与暴熊都不敢上来吃这个家伙,但现在它明白了,他下意识低下头往地上爬伏,就如乖顺的小狗般,表示自己的臣服。
“你饿了吗?”
铁峰问,说话间,喉咙中仍旧吐出一些沙土。
他花费了半个月时间才炼化了霍格给他的力量,恢复了神魂、地魂与天魂力,但这半个月内身体失控,也不知多少泥水进入他腹中,若不是有荒刃保护,保持氧气供应,加上这场大雨造就的山洪之力,再过些天他可能就死了。
这头黑狼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般,委屈的桀吠了几声。
“你很不错,既然敢咬我的头。”
铁峰亲热的把这头黑狼抱进怀中,就好似身在绝望深渊的孩子找到一盏明灯,“谢谢你在这个时候接近我,否则我真的绝望了。”
说话间,铁峰向白露山主峰方向看了眼,心说谢谢你霍格,若是没有你,我铁峰已经死了。
“走,我带你找食物去。”
铁峰轻轻地拍了拍这头黑狼的头,看着这头黑狼嘴角流血的呆萌模样,他咧嘴笑了,缓缓地站起身,口中默念雷神枪诀,便见雷神枪破水而出。
最少六千斤的雷神枪,洪水可冲不动。
“你想吃熊肉还是老虎肉?”
铁峰握住雷神枪,挥动几下,感受着身体的变化,问道:“你不会是想逃吧?难道不怕我吃了你吗?”
黑狼匍匐着,一点点向后挪动,淡金色的眼眸中划出道道晶状的光衡,闻言不由僵住了。
……
……
幽暗的洞穴里,一堆柴火噼啪的想着。
铁峰这头没家的败狗,到人家黑狼的窝巢中做客,一堆柴点起来,两头烤鹿肉与烤熊肉吃起来,好像终于找到了些温暖的感觉。
黑狼就如小狗般乖巧的蹲在旁边,小口小口的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儿,吃得小心翼翼,吃得胆颤心惊,吃得身体都在不断地颤抖。
“这些都给你吃!”
铁峰把食物全都推到黑狼面前,之前一番洗漱,也不知吐出了多少泥水,眼下肠胃还十分难受,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所以胃口真的不好。
黑狼退后半步,爬伏在地上不敢吃了。他眼中凶芒不时闪现,看样子在想着怎么样才能咬死铁峰,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下嘴的地方。
“从今以后你跟着我,怎么样?”
铁峰站起身来,看了眼黑狼,然后走向洞穴口,看着夜色中的绵绵凉雨,有些恍若隔世的错觉。
“不愿意就算了,我先走了。”
铁峰最后回头看了眼这头黑狼,想了想,还是送出一部功法。
他去了趟黄原城城郊,才知道如今已经是7月20日。
回到山岭后,他飞速向边塞城而走。临走前,他把黑狼巢穴周围的妖兽全部打残,如此算是给了这黑狼成长的时间。
……
……
过去半个月,突然降临的劫难说明,荒刃并没有从他体内剥离出去。
或者说,荒刃融身根本就不可能再次剥离出去。
通过半个月的观察,铁峰发现荒刃只不过是与那副画卷形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隐藏在了他身体的某处。
事实说明,只要他心绪波动太大,或者准确的说,只要他产生丝毫的怯懦之心,只要他心意与荒刃意志相违背,荒刃便会纠正他的错误心境。
如今想来,所修的《离神诀》、荒刃意志,代表的都是最强的神道意志。
神道是只修三魂、摒弃七情六欲的死人之道,或者说是抛弃人性追求神性的修炼大道。
而铁峰是个人类,而且只要是个人,便会有畏惧害怕恐惧之心,就像铁峰看到兽潮时自然而然产生的畏惧情绪。
但仅仅就是这样的情绪,便违背了荒刃的意志。
荒刃的力量失控,从手掌中溢散出来,恍若蜂巢炮裹挟着他体内的力量,毁灭身边的一切存在。
“我现在太危险了,连我都开始害怕我自己了。‘帝’,你个老家伙在耍我吧,这是一条死路啊!”
“我铁峰若是这样一直修炼下去,就算不断地增强修为,躲过荒刃消耗的死劫,就算我最终修炼成了《离神诀》,拥有了‘帝’你那样的恐怖实力,我也终究是个没有人类感情的‘神’啊,我铁峰修炼是为了挣钱,为了博得女孩的喜欢,怎么到最后,就成了一个冷冰冰的‘神’了?”
“‘帝’!你这老家伙骗我啊!!我就算像我爸爸那样不修炼,也能找到一个女孩,清贫的过完一生,你把我变成这样的怪物是什么意思?我变成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铁峰在这个雨夜,愤怒的对天大喊,他死的心都有了,可他死了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