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早就在桃漫身上察觉出了什么端倪,却不曾想这么快就开始行动了。
想必方才在房中同羌玖说的话已有大半被听了去。楚燎月沉了沉眸子,对荷书道,“她不大对劲,你多盯着些。”随后便回了房中。
西厂。
这是一处相当华丽的宫殿,大殿上围了一群太监。
当今圣上提倡以俭治国,未曾想这处宫殿的装潢竟比圣上的升龙殿还要好些。
上座之人眉眼奸佞,笑里藏刀。
手上停的是他养的那只通身如墨的老瓦,不一会儿一个眉宇英俊的男子为他奉上了一个瓦罐,瓦罐内是数十条黄粉虫。旁边的小太监上前,颤颤巍巍地接过了那个瓦罐。
上座的人轻轻一推那老瓦,用如拉锯般细丝的声音道,“去罢。”谁知那老瓦猛地起步往外一飞,后爪不小心蹬到了上座之人的脸,硬是划出了一道血口子。
那人“嗖”的一下站了起来,用尖锐又毫无语调的声音道,“什么东西,敢划了本座的脸!来人,将那千杀的畜生拖出去,扒皮抽筋,煲了汤来!”旁边献上瓦罐的英俊男子敛了敛眸,安慰道,“王大人何必动怒,不过是一只鸦子而已,我帮大人撕了便是。”“哈哈哈哈,阿佐曼,你的心思倒比我更狠毒些。”
这时,一个老太监猫着腰从殿外走了进来,先是对着那人作了一揖,随后站定道,
“厂公,已安置妥当。桃漫已成功潜入明月楼中,且······”
王智本想与身后执扇的宫女有些互动,但见来人不再说话,便转过身去,阴狠地说道,“且如何?”
那人斜眼瞅了瞅站在旁边的阿佐曼,见他面无表情,继续说了下去。“且苗疆王女羌玖殿下,的确是去寻了那丫头。”
王智闻言怔了怔,而后道,“数日前,你曾同我讲那明月楼中管事的臭丫头叫什么?”“可是荷书?”殿下的人补了一声。
王智理了理自己身上穿的金丝领蟒袍,故作随意道,“听说,她功夫了得啊。”
“上次派去的暗卫,没能回来。”
“不过据探子报,与暗卫打斗的那人,是个穿着紫衣的,只是不知为何住在明月楼主的主阁中。”
“再去盯一盯。他们若有所动作,让君澜迅速禀报。”
是夜,楼中的人都睡得深了些。楚燎月缓缓睁开眼。待听得四下没有什么大动静,她起身,悄悄移步到羌玖房中。
羌玖果然没睡,见楚燎月进来,难掩喜悦之情。她压声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是不是今日那婢女不大对劲。”
“是。”
“我觉得她应与王智那帮人有些干系。”羌玖皱眉道。
楚燎月想了想那日她救下的那女子的哥哥,不置可否,只觉得,他真心疼爱妹妹的模样倒不像是装的。
“我想了许久。”
“若想杀那人,必得智取。他既像你说的那般不堪,想杀他的人当是不少。像他这种坏事做多了的,会比旁的更怕死些,身边定有许多屏障。”
“我纵是单枪匹马的杀去,恐也如蚁多食象般被抓了去。”
“你我必须不着痕迹地进宫,潜到他们身边去。”
“恐怕没那么容易,何况阿佐曼现在在王智的身边伺候,定能认出我来。”羌玖接话。
“在他身边?”楚燎月沉吟了一会儿。
“你现在,对他还有什么吗。”
“他用那般残忍的方法杀死了父亲,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羌玖咬牙切齿道。
“好,既如此,你我去同他,演一场戏。”
高韫玉近日又得了一把好伞,心情有些飘飘然。听说袭风跑了几万里,硬是将当朝著名画师左山清从山西老家揪了回来,逼得他作了这幅玉兔醉月图画于伞上。
然方才拿着它去伞铺刷了些松油,就远远瞧着见了乔装改扮的楚燎月。那个姑娘,他一眼就认了出来。高韫玉轻快地走上前去,欣喜道,“好巧。姑娘,这么快又见面了。你···做什么···”那人抬头,高韫玉便见到眼前这张俊俏的小脸上硬是点了个偌大的媒婆痣。
楚燎月见来人是前几日曾拔刀相救的清风公子,先是慌了慌,随后报之一笑,道,“公子许是认错人了,我..”然还未说完,便被高韫玉打断,“你不必匡我,我认得出你来。如此这般,是要到哪儿去。”
“与你何干?”楚燎月柳眉微挑。待说完这句话,便匆匆离去。袭风拿着竹伞方出了铺子,遍见着自家公子一副失落的模样,他轻声嗫道,“她嗔我了......”袭风望了望天,心想,公子啊,这还是你升龙殿上与百官争论时时,指点江山的模样么。
袭风轻咳一声,“公子,松油刷好了。”高韫玉听见袭风的声音,火速掩了方才懊恼的神色,恢复了往日威严的模样,“走吧。”
回到府上,高韫玉越想越不对劲,他唤来袭风,细细询问。
“袭风,惯爱穿短裙带银饰的是哪地的风俗。”袭风想了想,答道,“许是苗疆那一带的。”
“哪来这么多苗疆人。我犹记,前些日子西厂的阉货说从哪里寻了个苗疆人给父皇治什么?”“道是陛下近日身子不大爽快,用了苗疆偏方便可缓解一二。”
“你去查查。”
“是。”
羌玖说,阿佐曼的手中曾有她赠送的一只,亲手养大的花蟒,那只花蟒被惯得挑嘴的很,只吃野兽的活肉,所以每日必定会去打猎。
“那他为何一定要养着那条蛇。”楚燎月疑惑地问。
“因为,他身上的食命蛊,必须要这条蟒的血来解。”
“之前说过,他放蛭杀了父亲。之所以想杀了他,一是王智答应的苗王之位,二是他的母亲曾是蛇后的祭品,父王害怕他反抗报仇,就在他身上种下蛊引,这种蛊一旦毒发,被下蛊之人全身会像被针扎了一般,痛及五脏六腑。我养的这条花蟒,是父亲殿中那只蛇皇所生,能缓解苗疆二十四种蛇蛊蛊引毒发的痛感。”楚燎月看了看头顶的天,点了点头。
蛇后的祭品,她曾听说过。即是从苗疆五个州县中挑选出来一个美丽女子,将其扔到苗王所驯养的蛇窝当中,任其啃噬而亡。在苗疆人眼中,蛇的地位非常高,有点像圣物的意思,也是大多数苗疆人从小到大的伙伴。这样想来,阿佐曼的背叛,倒也情有可原。
不远处的丛林入口,传来了几个人稀稀疏疏的脚步声,许是因为杀手做惯了,楚燎月的听力要比羌玖好一些。
她快速捂住羌玖的嘴,停止她继续说下去。羌玖不急不慢地拍了拍楚燎月的手,示意她放开。随后,她从腰上取下一个用银丝封了口的小螺,指间轻覆,吹了起来。“什么声音!”一行人中,为首的锦衣卫大声吼道。阿佐曼噤声,闭上眼睛仔细回忆,这是羌玖幼时第一次教他种蛊时吹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