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多年冷眼望百态,造就她对这情爱不太通透的模样罢,只觉得自己心中的那股劲儿难以表述,虽内里有些雀跃,面上却深深皱了眉。
高韫玉见她的模样,也有些不大好意思,献去翩然一笑,随后将手拿开。不知怎的,偏她那副冷颜凝眉的样子,比其余那些巧笑倩兮的模样,讨喜多了。
羌玖抽了抽身子,终于颤抖着说出,“阿佐曼,将我给自己下的金蚕蛊,转到自己身上了。不出三十日,他必窒息而亡。”楚燎月似乎捕捉到了其中的重点,嗔怪道,“你将蛊虫,种到自己身上了?”
如同做错事的孩子,羌玖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随后道,“我本想以自缢血祭他亡母的,父债子偿,可我,偏下不了手。”
“我这不是想着,若我死了,他也难过。他难过,我也算伤了他,也算报仇了。”
楚燎月深吸一口气,随后狠狠地拍桌,怒叹道,:“蠢。”
掌心还未翻过来,高韫玉便看到拍在桌上的那一面已经红了。不知怎的,他心中有一股邪念,只想将那玉手翻过来,吹一吹,问问她疼不疼。
羌玖继续道,“可他,他竟将自己的手割破,随后将蛊虫引到自己身上了。”羌玖越说越是愧疚。
高韫玉闻言倒来了兴趣,问道,“你苗疆蛊虫种下后,还能引蛊至他人身上?”
旁边站着的惊鹊细细将这话品尝了好几遍,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却想不出来。
楚燎月闻言,先是深深看了高韫玉一眼,随后问道,“你是如何知道,她是苗女的?”
高韫玉反应的很快,道,“赤足银腰,任谁也不会想到还有其余地方的女子是这般打扮吧。”楚燎月听罢了然地点了点头。
高韫玉身后的袭风抬着头,听着自家公子毫无掩饰痕迹的辩解,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两人一来一去中,羌玖又开始抽泣。
“他还能活几日?”楚燎月问。
“三十日。”
此时,高韫玉的脑子转了转,道,“我似乎认识一人,只是不知,她能不能救。”
闻言,他身后的袭风也跟着眼前一亮。
西厂。
王智府上的众人,都捏了把汗。厂公震怒,恐怕方圆十里内的人都要遭受牵连。那夜管事和查岗守岗的侍卫都已被拉了下去,行了绞刑。
堂上众人的心,随着王智在桌上敲动的手指,一上一下。
“我真是,养了一群好狗啊,竟连一个弱女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王智说完,旁人大气不敢多喘一声。
“阿佐曼今日怎么还没来?仗着府上来了几个苗蛮人,他就被迷得连给本公请安的时间都没有了么。”
一说到阿佐曼,王智就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他先是严肃正了脸色,随即露出了一个凶狠的笑,“我想明白了,我想明白了!哈哈哈哈哈哈······”
“来人,咱们去探望探望阿佐曼。”
王智的轿辇还在路上的时候,阿佐曼便听下人说他要来了,且来者不善。
他忙从床上惊起,奈何却无力,只能召让在门口的侍女将他扶坐在床上。同羌玖那日一样,他一坐起来,双鼻之中便往外流血,只得半倚在榻上,借着一半的力支撑身子。
王智人未到门口,却笑先从院子中传进了屋子。只听他那如公鸭般难听的声音道,“阿佐曼,见你忙的连安都不请了,我来探望探望,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才让你对我如此不尊!”王智的话越说到后半句,语气越重。
他缓慢地挪步到阿佐曼的屋中,方才走到门口,便闻到一股令人难以接受的药熏味。王智一手在鼻旁煽动,一手翘成一个兰花指,轻轻捏住了自己的鼻头。
“哎呦,阿佐曼,怎的就病了呢。”王智讥笑道。他以为,阿佐曼是为了防他来,装出一副病样。
不过,到这了才觉得,眼前的男子,脸色惨白如纸,显然是失血过多,不大像是装的。
半倾,王智问道,“那日在你房中的是不是苗女羌玖,她后面那个侍女,又是什么来历?”
阿佐曼一听他提了羌玖的名字,心中有些着急,奈何急火一上来,鼻孔之中直流下两道血道。
王智蹙眉,侧头问道,“你这是怎么了?”随后朝谁后的两个侍卫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上前去翻看一番。
侍卫先是倾身查看,却并无什么不同。正欲回头,王智肃道,“将他的手肘翻个个儿。”
果然,阿佐曼的手肘内有一条如游丝般的蛊虫在皮内不停游走。
“你是被那羌玖下的蛊。”王智想都没想,说道。
阿佐曼此时已无力气回答他什么,只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
王智说不出那是个什么表情,只觉着有些阴森,便道,“你可认识,一个叫荷书的?”
阿佐曼闻言,眨了两下眼睛。
随即王智又问,“那你可知,明月楼?”
阿佐曼轻轻歪了一下头。
王智了然,却还是试探道,“我那儿的侍卫,你是知道的,若非高手,不可能毫无声响的从厢房中将人劫走。我虽不知从你这带走那侍女,究竟是自己逃走的,还是让人救走的,但她一定是明月楼的人。”随即,王智起身,走到阿佐曼的身边,瞪大双眼朝他道,
“你想必,还不知道吧。你最爱的那个姑娘,找了明月楼的人来杀你。”王智随即给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不过,这或许就是,你最终的下场了。”“想必,比一刀杀了你,还要痛苦罢?”
随后,王智将桌上的茶盏一袖拂了下去,回头对侍卫们说,“走吧,什么肮脏地方,也配让我踏足。”
阿佐曼躺在床上,眼中已无生意。
是夜。
楚燎月一行人来到位于汴京城外的一个村中。可能本就是寒冬,邻道的树木光秃秃的,只剩些枝子,不免荒凉。
高韫玉和袭风走在最前,为后面的几人提灯照路。羌玖穿的少些,所幸临走前荷书贴心地为她找了一身自己的衣服,换上了双暖靴。
一会儿,羌玖道,“我们苗疆,惯没有如此寒冷的。”随后又问,“为何我们不白日来找她呢?”
惊鹊回头望了一眼,沉声道,“因为咱们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等到了地方的时候,众人的鞋袜均已被雪沾湿了。
“到了。”袭风说道。
只见面前的草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偏雪堆里,从厨屋中传出一阵饭香。一眉目清幽的布衣女子掀了帘子从屋中出来。
几人只觉一阵药香扑面而来,却不令人生厌。
许是人太多,布衣女子正端着个素纹的雕花坛子,准备座上药,却门口的几个人影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