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轻盈的风吹拂着夏洛的面颊,她知道,小店里又来人了。
“请把门关上,”她笑着说:“随便看看吧!”
她不知道这些客人会如何回应,她什么都不知道。但她猜测着,这些客人会看到她的牌子,然后按着自己的意思去寻找她摆放好的花朵,或者两手空空的离去,或者把钱投入钱箱......
她只能猜测,她是聋盲人。
一天,从白天到下午,夏洛吃了一点食物,然后继续坐在椅子上。
这是她的工作,她每天负责卖花。
她原本是不用工作的,她的银行里有一笔还算可观的积蓄。产生的利息虽然不多,但足够她度过一个平平安安的人生,这也是她以前的想法。
直到她遇见了安可。
安可是一个社区志愿者,在半年前突然闯入她的生活。
与其他的仿佛高高在上的志愿者不同,安可更像是她的朋友。
她一点一点的教夏洛盲文,教夏洛读唇语,教夏洛养花,给了夏洛重新生活下去的希望。
夏洛把放在脉搏上的右手指拿了下来,从安可离开到现在,她的脉搏已经跳了38400下。
安可该来了。
清凉的晚风吹拂着她的面颊,夏洛轻轻的笑了笑,朝着前方伸出了手,“安可,我们出去吧。”
会在这个时间来的,只有安可。
一双温暖的,软软的手抓住了夏洛伸出的手。夏洛站了起来,顺着安可的引导把手贴在了她的唇上,“晚上好啊,夏洛。”
从手上传来的触感是这样表达的。
夏洛一脸甜蜜的笑了:安可今天也按时来了。
两人在街上慢慢的走着。
夏洛幸福的笑着,感受着晚风渐渐吹乱她的长发,只要有安可在,一切就很幸福。
夜深,安可领着夏洛回到了小屋,帮她刷牙洗脸,换好睡衣。两人一起躺在床上。
夏洛就连睡觉也要紧紧的抓着安可的手。
第二天,安可领着夏洛坐到椅子上,一如既往的嘱托她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照顾花朵,夏洛也都开心的应着。
但她每次都只是坐在那,只在中午吃一点点东西,一直在那里数着脉搏,等安可回来。
38398,38399,38340
到安可回来的时间了。
夏洛松开了数脉搏的手。
安可并不是每次都准点回来,有时会早一点,有时会晚一点。
她只要耐心的等上一阵就行了。
夏洛微笑着,等待着。
安可没有来。
夏洛数着脉搏,已经过了40000下了。
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一阵暖风吹拂着夏洛的脸,她知道,这是早上的风。
“安可,是你吗?”她大喊一声,朝着前方伸出了手,等待着那双熟悉而又温暖的手将她握住。
握住她的是一双粗糙的手,夏洛瑟缩了一下,她想收回手,但那个男人抓的很紧。
“先生,请放开我,不然我就要报警了!”夏洛恐惧的威胁着,在这样一个环境下,一个陌生的男人握住了她的手,让她感到了无比的恐惧。
手指,一笔一划的在她手掌划过,这是她学会读唇语前使用的沟通手段。
别紧张,我是警察。
粗糙的手传递着这样的信息。
“警察先生,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夏洛疑惑的问,她不记得自己经历过什么跟会和警察产生交集的事件。
“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安可的女人?”警察继续划着,这一次,他给出了一个让夏洛精神一震的词。
“安可!她怎么了?”夏洛紧张的追问着。
“她——死了。”警察顿了一下,然后无情的从她手掌上划过。
夏洛瞬间感觉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温度。
“她是,怎么死的?”她的喉咙好像卡了一块石头,又干,又硬,让人说不出话。
她平常会很在意她的发音是否标准,因为她没听过,不知道。但现在,她已经无暇顾及这个问题了。
“车祸!”手掌划过,带给她让人绝望的消息。“别担心,我们会派遣志愿者帮助您的生活,请好好活着。”
一条缰绳被递到了她的手上。“这是警犬黑虎,暂时充当您的导盲犬,我们会尽快为您申请一条。”
粗糙的手松开了她,缰绳另一端稳得如同一块石雕。她伸出手,摸到了一个硕大的脑袋。
暖风再次吹拂着她的面颊,她知道,这次是警察离开的动静。
摸了摸黑虎的脊背,感觉到黑虎粗糙的舌头舔湿她的手掌,夏洛的心理没有一丝波动。
她已经决定跟随安可走了。
新来的志愿者似乎被警察嘱托过注意她的精神状态,她们盯得很紧,夏洛没有机会去死。
但百密终有一疏。
一个星期后,夏洛找机会支开了所有人,
她在浴缸里放满了水,然后自己躺了进去......
她没机会携带任何锐器,这是她解决自己的最好方法。
很多人以为人没有办法在浴缸里淹死自己,他们是错的,极度绝望的人只需要一个脸盆就能自杀,这是一个很艰难的自杀方法,因为只要稍微动一下就能得救。
夏洛躺在浴缸里,感受着自己的大脑渐渐缺氧。
门外,黑虎不知感觉到了什么,在不停的朝着一处大叫。
但夏洛听不见。
安可,我这就去见你......
夏洛笑了。
一双软软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一下子就把她从水里面拽了出来。
那双手紧紧地攥着夏洛的手,紧张的仿佛生怕夏洛认不出来。
这是安可的手。
夏洛全身都在颤抖。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猛地抱住这位失而复得的伙伴,嚎啕大哭。
夏洛听不见自己的哭声,但她直到自己的嗓子哭疼了才停下。
她缩在安可的怀里,啜泣着,渐渐睡着了。
门外,黑虎依然在大叫,但方向是朝着这里。
但夏洛听不见。
但夏洛什么也不在乎。
她只在乎,从这一天开始,安可再也没有离开过她。
......
一束灯光打在安可脸上,刺得她眼睛有些睁不开。
桌子对面坐着的警察威严若判官,让她有些恐惧。
她咽了一口吐沫,强打起精神,面对这一切。
“姓名。”
“安可。”
“真名!”
“夏安可!”
“性别!”
“女。”
“你认不认罪?”
“我认!”
“你的同伙在那?”
“旧窑厂,废弃库房,第三个仓库,没事的人就会在里面睡觉,有警察来查就会把一块砖头摆到门口。”
“警官,请让我回去,回到夏洛身边去!”安可鼓起了勇气。
......
“安可,你脚腕上是什么啊?”
“脚环啊,最近很流行的。”
“是吗?”夏洛摸了摸,“真丑!”她呲呲的笑了。
......
这天,警察破获了一个特大诈骗团伙。
这是一群专门诈骗残疾人和孤寡老人的团伙,他们非常狡猾,藏身隐蔽,但警官们更聪明。
他们找到了这个团伙的老巢,并在里面守株待兔,很多犯人傻傻的走回去,一进门就被逮捕了......
网络上群情激奋,纷纷要求严惩这些丧尽天良的骗子!
但他们不知道,警察这一次放过了一个人。
......
安可也不知道,夏洛的银行卡密码就写在银行卡背面。在卡的旁边,有一把剪刀。
她不知道,每天夏洛都会去摸摸那张卡,等待卡片消失的那天,她就会拿起那把剪刀。
但夏洛终究是没有使用剪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