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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你我分别,我便随着屠奕坤上了马车,盼着快些赶到京城与爹娘通气。
路途颠簸,我那一夜在车厢里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脑海中总浮现出爹娘沧桑的轮廓和大姐含恨而死时的惨状。
翌日清晨,一阵剧烈颠簸下我坐直了身子,推开轿厢右侧的窗幔伸出头向外望,正对上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极目望去,无尽的辽阔草原并没有令我心情舒展,反而让我更觉恐慌。
“奕坤!奕坤!”我不安的推搡着倚着轿厢熟睡的人渣。
他开眼,神色如常的望着我说:“路途漫长,你还是养精蓄锐多睡一会儿的好。”
我听了那人渣的劝慰,稍稍安心。可我再次闭眼之时却想起方才推开窗幔看见的景致,便猛然又坐起身来。
我再次掀开窗幔,向外望去。
清晨升起的太阳在车厢的右侧窗外,这便是说马车在向北行驶。而京城,在临都城南面……
怀着万分的疑惑,忆起睡梦中不祥的征兆,我缓缓地扭过头,却正撞见屠奕坤的目光。
他的眼中带着笑,奸佞而狡诈的笑,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笑。
“奕坤?我们为何朝北走?”我惊慌地问。
“别急,我们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屠奕坤说。
“有多重要?是谁?”我不依不饶的问。
“快到了,见了你自然便知道。”屠奕坤古怪的笑着说。
我真蠢,竟然真的信了这个人渣,便由着他,把我带到了那里。
我们一直走到艳阳高照,车轿才停下。
我迫不及待的跳出车轿,却被眼前的场面吓了个半死。
我眼前站着十几个怪物。
他们高大魁梧,赤裸着的上身长满了浓密的灰毛,一双双犀利的眸子冒着幽幽的绿光。
那时我第一次亲眼见到魔族的战士。
而站在这群战士正中间便是军士狻猊。
只听他阴阳怪气的质问:“屠瘸子,你莫不是在框我?换我百斤灵肉?”
屠奕坤点头道:“百斤足数,少一斤也不行。”
“是你疯了,还是我聋了?”狻猊问。
“你要质,还是要量?”屠奕坤反问。
“你敢说你送来的是百里挑一?”狻猊问。
“万里挑一。”屠奕坤更正道。
“好大的口气!”狻猊咧嘴说,“你可知诓骗魔族是何后果?”
“你可知我屠家有多看中生意场上的诚信?”屠奕坤反问。
“好。”狻猊咧嘴笑着挥挥手,他身边的魔族战士将两木箱的物件放上了屠奕坤的车轿。
我正好奇屠奕坤所指的万里挑一是件什么宝贝,扭头看他之时,却被他一掌无情的推了出去。
我踉跄着颠了几步,几欲摔倒,却被狻猊扣住了肩膀。
我见他手背上长满了灰毛,吓得差点晕厥过去。可转头回望,却见屠奕坤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他曾与我立下山盟海誓,可到头来却弃我如敝履!
我真是瞎了眼,会轻信这个猪狗不如的禽兽。
我当时又惊又怕又怒……
浑浑噩噩间,我被魔族的战士们待到一处山洞口。
我万念俱灰,担心自己要被当做压寨夫人,担心自己的贞操便要不保。
可事实却与我想的不同。狴犴把我带到山洞口,便转身退下了。只见山洞口处坐着一个魔族战士,看穿着打扮该是这里的首领,他并未抬头看我,朝着山洞里喊了声:“下一位!”
他便是囚牛。
只见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女儿家瑟瑟发抖的走出来,跪坐在山洞口的大石板上。
一位魔族战士手捧一尾七弦琴送到姑娘身前的石桌之上。
那姑娘瑟瑟发抖的双手便开始拨弄琴弦。
出乎我的意料,所有的魔族战士都跪坐下来,闭上眼睛洗耳恭听。他们对音乐的尊礼不亚于临都城悦灵阁中的听客对琴师的礼遇。
而囚牛更是站到了那女子身前,对她温柔说:“琴师,你感受一下我的心意,请务必演奏一首我想听的曲子。”
那抚琴的姑娘,浑身一颤,似乎是过度紧张了。
她双手抚上琴弦,勾挑拨弄间,是一曲《空山雨》。
琴声悠悠,听得出她在琴技上是花过功夫的,可许是因紧张,加之古琴本身音质有损,弹奏中间断会发出一些破音。
我观察在场的魔族战士,虽然都闭上了双眼,却都面带笑意。虽说他们长相凶残可怖,可彼时见他们对琴声崇敬之情形,却又有一番说不出的可爱。
待那姑娘一曲《空山雨》抚完,囚牛已慢悠悠踱步到那姑娘身后。
那姑娘全身抖得更厉害了,她站起身来开始啜泣。
“姑娘这首曲子抚得尚可,只是有些不合我心境啊。”囚牛叹息说。
话音刚落,他竟然忽而从姑娘身后反抱住她,肆无忌惮的亲吻她的脖子,行止轻浮放荡。
那姑娘呜咽挣扎着,却无济于事。
我心中虽怒,却又不敢发作。
过了半晌,那姑娘放弃了挣扎,她僵直着身子任由囚牛放肆的轻薄于她。
过了半盏茶功夫,囚牛方才尽兴。
可当他的唇齿离开那姑娘脖颈之时,我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囚牛嘴边被鲜血染红,而那姑娘的颈下有一块被撕咬开来的深红创口,而她的脸已变得毫无血色。
囚牛一松手,那姑娘便如枯萎的花朵,栽歪着身子倒在了地上。
“啊!舒服!”囚牛感叹一声,挥了挥手。
一位抢上前的魔族战士将那位姑娘的遗体拖了下去,随后一众夜魔乌央央的围上,将她遗体的血肉啃噬殆尽,瞬间便只剩下一堆白骨。
我心中咯噔一下,瞬间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比之受凌辱当压寨夫人还要凶险……
果不出我所料,囚牛复从山洞中“请”出一位女子。
那女子同样双手瑟瑟发抖的弹了一段《合欢曲》,依然没令囚牛满意。
囚牛随后搂住她肩膀问:“哪位兄弟口渴么?”
在场的魔族战士们对琴音较为包容,似乎听在他们耳朵里,这首《合欢曲》演奏的已算得上极好了,似都忍见这姑娘遭难,所有的夜魔战士都低着头。
“都不上来么?”囚牛说话间手指轻轻一划,便划开了那姑娘的颈动脉。
如柱的鲜血随着脉搏律动着喷溅而出。
只见在场的魔族战士却像是一瞬间着了魔一般,前仆后继的冲了上去,那架势便仿佛是七天没有喝水的人在沙漠之中终于找到了一汪清泉。
见到这个般场景,我吓得差点儿又晕过去。可我心中很清醒,若是慌了神,我便离死更近了。
我不能死……
我还要救爹娘!
念及此处,我便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虽然临危之下,若说不怕那绝不可能,但单轮琴技,我确实要胜过这些堪堪入门的姑娘不止一丁半点。我虽未去皇城斗过琴,却是临都城悦灵阁中的首席琴师,我的琴技曲高和寡,还从未遇见过琴技相当之人。
是以,我暗暗平复了自己的心绪。当我见到那一众魔族战士散去之时,那个刚刚还在抚琴的姑娘,便也只剩下一地散落的衣衫和白骨。
我淡定而悲悯的面容,被囚牛瞧在眼里,他见我并没他想象中那般惊吓,似乎对我产生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