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十八年六月二十五
从去岁冬日至今,牧城的城防做了进一步修缮。在军械师阿老瓦丁的带领下,城墙上的回回炮由原来的三十门增加至四十门;在法拉第的指挥下,东西南三面城墙外的惊魂网从箭垛一直悬挂到了城墙根下,如此一来夜魔想要攀爬城墙都无处着手;白起率众军士引来祭牢河之水,在城墙外围修筑了护城河,倘若夜魔故技重施挖地洞,必然会被反灌的河水淹死;此外,阿尔斯楞以往常在雷鸣铁骑营与牧城前总兵贝尔传讯,也熟识通灵法阵,他率领一对军士修缮了冬日里被夜魔切断的通灵索,且有在原有通灵索之下又埋了一根暗索,即便是夜魔再次来袭之时又来破坏通灵索,也决计不会想到,那通灵索之下还会埋着一根暗索。
可即便这些工事都已完备,维谷心中却依然焦虑,即便是阿尔斯楞的通灵法阵有了明暗通灵索双保险,此时的维谷仍在执着于秋千工程的推演,以备万一之用。
半年时间过去了,他依然没有设计出可行的秋千方案。如今吕布归营带来的消息又让维谷无形中增添了一分压力。若是阿基米德前辈在世,定然可以给自己更多的指引,会教给自己更多的方法。可想到此处,阿基米德的教诲又在他耳边响起:“作为学者,最为重要的是创新精神。入门之时,你需要从别人那里吸纳很多知识,但经过归纳总结,你总要提出一些自己独有的思路和方法,那时才可真正意义上的被称作一位学者。”
维谷在心中默念着阿基米德的教诲,他瞥了一眼自己的设计手稿,摇了摇头,迟疑了片刻,随后他不再犹豫,抓起手稿,将其撕碎了。
……
夕阳西下,莫甘娜的心中说不出的惆怅。
法拉第对她的追求正如他对电磁学一般执着。而莫甘娜的心中除了感动,更多的是一份愧疚。
可想着法拉第对自己的痴心一片,莫甘娜也不免自怨自怜。每每看见那唤做雪鸢的小妮子和维谷亲密无间的携手同行,莫甘娜胸口便仿佛被百斤重的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
直到那日,莫甘娜在拒魔峰下远远望着峰顶的两人好似一对神仙眷侣,她终于在心中对自己说了放手。
如行尸走肉一般,莫甘娜发觉自己已经走到了清夙医馆的门口。
莫甘娜苦笑着对自己说:“放下维谷,放过自己,成全了他们,也成全了法拉第,这样不好么?”
不愿意惊动更多的人,莫甘娜纵身一跃翻上清夙医馆的墙头腾挪纵跃,寻找着雪鸢的身影。
在一片栽满果树的花园中,莫甘娜看见了那个一身素纱白衣的雪鸢。
莫甘娜身法轻盈的跳到了花园之中,却见雪鸢正专注着摆弄着一颗果树。
莫甘娜平日看见雪鸢,心中就是满满的敌意,可今日不知为何,她见了如此的倩影,却不禁在心中暗叹:“她的美貌配得上维谷。”
或许是雪鸢太过专注,摆弄完一颗果树后,她也不转身,径直朝着下一颗果树走去。
莫甘娜不禁有些好奇,这些颗果树的树枝,有何可摆弄的。
目随心动,莫甘娜转眼望了望身旁的果树,果然发觉了些不寻常之处。只见满树的枝丫上都被细而柔的藤蔓缠绕着,莫甘娜好奇之下随手触碰,却将枝丫上刚发的芽碰了下来。
“这枝丫好生脆弱,就好似接上去的一般。”莫甘娜心念及此,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词——移花接木。
震惊、诧异间,莫甘娜提一口气,一掌拍向树干,随着一声闷响,满树的枝丫随着掌风的撼动飘落。
听闻此声,袁依诺惊恐的回头,却看见莫甘娜面色古怪的正望着自己。
……
战神归来的消息让牧城上下全都陷入了沉痛之中。一想到夜魔并未走远,所有的战士心中都变得无比的压抑。而此刻,众位参将连夜聚集在宗主府中,心中除了压抑,还有愤懑。
维谷正在奋笔疾书的推演着“秋千计划”新的方案,当他被法拉第叫到议事堂,见众位参将满脸怒容的看着自己时,他还并未知道发生了什么。
“诸位深夜聚集在此,可是出了什么事?”维谷问。
维谷刚一问出口,心便往下一沉。
在场的除了诸位参将之外,还有袁依诺。而袁依诺此时被莫甘娜扣住了双手,满脸的颓丧。
“小娜,你放开她!”维谷呵斥着。
“维谷哥,这个女医馆私自种植了满园子移花接木的野樱莓,你可知情?”莫甘娜冷嘲热讽的说。
维谷心中咯噔一下,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不等维谷张口辩解,白起沉声附议说:“施用移花接木妖术可是死罪,我们全宗族赌上性命抵御夜魔,才能换上后半生的衣锦功名,绝不能毁在这个丫头手中。”
维谷见自己的师父白起也跟莫甘娜站到一起,心中叫苦。
“雪鸢,事到如今,将霍乱疫病解药的实情说与大家听吧!”维谷对依诺说。
“我已说了,可他们不信我!”袁依诺万分沮丧的说。
“哼!”门捷列夫说,“之前我已经问清楚了,她给我们施救的解药方子是金银花、穿心莲和板蓝根。如今竟然说是这花楸树上移花接木种植的果子救了我们性命,简直是一派胡言,自相矛盾!”
“之前不告诉你真相,就是怕你们无端栽赃指责。”依诺振振有词的说,“没错,我是用了移花接木之法,可此法并不是妖术,是国法对移花接木栽赃抹黑。且我用此法救了诸位性命,难道反而还有错了么?”
“我可证明!”
只见花清夙急匆匆跑入议事堂大喊了一声,“我可证明,去岁冬日治疗诸位的灵药,就是这移花接木所得的黑果腺类花楸。”
花清夙晚饭时不见依诺赶来用饭,便去她园中查看,见她人不在园中,而一棵花楸树旁却有她白纱衣裙上撕扯掉的裙摆碎片,担心她出了事,这才一路赶来宗主府。
她刚奔进议事堂大门,便听到了堂中门捷列夫的恶言恶语和袁依诺委屈的辩解,她赶忙冲进来帮着解围。
“若早知自己当时喝的汤药是这违法之物,我宁可当时就死了。”马卡鲁附和着师父门捷列夫。
“事后逞英雄,你可真能耐!”吕布气贯长虹的一声吼,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圣尊说,犒劳牧城军人,给了二百名前往南下宜居养老之地的机会,可结果如何?这移花接木即便是妖法,所结之果却真真切切的救过我吕某人的性命。吕布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要处理这位姑娘,我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吕布不怒自威,他这话一出口,众人也不好再反对,就连莫甘娜见师父动了真怒,也不好再说下去。
“姑娘!”老谋士弗洛伊德忽然上前一步,对袁依诺深深鞠了一躬说,“移花接木实为杀头之罪。可姑娘救命之恩,老夫没齿难忘。若是没有姑娘去岁冬日的施救,这议事堂中半数的人都已辞世了,此法非妖术也好,是妖术也罢,老夫以为都不该再做计较,权当做还姑娘施救的恩情。”
这议事堂中维谷、吕布、弗洛伊德、乔戈里和马卡鲁都是被依诺用野樱莓汁的汤药救活的,此刻听到老谋士感恩图报,袁依诺心中一暖。
“可老夫却也对姑娘有一请求。”弗洛伊德说,“在此之前,请准许老夫与诸位说一个梦。”
弗洛伊德的梦历来都有先兆性的隐喻,众人听闻弗洛伊德又要说梦,都侧耳以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