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午时
两日时限已到,众人聚首在议事堂之中,盼着见见维谷口中四位奇人异士的庐山真面。
公羊博居中坐在太师椅上,弗洛伊德坐在宗主身旁。
所有的参将都列在议事堂两侧。唯独维谷一人站在议事堂正中。
维谷神色有几分忐忑,反而没了两日前的从容。
“维谷,两日时限已到。看你神色不宁,莫非他们没想到任何对策?”公羊博问。
“对策自然是有,只是这四位各持己见,争论不休,可具体是何谋划却连我也不肯告知,要直接向您献策。”维谷答。
“呵呵,无妨,那便一个一个请进来吧!”公羊博微笑着说。
“还有一事……”维谷略显为难的说,“他们是智者,言谈举止却异于常人,眼中少有尊卑礼法,还望宗主能耐心听他们讲完,至于言辞不当之处,不要跟他们计较。”
“无妨。”公羊博笑着说,“议事堂中的列位,哪个又没有点儿小脾气,我又何时计较过这些?请吧!”
维谷转身,对堂外喊了一声:“有请访问学者牛顿。”
在众人的目光中,牛顿迈着悠闲地步子,走进了议事帐中。
只见他卷取的白发盘在头顶,背在身后的右手中还拿着一颗苹果,他仰着头几乎是用鼻孔环视了一圈周遭的人,最后把目光定在公羊博身上。
公羊博此刻仿佛知晓了维谷话中之意,军中言辞举止不当者他见多了,但像牛顿这样颐指气使到无法无天的真是绝无仅有。
“你便是牛顿先生?”公羊博说。
“没错。”
牛顿双手抱在胸前,右手中还把玩着苹果。
维谷看了看牛顿的举止,又担心的看了看公羊博,心中好一阵忐忑。
“我便是青岚部落的宗主公羊博,列席的诸位我为你引荐一下”公羊博说。
“不用那么麻烦。”牛顿傲慢的打断公羊博的话,“维谷都跟我说过了,这儿的事情都是你来定夺,以我对你们的了解,我的见解你们多半也不会采纳,如此一来,这些人我也没必要认识。我先说我的想法,要是你们认可,咱们再说其他的也不迟。”
公羊博心中不悦,面色上却依然平和的说:“你且说来听听!”
“好!”牛顿把手中的苹果抛在空中,又落下接住,转身问立在一旁的门捷列夫:“这位先生,我昨天看你养了好些兔子,你好大的胆子啊!”
牛顿这话说得众人一愣。公羊博、维谷、门捷列夫以及列席的诸位都不知所云。
“你什么意思?”门捷列夫不悦的问。
“你养了这么多兔子,又用毒药残害它们的性命,你就不怕兔子们群起而攻之,杀了你?”牛顿问。
门捷列夫先是一愣,继而嗤笑着说:“先生您这是在讲笑话么?老夫的瓜锤连夜魔的脑浆都砸出来过,还会怕兔子?”
牛顿却是故作惊讶的用苹果碰了碰额头说:“先生,您这话听着好耳熟,我昨天似乎也听见过类似的话。”
没人搭茬,谁都不知道这个牛顿到底想说什么。
“哦,我想起来了!我昨天听兔子说过!”牛顿说,“就在这位先生养的一窝兔子当中,一只兔子对另一只兔子说‘你还敢吃草啊,你不怕被草扎到喉咙把你扎死嘛?’另一兔子回敬说‘开什么玩笑,老子连人都敢杀,还能被草扎死?’”
“你胡扯!兔子杀人,做梦吧?”乔戈里忍不住怼了一句。
可乔戈里这话一出口,众人便明白牛顿话里的弯弯绕。
“哼,先生有话请直说!”门捷列夫不满道,“你以为我们杀夜魔是妄想?就在不久前,你身后的这位吕布将军,就徒手撕开了一位夜魔上将的喉咙!”
“我只说我的道理,听不听在你们。”牛顿孤傲的冷哼一声,“除非雷鸣铁骑应援,否则你们绝不是夜魔大军的敌手。你们加固城门的防御措施固然可能会起到一定作用,却起不到根本作用。诸位为了后半生的荣华便自封后路,盘踞在牧城之中,为皇朝卖命真的值么?从政治格局来看,牧城只是皇朝广袤疆土中的一隅,可守之亦可弃之。倘若有一天夜魔来犯,皇朝却弃你们于不顾,后果就不用我言明了吧?”
青岚部落的众元老们从来都没有完全信赖过皇朝,牛顿的这一席话虽不中听,却是在理。
公羊博面色平淡的看着牛顿说:“那先生有何高见呢?”。
“狡兔尚且三窟,青岚部落也需为自己留条后路。”牛顿说着走到了议事堂西墙上挂着的地图前比划着,“咱们牧城东西南三面皆是城墙,北面背靠着的蒲神山南岭以为天然屏障。夜魔大军压境时,西东南三面受敌,如要撤离只能从蒲神南岭走,跃过祭牢河,进入蒲神北山的森林中,夜魔便难以追到我们的踪迹了。”
众位参将听到这里都轻笑着摇了摇头。
“先生,你可知道这蒲神山和祭牢河因何得名?”弗洛伊德问。
“祭牢河自西向东流,将蒲神山南北岭隔开,想从这蒲神山南岭到北峰去,除了跃过这祭牢河别无他法。蒲神山南岭陡峭巍峨,若想从牧城里爬南岭渡过祭牢河,只能从南岭莓林北悬崖的天玄渡口用百米长的绳子连人带竹筏慢慢悬降到祭牢河谷中,划竹筏到南岸。而这天玄渡口处有一只凶猛怪物,但凡泅渡过河者都被这厮生吞了。这怪物名曰蒲牢,这山这水也因此而得名。”
“哦?原来先生知道。”弗洛伊德说。
“我还知道,这个典故的历史并不久远。这山水的名字八成是你们青岚部落的战士自己起的。”
“哦?”弗洛伊德没想到牛顿连这都知道,“这你又是如何得知?”
“依我推断,蒲牢来这里兴风作浪最多也就是两三年的光景。”
“先生说的大体不差,从蒲牢现身至今还不到两年,这山原名碾子山,这河原名鲁源河。蒲神山和祭牢河却是我们青岚部落里的戏称罢了。”
“若是你们愿意听,我还可以说些你们不知道的。”牛顿说。
“哦?”公羊博也不禁好奇,“先生请讲。”
“这蒲牢本是海中的怪物,大洋之内,血盆大口之下难逃活口。可一山不容二虎,海中也是一般。这一日海中的鲸王便要与蒲牢一争高下,胜者便是海洋之主,败了便要俯首称臣。蒲牢与鲸王用吼声比拼内功之时激起千层浪,百里之内鱼群都不敢靠近。比拼到最后,蒲牢气竭,略逊一筹。依照先前的许诺,蒲牢只得向鲸王俯首称臣,随后被鲸王驱逐回溯到江河中,令其永世不得返还大海。蒲牢离了海洋,虽然心有不甘,却也乐得逍遥,大江大河之内,再也没有谁敢与他争锋。”牛顿讲到兴起处,咬了一口苹果继续说,“直到有一日,他吞食了几个泅渡的杂碎,却改变了他今后的命运。”
“哦?这是为何?”马卡鲁问。
“他吞食的杂碎是魔尊伍尔夫的族人。”牛顿又嚼了一口苹果继续说,“伍尔夫去找他要个说法,蒲牢是河中的霸王,压根不理会伍尔夫在岸上的寻衅。伍尔夫被蒲牢激怒了,便与他立下约定,七天之后,便在此处一较高下!蒲牢随口便答应了。”
“伍尔夫水性了得么?”吕布问。
“伍尔夫会不会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七天之后,蒲牢的命就握在伍尔夫的手中了。”牛顿卖了个官司。
“这是为何?”吕布继续问。
“伍尔夫率领魔族大兴水利,七天之内,让那片河床的上游决堤改道。常言道,龙游浅水被虾戏。河水断了流,妄蒲牢水中霸王,离了水便连命都难保。”牛顿笑着说,“我只听说伍尔夫饶了蒲牢一命,还封了他四将军的称号便放他走了。前日到了你们牧城,听闻了蒲牢就在此处,我才感慨伍尔夫城府之深啊。跟如此运筹帷幄之辈打交道,你们不会有胜算的。”
众人听到这里,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原本他们以为蒲牢只是一头怪物,今日方才知晓竟是魔尊伍尔夫座下的四将军。
公羊博皱起了眉头:“那依照先生的意思,该如何应对呢?”
“还是那句话,要跃过祭牢河。”牛顿说。
“那便是要先杀掉蒲牢了!”吕布顿了顿手中的方天画戟,声如洪钟的说着。
“吕布将军神勇无敌,可在水中怕还不是蒲牢的对手!”牛顿说。
“我明白先生的意思。”莫甘娜皱眉说,“可是祭牢河常年水流湍急,效仿魔尊伍尔夫那招决堤祭牢河上游怕是不可行,甚至会殃及我们的牧城也受了洪灾。”
“错,并不是这个意思。”牛顿说,“既不是决堤断流,也不杀水怪蒲牢,我的策略是从蒲神山南峰峰顶跃到北峰峰顶。”
“先生说笑了!”弗洛伊德摇头说,“光是祭牢河河口最窄处也有五十多米宽,两岸山峰间相距更是远远不止,先生莫不是长了翅膀,能飞过去么?”
维谷看牛顿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神情,便知道他自然有他的道理,可至于什么样的道理能让人飞跃数十米的峡谷,维谷实在想不出半分接近的答案。
“你错了!”牛顿轻笑着看了看一脸严肃的弗洛伊德,“蒲神山脊笔走龙蛇,其中不乏几处具有峰崖外探之势,我姑算过,南北峰间最近处距离不过三十多米。”
“且不说你尚未跃过河谷,如何估算得出南北峰最短距离只有三十多米,就算南北峰间距离只有三十多米,也远非人所能跨越的距离。”弗洛伊德不服气的说。
“哼,估算距离定要用脚步丈量么?我听闻你也算得上青岚部落的首席谋士了,居然连这等问题都不知。”牛顿讥讽着弗洛伊德说,“比例尺丈量法你不曾听闻么?我已知自己食指的长度,站在蒲神北峰悬崖上,闭上一只眼睛,调整自己手指和眼睛的距离,使食指刚刚好完全覆盖南峰悬崖上松树的长度,又因南北岸松树生长高度大差不差,我大概丈量了南峰松树的高度,便可推导出两岸间的距离。”
要知道,虽然弗洛伊德是青岚部落的首席谋士,却从未研习算术,此时被牛顿这一通讲解,虽然仍未理解比例尺丈量法的全部奥秘,却也听出了此法测量有据可依。弗洛伊德老脸泛红,有些挂不住,也不再反驳。
维谷怕场面尴尬,便插了一句:“顿爷,可这三十余米的距离,又该如何跨越呢?”
牛顿经这么一问,脸上的得意的笑容再也收敛不住,他提高了音量朗声道:“我们可以在北峰山崖上,做一个巨大的秋千,把人荡过去。这其中涉及到钟摆问题、圆周运动问题、抛物线问题,而究其实质则是经典力学第一定律和第二定律最善于解决的问题,而这些定律正是不才早年发现的定律。”
“哦?”公羊博问,“做如此巨大的秋千,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呢,工期几多?”
“我只是提供谋略,如果你们采用了,我再仔细计算秋千的高度,摆绳的长度,各个支柱的粗细等细枝末节,至于工程实施,那便需要您说服阿基米德督办了。”牛顿收敛了笑容,“阿基米德这个老顽固不同意我的理念,他有他的说辞,我可不敢苟同。”
“哦?他有何见解?”公羊博问。
“你们听他自己说吧!我先回避一下。”牛顿说完,继续啃着苹果,踱着步子出了议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