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一大早,慕容翔兄妹就过来客栈了。当慕容希看见房间里只有尉迟弦一个人的时候,担了一整晚上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脸上也带上了歉意:“抱歉,弦哥哥,昨日是希儿冲动了,还希望弦哥哥原谅希儿。”
“无碍。”虽然口上如此说着,尉迟弦的声音却明显冷淡了不少。对于某些伪装的女人,若是伪装的好,他不介意陪着演戏,但是半途就本色毕露的,实在让他起不了继续陪演的心思。
“哟,早上好。”三个人正说着话,那厢就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声音。
三个人纷纷转头。
少年身着火红色的外袍,微微露出诱人的锁骨,正懒洋洋的靠在门槛边看着他们。
慕容翔挑眉:“早上好,琅佑。”
这个名字,是他昨夜让人去调查的。可惜的是,除了这个名字,其余的都是一片空白。若非少年背后有大势力支撑,便是少年本身便是如此默默无名,无迹可寻。
琅佑倒是不好奇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微微点了点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步伐很缓慢,但是姿势很高贵很优雅。他就那样子走了过来,在尉迟弦的旁边停下,扬起下巴,拿眼神示意尉迟弦:“有什么好吃的早点吗?我饿了。”
“让小二给你准备。”尉迟弦被琅佑的时冷时热搞得有些不适应,皱了皱眉头,到底还是如此说道。
此话一落,慕容希连忙示意哥哥接话。
“琅佑,不如这样吧,我知晓附近有一家早点馄饨,味道鲜美,要不要去试试?”慕容翔对琅佑感兴趣的紧,自然不会拒绝。
殊不知这点把戏对于琅佑和尉迟弦来说不过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不过,看尉迟弦被缠绕,倒也不是件多坏的事情。
琅佑微微扬起了唇角,下巴额曲线优美非常:“好啊,不过,我只吃韭菜加肉的馄饨。”
“自然。”慕容翔伸出了手,琅佑将自己的手掌放了上去,两个人相视一笑,顺着楼梯而下。
尉迟弦好久都没有收回目光。
不是因为不舍,更不是因为吃醋。而是少年的手,似乎比平常男人都要小很多。
琅佑。这个名唤琅佑的少年,身上的疑点是越来越多了。
“弦哥哥。”慕容希看着尉迟弦的失神的模样,心中醋海生波,表面上虽然没有露出半点端倪,声音里却还是不免带上了委屈。
“我要洗漱,你应该回去了吧?”尉迟弦收回了目光。
看他这么不给面子的逐客,慕容希再也忍不住吼出了声音:“弦哥哥,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人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你即使是有疏离,也很少表现出来,平日里多数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可是……可是弦哥哥,你现在呢,去了一趟杭州,去了一趟襄阳,回来为什么就变了呢?还是说,弦哥哥你以前表现给我的全都是伪装呢弦哥哥?”
慕容希没有发现,她吼完的时候,尉迟弦的脸色蓦地变了一下,那瞬间闪过的惊讶,不解,迷惘,实在不像是他该有的性格。
是的,没错,他变了。
而他也是到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或者是说,才后知后觉的选择愿意去承认。
然而,不是因为那个叫做琅佑的少年。
而是优澜。那个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第一次见的时候,那个女子瘦瘦弱弱的喊他哥哥,歪头一笑的样子有点惹人怜惜,但是还不足以让他动心。
然而,当女子突然间变得懒散,变得狡黠,变得不像以前的她。她不再需要弱弱的当别人的累赘,而是蜕变成蝶,拥有了自己的风景。
那个时候,或许一切便往反方向去了。
然而,是什么时候真正动心的呢?
是她装作花痴靠近他却突然抽出匕首试探他强弱的时候吗?
是她顺水推舟的要求打赌,赢走他的传家之宝的时候吗?
还是,她为了那个所谓故人黯然神伤的时候?
原来,她真的是一点一点渗透进了骨髓,血液,与他融合在了一起。扯不散,也无法扯散,更不忍心扯散。
当爱真正成为一个隐患,萌芽长大的时候,爱她便成为了一个习惯。习惯是可怕的,它可以在轻易间毁掉一个人。
她开始的时候本就是一枚棋子,然而,棋子突然成了生命中在重要不过的东西,他却失去了她之后,这荒唐的一切,又该如何去请求救赎?
她又有没有爱过他?不是这个她讨厌的身份,而是另一个,曾经跟她同床共枕无数日夜的那个身份。
尉迟弦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沉重无比,险些无法呼吸。
久久,他对着满脸泪痕的慕容希道:“我累了。你走吧!”
我累了。你走吧!
六个字。仅仅六个字。
慕容希终于放弃,转身飞快的跑开了,她逃离的时候,像极了在躲避一场灾难。也是,尉迟弦本身就是她的劫。
就像,优澜是他的劫一样。
尉迟弦讽刺的想着,疲倦的合上了门。
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假若优澜没有死的话,要不要……拉她一起下地狱。
毕竟,这是世人眼中最自私的爱情了。
“诶,你怎么对我这么好,有什么目的?”
馄饨摊,脏兮兮的桌子旁,琅佑摇晃着双腿,夹起一颗馄饨嚼着,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的问道。
慕容翔用筷子捣弄着碗中的馄饨,声音里有些好笑:“目的?我不过是心地善良帮了你一下,怎么就成心怀不轨之人了?”
琅佑的回答很是理所当然:“因为,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什么说自己心地善良的,更是心怀鬼胎。”
“……”慕容翔一顿,筷子停了下来。“尉迟弦也一样?”
“他最罪恶。”琅佑的反应之冷漠让慕容翔惊讶:“哦?怎么说?毕竟你是跟他一路过来的,应该知晓他可是江湖正义之士的统领,江湖的武林盟主。”
“哧,跟他一路又如何?何况,正因为他是武林盟主,手中杀的人才更多,世人皆说这是因为那些被杀的人该死,熟知人生而平等,本无该死不该死之说,之所以会变坏,多数也是因为某些原因导致,所以,又怎么可以说其生来就是邪呢?”
琅佑的声音里还是那么的平淡。
慕容翔的筷子却已经掉到了桌面上。
他想他为什么总是对眼前少年有好感了。
或许,正因为少年与众不同的想法吧!须知这年头,又有多少人能够看清楚这个最简单不过的道理呢?个个身处红尘之中,混混沌沌,只知道随波逐流,而不懂得上岸换个角度,看看风景,而是就那样子茫然无所成的度完一生。